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地勾起嘴角,陈藜芦摇摇头。 可笑他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被自己的亲哥哥迷晕押进了戒同所。 胸口泛起很久不见的酸涩,陈藜芦心脏疼了两下,但仅仅是两下便恢复了正常。陈藜芦想自己或许真的被伤透了心,想起陈丹玄,除了绝望他不会再歇斯底里。 呼出一口微凉的气,陈藜芦走近一处作为装饰的小花池,花池里枯萎的洋甘菊仿佛在为他们的遭遇掩面哭泣。 李梦亦步亦趋地跟随着陈藜芦,两人之间总有段不远不近的空隙。 到了一处暖和的地方,陈藜芦坐下来。他皱紧眉,捂住从昨晚开始始终没停下叫嚣的胃,原本白皙的皮肤被光映衬得愈发凄惨,仿佛下一秒就会羽化。 李梦头发散在肩头的模样显得阴郁不近人意,她注意到陈藜芦的异样,转过了身,直挺挺地站在陈藜芦的不远处,盯着更加不正常的其他人。 看着被黑色网线切割成方块状的天空,李梦小声道:“你昨天不是说按住手腕的什么穴位,会感觉好些吗?” 陈藜芦愣住两秒,意识到李梦在与自己说话,转而苦笑,“没有用,我的病与你不一样。”简简单单的回答包含了经年的真相,陈藜芦也难得李梦记得他的无心之言。 李梦疑惑地转过头望向陈藜芦——她唯一一个认为可以信任的人。 “怎么不一样?” 陈藜芦闭口不语,过了一会儿,问道:“我叫你小梦,可以吗?” 李梦狐疑的视线在陈藜芦身上扫过,随后勉强颔首,傲娇地撇过脸。 瞧着眼前女孩儿得意的模样,陈藜芦眼底带着宠溺,还真像那人小时候。 下一秒,陈藜芦抬起的嘴角停滞在半路,旋即弧度消失,他无力地按住额角。 怎么又想起他了? 陈藜芦握紧拳,咬住的嘴唇诉说着他对自己大脑不受控制的恼火。 “呼——” 长吁口气,陈藜芦抹了一把脸向前看去,正巧与场地对面的一个巡视人员对上目光。 男人面带凶恶,一看便知是惹不起的狠角色。 陈藜芦收敛了脸上的怅然若失,眸间迅速冷若冰霜。他不知道曹赤辛从哪里找来了这些“得力干将”,却猜到他们每一个都不能用正常人的情感思维去理解。 对视几秒,如芒在背的感觉让陈藜芦收回了视线,却在此刻一个身形孱弱的男生闯入他眼中。 男生唇瓣没有血色,面容蜡黄,额头冒着冷汗,瘦弱的身形甚至比身边娇小的李梦还要过分,而陈藜芦在看到对方的同时就判断出男生的心肺方面出了问题。 身边人来人往,男生自顾自向前走,虚浮的脚步似乎马上要昏迷。 又踉跄着走了几步,男生忽然被一颗无人在意的石子绊倒,在他即将趴到地上时一个人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温热的的怀抱让男生想起很久之前自己也被另一个人这样拥抱。 缓了片刻,男生抬头看清拦住他的是位陌生男人,关键对方与他穿着一样的病号服! 一瞬间,发昏的大脑清醒,男生被吓得瞪大了双眼,仿佛见了鬼。 陈藜芦没有注意到男生变幻莫测的表情,他将手搭在男生手腕为其号脉,可是还没来得及从虚弱的脉象中察觉到什么,怀中的人像踩到尾巴的猫叫着推开了陈藜芦。 “滚开!别碰我!” 突兀的一声打破了广场的静谧,也引来巡视的人,“喂!干什么呢!” 陈藜芦被推倒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认真又茫然道:“你生病了。” “不用你管!” 男生颤抖的音调明显在害怕,他慌乱地瞄向朝他们走来的几名安保,接着快步跑远了,独留一脸平静的陈藜芦依然在原地注视着他。 ---- 接连被两小孩儿“恶劣”对待,陈藜芦内心OS: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_┓ ̄)
第30章、说一说你的病因
自从被批准到小广场放风,陈藜芦依旧被关在像铁笼一样的禁闭室里,可曹赤辛对他的看管似乎并不像之前那么严厉了。 不仅他的手腕不再被铁链锁住,所谓的电击疗法也从每天几次改成了三天一次,而且还得了去公共卫生间的自由,让他不至于与李梦住在只有一道铁栏阻挡的房间里时觉得尴尬。 躺在木板床上,陈藜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面黑压压的天花板。他忽然想,人类也真是个神奇的生物,明明半个多月前他被送来的时候还像个竖起满身尖刺的刺猬,怨怼缠身、执意反抗,现在却被磨得慢慢没了当时的脾气,甚至会因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处境认为日子不算难熬。 不过,多亏了他能沉下心,才能通过每天放风溜达的时间摸透清秋医院的结构到底是什么样子。 作为在许多家长中口口相传的戒同所,真实的清秋医院并不像一些父母来实地查看场地时那般正常。 伫立在医院大门之后的“住院部”看上去与市区的医院无异,可是除了被关在此处的人,还有对曹赤辛忠心耿耿的员工,无人知晓住院部大楼的下面几层才是真正的清秋医院,又或许可以称之为“施暴所”。 平日里,地上的祥和安宁将地下的暴力阴狠牢牢地掩盖,更蒙住了所有急于让自己孩子变正常的家长的眼睛。 短短几周,陈藜芦见证了太多恐怖,经历了太多的无可奈何,才终于学会闭嘴与自保,却始终过不去自己心里名为良善的坎儿。 与陈藜芦共处一室的李梦也有了改变,似乎是相处之间了解了彼此,又或者因为陈藜芦是她进入清秋医院以来第一个认识的人,李梦对陈藜芦没有了最开始的防备。 夜深人静时,睡眠浅的李梦经常被走廊外的尖叫声惊醒,为了不让自己害怕,她会忍不住找同样睡不着的陈藜芦说些话,比如此刻…… “藜芦哥?” “嗯,我在。” 听到李梦小声的招呼,陈藜芦应了一句。他明白李梦不像表面看上去的坚强,不论对外多么冷漠,内里依然是个需要呵护的女孩子。 对陈藜芦来说,李梦更不应该遭受与他一样的糟心事,于是对于李梦的低喃,陈藜芦一直耐心听着。 他们知道有监控监视,所以躺在各自的床上保持不变的姿势,唯有嘴巴在嘀咕闭合。 两人隔着铁笼谈天说地,李梦知道陈藜芦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陈藜芦了解到李梦有一个很疼爱她的女孩子。 夜色下,四周没了白日里一双双透着阴森麻木的眼睛,没了耳边滋滋的电流声,走廊里棍棒敲击在肉体上的闷响也消失了。 万籁俱寂时,独剩下两具被世俗捆绑伤害的游魂在相互依偎取暖。 陈藜芦不爱说话,却对李梦的句句有回应。他认真听着李梦说与她喜欢的人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不忍心打扰。 因为李梦不像他,经历过的唯一的“爱”都充满欺骗。李梦的世界在进入清秋医院前是干净的、一尘不染的,真诚的,而陈藜芦不愿对李梦说太多关于自己事情的原因也在此,不是他觉得丢人,只是他想让李梦在心里保留对爱情的相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诺大的牢笼中女孩儿的声音逐渐减弱归于沉寂,陈藜芦轻笑,猜到对方应该是睡着了。随后他坐起身,背靠凹凸不平的水泥墙,抬头望向上方正慢悠悠转动的排风扇。 进入十二月了,天逐渐变冷,不知道把他送进来的几个人过得怎么样?是阖家团圆还是在围炉夜谈、互诉情话? 在清秋医院陈藜芦有大把的空闲可以去想东想西,他也想通了许多事。 其实,根本没什么口中信誓旦旦的“喜欢”,更没有“我会保护你”,一切仅仅是他视为最亲近的家人、爱人为他造的一场骗局,一场为了将他变回“正常”的骗局。 可怜可悲他当初被所谓的“真心”蒙蔽双眼,看不清局面,成了如今狼狈的模样。 无奈地摇摇头,陈藜芦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飘着薄薄的白雾,堆满了自嘲与失望,他眉眼低垂,半长的头发挡住了发乌黯淡的泪痣。 过了许久,年轻男人望向不远处陷入睡梦的女孩儿,温润的声音化成了守夜的使者,挥散了空气中的污浊与梦魇,留下一室静谧。 “晚安,小梦。”
第二日陈藜芦被带离房间时,目的地不是常去的诊疗室又或者小广场,而是一处排满了白色桌椅的食堂大厅。 整所医院的病患被分开安排坐在一起,南面是男生,北侧是女生。 陈藜芦第一次来,还没来得及观察环四处境便被人半是强迫地推着向前走,身边的李梦同样被两个男人赶到另一边。 看到与陈藜芦距离越来越远,李梦眼神中露出慌乱,但只能被身后的教官半推搡强迫着按到椅子上。 陈藜芦看向一排一排正襟危坐的男孩儿,每个人的双手都整齐地放在腿上,眼神空洞、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一众人中,陈藜芦瞧见了之前在放风时险些摔倒的男生,对方的状态看上去有所好转,可是通过发白的面容与颜色不正常的指甲,陈藜芦还是注意到一丝不对劲。他皱了皱眉,继续向前走去,最后被带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尽管没人对他说什么要求,但一路观察下来,陈藜芦明白什么样的坐姿最适合,于是年近三十岁的男人僵硬地学着其他少年的样子像小学生般端坐起来,唯有眼底多了旁人不敢有的厌恶与抗拒。 坐在第一排,陈藜芦观察到面前距离他十几米的地方是一排排平时用来打饭用的玻璃窗,干净光洁的玻璃窗上贴着红色的宋体字,写着“早日康复,迎接幸福生活”的标语。 幸福生活…… 陈藜芦不由冷笑,暗忖讽刺。接着,他的视线又转向场地正中央一处看起来与食堂格格不入的临时搭建的台面,大约有两米到三米高,不知道会用来做什么。 陈藜芦保持着安静,整个食堂陷入如密封罐头的憋闷气氛中。 过了许久,陈藜芦终于看到了众人一起在等待的人——曹赤辛。 男人依旧穿着平日里显得人模人样的白大褂,一路脚步轻快地走上搭建的舞台。过程中,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台下同样在回望他的陈藜芦。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撞,一道讳莫如深带了戏谑,一道冷若冰霜充满敌意。 曹赤辛盯着几天不见又向他露出小小獠牙的猫儿,嘴角的笑加深,眼角的细纹像破碎冰面露出的一道道恐怖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能将陈藜芦吞下去。 陈藜芦被曹赤辛的笑瞧得后脊发凉,他总觉得曹赤辛的眼神很危险,对方似乎正酝酿什么巨大的陷阱在等待他主动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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