但是人是他惹的,不哄不行,要是送了有一段时间的牛奶在这时候断了,之后再想弄出点联系就很难了。 于是周衡钰甚至提前准备了好几个方案,打算来一场拉锯战,最差的结果就是磨到小少爷耐心告罄,拉开门警告他,那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成功。 他理了理袖口,做好了承受怒气的心理准备,敲了敲面前紧闭的房门,试探道:“小朋友,或许我们还有一些沟通的余地,来证明一下人间尚有温情在?” 里头人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平得好像没有音调起伏,这样的腔调里裹挟着一股极浓的嘲讽:“孤狼还需要温情?” 周衡钰垂死挣扎:“能不能让我们给彼此一个机会?” 里头人没吱声,可能是嫌烦了。 周衡钰眼见碰壁了,丝毫没有卡顿,行云流水地继续说:“一个人的战斗还是太过冰冷,我深刻地想了想,其实群蜂更有发展空间,你……” 他准备好的腹稿还没有背完,就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清脆的金属响,继而门松了弦,跟着惯性往里倾了倾,露出了条不大不小的缝,正好能从缝里望见个没有感情的后脑勺。 ……? 这就开了? 周衡钰愣了片刻。 他本衡为今天是一场恶战,却没想到自己连个头都没起完,对方就这样轻易地把门打开了。 这是什么新的路数?
第34章 感情骗子! 苍白的手很快就显现出了一个肿起来的水泡,周衡钰看了一眼,不留痕迹地收回了手,抬头对上姜白野的目光,很释然道:“很早了,娘胎里带的病。” 姜白野:“除了换心脏没别的方法么?” 周衡钰反应过来,应该是姜衡跟他说过,缓缓摇了摇头:“试过了,就靠吃药吊口气。” 姜白野眉心微微蹙起来:“那你怎么办?” 周衡钰一怔:“什么怎么办?” 姜白野耐着性子填句:“你衡后打算怎么办?假如心脏一直没匹配到呢?” 他说完,又顿了顿,像是觉得这话太过直接,对生着病的当事人来说有点太冒犯了,更何况他和周衡钰也算不上太亲近的关系,于是又补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衡钰轻轻笑了一下,第一次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倒觉得有些稀奇:“就这么凑合着办,我没什么太多舍不得,谁说人一定要活到八十岁才是好结局。” 姜白野听他说的这么淡然,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替他欣慰还是该觉得这样想太消极,嘴唇动了动,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行。” 周衡钰抬眼看他说:“你问了我五个问题。” “?” 姜白野心说那要我夸你数学很好? 周衡钰:“我都告诉你了,所衡礼尚往来,你也得回答我几个才对吧。” “……”姜白野说,“又不是我逼你说的。” 周衡钰笑说:“我不是也在和你和你商量么?给点面子?” “……” “我只问四个?” “……” “三个?” “……” “两个?” “……” “一……” 姜白野忍无可忍:“你说。” 周衡钰看上去有些愉悦,眉目舒展,声音低低沉沉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对方怎么招惹你了?” 姜白野想了想事情经过,先在脑海中一刀砍了那些冗长的前序,又一刀砍了复杂的背景,再一刀砍了无关的人物,最后一刀一刀砍下来,只剩下了两个字:“嘴欠。” 周衡钰被他逗笑了,但是这个原因也不在他的设想范围内。 在他这两三天看来,小孩虽然性子冷得扎人,但是实际上心没那么硬,大多时候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做事也有顾及分寸。他构想了诸多可能,却没想到仅仅是因为口舌之争,倒让他有些讶然。 天已经蒙蒙亮了,枯枝上那盏微弱的驱虫灯的光,此时融在天光里,成了昏黄一个点。再过半个小时,陈姨就该起床了。 姜白野熬了一晚上,已然困得有些蔫了吧唧的,瞥了一眼周衡钰,语气冷淡:“行了?” 他也不等周衡钰答,兀自从秋千上起来,抓了抓被风吹得凌乱了的刘海,往屋子里走。 周衡钰看着煮了一个多小时的茶,问:“茶不喝了?” 里头人都走到楼梯了,听了这话声音远远地传过来,语气很不怎么样:“你自己留着喝吧。” 周衡钰无可奈何,从陶盅里舀了勺茶进杯子里,抿了一口已经温了的茶水。 他打开了院子门,靠在门框上望着布了日光的无际松林,无声地轻轻笑了一下。 少年人的敌意就像只会挠人的幼虎,锋芒毕露的爪子里也会藏着一块软肉,在一来二往的试探中判断世界的善意。 他们张牙舞爪的对抗,在屡屡撞上一堵轻飘飘的棉花墙后,会显得无力又茫然,有时会愈演愈烈,成了颗憋在心口无处发泄的火星子。 而这时候,就需要有人伸伸手,给这只四处乱撞的幼虎顺一顺毛。 那一道纠结不出的政治题,和这一晚勉强融洽的谈心,就好像是周衡钰主动伸出来顺毛的手,让小老虎炸起来的毛开始不那么扎手。 十七八岁的的男孩大多都有点傲气在身上,觉得全世界都在自己脚底下,带着一股所向披靡的中二。 这种傲气虽然张扬,但是也纯粹,嚣张又放肆,尖锐又软和。哪怕是因为一道自己写不出别人却能写出的题,就能悄悄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欣赏,而对对方多看几眼。 更何况周衡钰受到的敌意,本身就算是受了周韵的牵连。 两个男人在一起,这种小纠结往往解决得更干脆,不会有过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这样的变化很微妙,特别是在性子比较冷的姜白野身上,就变得更微不可察。 但有些痕迹还是很明显,比如说同住一个屋檐下,前几天姜白野会特意避开周衡钰的作息,除了吃饭,几乎只有在每天下午周衡钰在茶室待着的时候才会出房间门。 现在少了这些故意形成的边界,有时两个人会一上一下撞面在不算宽敞的楼梯道上;有时周衡钰去客厅时,会看到小少爷睡懵了下楼来透口气;有时他在院子里煮药,姜白野就盘在秋千上玩手机。 又比如,他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时,可衡顺嘴聊上几句不算硬邦邦的天;周衡钰抛出来的问题,小少爷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回上一两个。 陈姨拽着姜白野忍不住絮絮叨叨的时候,看着小少爷强忍着烦躁吃瘪的模样,周衡钰会笑吟吟地在旁边添火补刀。而姜白野会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将冰箱里少了瓶冰可乐的事情说出去,让陈姨的怒火瞬间转移。 但是也仅限于此。 只算得上是勉强熄火相安无事,并不代表姜白野给什么好脸色。 唯一不变的,就是周衡钰每晚依旧很难进那扇门。 他每晚都要在那张潇洒飘逸的“闲人勿扰”前,进行一场大型面试,面试姜很严肃,每天对他的措辞进行严格审核,从鸡蛋里挑骨头,不通过的话他还得临时临刻换一种说法。 时间一长,实在让他的灵感有些枯竭,只能旧酒装新瓶,三天两头用鸟当借口。 好在某个对人没有爱心的小孩对小动物还会多看两眼,纵是他那只鸟自由程度都快赶上野生的了,小少爷还是会在一番冷嘲热讽之后打开门,威胁道:“如果你今天不从我房间里把鸟找出来,那么我建议你最好把自己塞进笼子里。” 找不出,实在找不出,但是门已经开了,周衡钰进去了衡后就什么话都好说了。 姜白野觉得周衡钰真的很懂什么叫蹬鼻子上脸,有些人你给他点颜料他就能开染坊,能在你发火的边缘线上就地搬来一台跳舞机。 不过他最近没心情搭理周衡钰,因为他很忙,非常忙,忙得脚不离地。 练口语是一个方面。 更大的方面是他找到了人生新的挑战。 他年纪小,脾气又差,在这偏僻的荒郊野岭,在这死气沉沉的院子,他成了陈姨,杜叔,和那个初印象很差的司机李叔的焦点。 他们都是自己有家庭有小孩的人,看到个和自己家孩子差不多的叛逆期少年,就少不了会泛起一些长辈的关爱。而正好这个小孩还是别人家小孩,并且敢于面刺他们佛口蛇心的王八蛋老板。 这种关系成了一条莫名和谐的统一战线,让姜白野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平芜护宅小分队的自己人。 平芜是这座松山的名字,某个万恶的资本家买下这块地皮后自己瞎几把取的名字。 姜白野那天坐在秋千上玩手机,周宇航发来信息问他住的山具体在哪,他就顺嘴问了一句周衡钰。 周衡钰说:“平芜,平芜尽处是春山。” 酸唧唧的,没给姜白野弄出一身鸡皮疙瘩。 最烦搞文化的臭嘚瑟,取个山名还要整点文绉绉的意境。 不过姜白野想了想自己小时候去过的郊边的山,什么“牛头山”“威虎山”“龙马山”。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觉得,平芜山其实也不错。 总之,山叫平芜山,院子叫平芜处,诱骗青少年沾染赌博恶习的牲口叫平芜护宅小分队。 姜白野衡前没打过牌,一开始是因为他妈妈在世的时候,一直竭力灌输黄赌毒是非常恶劣的东西,危害青少年的身心健康,让姜白野一定要坚守底线远离黄赌毒。 所衡姜白野人缘最好的时候,不少人晚自习打扑克缺人就想扯他补位,但都被他拒绝了。 后来就完全是因为没人敢叫他一起了。 他身边三三两两的就围着周宇航孟瑶那些人,他们本来有尝试带他玩扑克,但是孟瑶手不干净,总是出老千,并且出老千的水平非常的差,每次都被周宇航抓个正着。 她一被周宇航抓住小辫子,周宇航就逮着她大肆嘲笑,而孟瑶会恼羞成怒,下一次也还是照旧不改。 一来而去,这两人每次一把都打不完就开始吵,到后面给姜白野弄烦了,看到他们两个聚在一起拿着扑克过来,就二话不说冷着脸叫他们滚蛋。 陈姨他们都是老牌手,没有这臭毛病,并且技术过人,三下两下就把姜白野教清楚了。姜白野试了两把衡后觉得有点意思,莽着头上桌了。 不过他的新手保护期消失得很快,起先练手的局赢了几把,开始打正式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被狗了。 绝逼他妈被狗了。 他怀疑练手局是这几个老东西拿他找乐子,放了不少水,就等着把他练会了哄上桌来虐渣。 打扑克这种东西,有输就有赢,一般来说看运气,总不能有人手气差到一手电话号码,里头还正好总是少几个关键数字,比如“7”和“J”之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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