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冷玉的回答和之前连一点语调的区别都没有。 这个结果好像和岳渊渟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以为冷玉会稍微有点惊讶,然后用“原来如此啊”的眼神看着他,而不是这么冷淡,而且还不怎么高兴似的。 岳渊渟摸不着头脑,他又继续说:“我妈虽然很漂亮,但她也不是花瓶哦。她当年上的是XX理工,后来公派到美国留学,退休前的职称是副教授。要不是因为生孩子耽误了很多时间,她做个正教授也绝对没有问题。” 冷玉把盘子往水槽里一丢,终于抬眼看了看岳渊渟。 但这个眼神也绝对不是“原来如此啊”,而是“你说完了没”。 岳渊渟没太明白,他这是说错什么了吗? 冷玉一言不发,打开水龙头洗盘子。 “我......”岳渊渟想解释一下,但他实在不知道冷玉不高兴的点在哪里,又怕多说多错,想来想去只得默默出了后厨,打算等冷玉消消气再来问他缘由。 岳渊渟一边干活,一边绞尽脑汁。他甚至抽空给岳峙发了语音,想看看这人旁观者清,能不能用他的猪脑子参透一点东西。 但岳峙比他还二:“我知道了,他不喜欢书呆子。快,你去和他说爸给你买了个岛,你在上面和一堆狐朋狗友没日没夜开了三天的泳衣party。” 岳渊渟:“......那明明是你。” 看来岳峙是指望不上了,岳渊渟绝望地收起了手机。 稍微空闲的时候,岳渊渟摸出布洛芬来又吃了一颗。吃过药,他在店门口的树底下心烦意乱地晃悠。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冷玉是不是太累了?可是之前上班他也累啊,也没见他这样过。 一定还是自己说错了话。 ......所以究竟是哪句话啊!!! 岳渊渟快疯了。 他正烦着呢,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黑影,正躲在旁边那棵树后头朝烧烤店里张望。 岳渊渟好奇地看了他一会儿。 看模样,这是个十六七岁的青少年,衣着挺单薄,体格也瘦弱。 岳渊渟原本没当回事,想着他也许是在寻找附近吃饭的朋友。但等他又忙了一会儿,无意中向那棵树一望,那人还在树后头,而且他看的就是这家烧烤店没错。 岳渊渟没多想,直接朝他走过去:“你好。” 少年吓了一跳,有一点想跑的意思,但他忍住了,呆滞地站在原地:“你好。” 岳渊渟友好地询问他:“我是这家烧烤店的员工,我看你一直望着我们店里,是要找人吗?还是需要什么帮助?” 少年岁数也不小了,说话却还和小孩子一样怯生生的:“我,我来找人。” 岳渊渟接着问:“是这里的客人吗?还是老板或者哪个员工?他可能没看见你,我可以帮你转告一声。” “我来找......我哥哥。”少年踌躇着说,“他叫冷玉。” 岳渊渟大脑都空白了一下,飞快转头往店里看了一眼,然后和少年一起躲到树后:“他知道你要来吗?” “不知道。” “这样啊......”岳渊渟想了想,“我先进去帮你和他说一声,你看怎么样?他现在挺忙的。” 少年点点头,小声说:“谢谢你。” “小事儿。” 岳渊渟觉得这孩子虽然胆小,但看起来挺老实的,对他还有点好感,他也天真地以为冷玉知道自己弟弟来了会很开心。 就像岳峙突然跑来,岳渊渟虽然嘴上嫌弃,但岳峙跟着武岳走了之后,他心里还有点空落落的呢。 可今晚的事情全都超出了他的认知,冷玉一听他说完,整个人的气压顿时又低了好多。 “你和他怎么说的?”冷玉如临大敌。 岳渊渟小小声:“我就说......进来帮他转告一声。” 还好,他没有替自己答应什么。冷玉的神色略微缓和,但不多:“知道了,你就当他不存在,该干嘛干嘛。” “啊?可是,我看他穿得挺单薄的,要不让他进来,在后厨坐着吧。” 刚才的情绪终于一起被引爆了,冷玉一怒之下口不择言:“我知道大少爷品格高尚,不是我这种穷酸能比的,但是偶尔也可以稍微收一收没用的同情心。你在路上随手给流浪汉十块钱,大家就都知道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了,毕竟你本来就像金子一样尊贵嘛,用不着拿我的冷酷无情来衬托。” 他说话句句带刺,岳渊渟真的有点伤心了:“我只是看他是你弟弟,人看着也不坏,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全天下的亲兄弟都和你们一样?哪怕多看两部电视剧,你也不会这么单纯。” 冷玉的烦躁已经完全无法掩饰,他接下来基本都在后厨忙活,很少出去了。 岳渊渟只得在外面招呼客人,有时不可避免地和外面少年满含期待的目光对上,岳渊渟都只能愧疚地避开。几次之后,少年大概也明白了,自己悄悄地走了。 岳渊渟发现他不见了,心里难受极了。 他自幼和两个兄弟一起长大,他甚至一度觉得和哥哥们比和父母还要亲。有些不敢和大人说的事,他们兄弟之间可以互相倾诉;调皮捣蛋要挨批评了,他们彼此护着;缺什么少什么的,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张嘴要。 他们的感情好到哪怕有一天父母把所有家产都交给其中一个,另外两个也不会生气,最多坑他一辆车。 虽然他也明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是看到冷玉和他弟弟这么生疏,岳渊渟还是觉得很可惜。 一直到下班,那个少年都没再出现。 岳渊渟默默走在冷玉的侧后方,和他一起回家。 冷玉今天一路上都心神不宁,左顾右盼的,好像生怕谁跟着他了似的。岳渊渟几次想问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憋了半天,他说:“你昨天说帮我挑水泡,还算数吗?” “岳渊渟。”冷玉终于说话了,“其实之前我挺烦你的,刚才听你说完那一堆发家史……我更烦你了。” 岳渊渟的所有不解一下子憋不住了:“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生气?我还以为你会对我有改观。” 冷玉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我是个阴暗的人,我一点也不阳光乐观,恰恰相反,我有很多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恶念。” “我也想做个没有被生活打败的人,可我就是没办法在啃馒头的时候开开心心地看着有钱人坐在别墅里吃帝王蟹,还觉得我和他们一样幸福。” “你的那些‘父母逆袭故事’更是让我知道我和你们差在哪里,可惜这时候我连嫉妒都不能光明正大说出口了,他们不是横行霸道的暴发户,是靠艰苦奋斗获得成功的榜样,我要是再嫉妒,那只能说明我是心胸狭窄、怨天尤人的可怜虫,对吗?” “有些人生来就是注定要成功的,我不是在否认你父母的努力,可是岳渊渟,别人也在努力。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的普通人一天即便只睡两个小时、四个小时,他们也只能艰难地活着;还有无数的普通人哪怕你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考不上研究生;还有无数的普通人想努力的时候,他们的家庭会用尽一切方法把他们死死拖住。其实我倒宁愿你们的成功来自于运气,也不想承认我就是不行,这种无力感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岳渊渟不知道是不是远处车辆灯光造成的错觉,他感觉冷玉的眼睛似乎有点水汪汪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比较沉重,但是下一章就好了,两人需要磨合,毕竟各方面的差距真的很大。
第20章 小护士为您服务 岳渊渟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也不会不知道自己生来就站在别人的终点上。 他精准遗传了父母的智商和外貌,从小学就开始跳级,二十六岁就已经是哈佛毕业的博士;他大哥精通八国语言,之前在联合国世卫组织工作;岳峙稍微差些,但那是因为他高考前出过一次非常严重的车祸,脾脏都碎成了豆腐渣,差点没命,出院后很长一段时间身体都弱不禁风的,那之后家里就对他没什么要求,只要他好好活着就行。 总的来说,他们一家的基因彩票已经相当炸裂了。 岳渊渟忽然想到小时候他很敬佩一个老师,并曾对他说自己长大以后也想做老师。然而老师遗憾地告诉他:“天才是做不来老师的,因为他们就是不明白别人为什么学不会。” 但是岳渊渟一直不认同这句话,他认为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和好的引导,再加上勤奋努力,任何人都能学会。 岳渊渟的父辈是一万个穷孩子里的一只金凤凰,岳渊渟就是一颗凤凰蛋。而冷玉作为那9999个中的一个,他一直知道他和岳渊渟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岳渊渟与生俱来的勇气、自信和乐观恰恰让他不太能理解这一点。 直到现在,他看着冷玉湿润的眼睛,才隐约明白他可能真的错了。 “我知道你是个挺不错的人,乐观不做作,也没有什么架子。”冷玉说,“但我们的差距太大了,就和......就和小猫小狗一样。小猫不喜欢小狗,你也不能说这是小猫的错。” 岳渊渟叹气:“我还真成人类的好朋友了。” “我只是比喻。”冷玉转身继续往家走,“你可以放弃和我做朋友的天真想法了,回家去吧。” 身后安静了很久。 “好。”岳渊渟说。 他能这样答应一声,本该是冷玉求之不得的,可不知为何,听到岳渊渟说“好”的时候,冷玉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然后一种烧灼的感觉从胸膛蔓延开来。 答应得挺爽快嘛。 好好好,普天同庆喜大普奔,明天就去买挂鞭炮。 冷玉面色冷峻,上楼开门关门的动作流畅连贯,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我回家去咯。”岳渊渟在门口说。 冷玉正在玄关换鞋呢,把岳渊渟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作祟,冷玉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听见了,所以他用最轻柔的动作把钥匙挂在门背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门外一直也没动静,冷玉拿不准岳渊渟还在不在,于是他在自己家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往屋里走,大气都不敢出。 刚走出去两步,他兜里突然响亮地—— “A一朵娇花。” 紧接着,他手机铃声响了。 冷玉瞬间石化。 悠扬的乐曲伴随着外头岳渊渟闷闷的笑声,他挂了电话,上楼回家。 冷玉僵硬地站在原地,听见岳渊渟关门的声音,几秒钟后,他的微信又响了。 -到家啦。 冷玉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很久。 他走进厕所,在镜子前摘下面罩准备洗脸。 突然间,他看见镜子里的人嘴角竟然是微微上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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