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 姜珩紧紧握着手机,将他能想到的所有联系上靳泽的方式都用上了。可是由于山洪的影响,通信受阻,根本没有办法打通靳泽的电话。 姜珩的胃就像火烧了一样,身体所有细胞都被一股无名的恐惧所笼罩。 他突然起身说:“妈妈,我先回学校了,明天还有课。” 姜玉霞问:“那靳泽呢?” “他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了。”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嗯。” 雨刷器一下一下扫去挡风玻璃上的雨痕,近山一侧的道路上不断有细小的碎石落下,车身,玻璃以及后视镜上无一幸免。 随着黑色的宾利车往前行驶,落下的泥石也越来越大,一大滩黄色的泥沙裹着落石直直地砸在了副驾驶前的挡风玻璃上,留下拳头大小的蜘蛛网砸痕。 靳泽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眉心紧皱,内心深处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扫了一眼四周,缓缓松开油门,时刻观望着附近的行驶,将车变道至远离山脉的一侧,但这点躲避的效果也微乎其微。 崎岖陡峭的大山就像一尊巍峨不倒的巨人,静静凝视着着脚下渺小的人类。 道路两侧不断有行驶的汽车,大家都在互相观望试探,各自搜寻着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靳泽犹豫片刻,决定不再往前走,倒车掉头,打算往回开。 就在他还没来得及转向时,不知是哪位司机嘶吼着嗓子提醒道:“后面有山洪!” 而前方的情形也不容乐观,流沙碎石倾泻而下,聚集在道路上形成一个拦路的小坡。车窗外沥青的公路也被滚滚不绝的泥黄沙石所覆盖,看不清道路本身的颜色。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前方的山石瞬时而下,一块巨大的落石直直地砸在距离靳泽几百米的面包车上。 银色的面包车就这样被巨石掩埋,消失在靳泽视线之中。 肯定会死。 那辆面包车里的人肯定会死。 靳泽停下车,坐在驾驶位上,目光凝重,前方的路也被彻底堵死,无法通行。 几百米山路上还幸存着三四辆车,谁都不知道下一块落石会落在谁的头上。 死亡恐惧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像是不绝于耳的呼救声,企图能唤来大山的一二怜悯。 靳泽拿起手机试图拨打急救电话,但信号为空,根本无法拨不出去。 他尝试几次无果后也只得暂时放弃。 就算真的能拨通救援电话,铲车挖土机开路进来也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 在这绝望无助的时刻,饶是你有再多的钱财也无济于事,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更糟糕的是落石砸碎了后排的玻璃,露出一道容纳冷风侵袭的缝隙,车内的温度在一点点降低。 死亡和救援宛如站绳子的两端拔河,靳泽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安静地当个观众亲眼目睹这一切,尽管这是一场关乎他性命的比赛。 越到这个时候靳泽反而越冷静,他没有牵挂,自然也不畏惧死亡。 他甚至还有心思拿出手机打开短信,开始写遗言,只是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最后还是删了个空。 遗言是要给家人看的,爸妈死了后,他早就没有家了。 靳泽眼眶有些发酸,愣神看着副驾驶,不由得想起经常坐在这里的姜珩,嘴角露出一点笑意。 对了,他还有个小男朋友呢。 想到这里,靳泽又拿起手机。 把别墅给他吧,小可怜,一下雨还得半夜起来弄排水管。 剩下几辆车也给他,也不知道他喜欢哪款,让他自己选吧,免得带妈妈去医院还要在马路上打车等半天。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吃饭没?吃饭的时候看到新闻是不是会担心一下他? 自己要是死了他会不会伤心? 靳泽想最起码也得为他伤心几天吧,不过也不一定,年轻人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等他死了,再过几个月姜珩就想不起来还有他这个人。 他相信姜珩是有点喜欢他的,只是在靳泽看来,这点喜欢更像是荷尔蒙的一时作祟,年少的懵懂悸动,还没到此生挚爱,非你不可的份上。 靳泽删删减减,还是在姜珩的名字后面加了一大串东西,想那么快忘了他,想得美呢。 以后继承他遗产的时候,律师肯定要在他面前反复提到靳泽这两个字。 想到这个场景,靳泽咧嘴笑了下,自己也真够能折腾的,死都不让人安静。 越往越下写,靳泽心底的悲哀越难自抑,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记挂自己的家人。 镇平县是此次受到山洪灾害最严重的地区,也是靳泽去工厂的必经之路。 姜珩赶到这里的时候,救援队已经展开了工作。 当看到一具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姜珩胃仿佛被灼伤一样,五脏六腑都被压得无法呼吸。 他不敢去想靳泽会不会已经……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无比祈祷靳泽安然无恙。 每分每秒对他而言都是漫长的煎熬。 靳泽车内的温度已经越来越低,更倒霉的是他油箱的油不够他开空调烧,他还得留着足够的油开车,以免路通后走不了。 靳泽用手哈了一口热气,幸亏早上出门前姜珩嫌外面冷,让他添了件自己的毛衣,不然还没等到救援队,他都要冻死在车里了。 他又尝试拨了几次救援电话,但依旧信号不通。 窗外时不时还有碎石落下,靳泽不敢贸然下车,石头砸到车和砸到人完全是两回事。 耳边不断传来碎石落下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阎王的催命符,疯狂折磨着人们本就濒临崩溃的意志力。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耗尽,靳泽趴在方向盘上的情绪也渐渐变得烦躁不安。 到底要等多久? 靳泽甚至不耐烦地想,要不就给他个痛快,要不就让他出去。 大不了死了算了。 直到这时,靳泽手机传来一声声振动,他像是看到了希望,猛然拿起手机,甚至还没看清到底是谁的电话。 “喂。” 在听见靳泽声音的一瞬间,姜珩的眼泪差点落下来。 “你在哪?”姜珩来不及悲伤抓紧问,在接连不断的电话中只有这一个打通了。 靳泽迅速报了个地址,“除了我外,这附近还有四辆车,一共十个人,都活着。” “我马上跟救援队说。”姜珩快步跑向救援人员,等他还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已经听不到靳泽说话了。 突然的断开,让姜珩产生一种不安,等他再打回去时,又是长长的盲音,无法接通。 他只能寄希望这只是信号不好,而不是靳泽出什么事了。 在靳泽最后一句话落下的同时,一块飞石从山上滚下,砸向他身旁的车窗。 靳泽下意识回头,只见车窗上尽数布满着蜘蛛网般砸下的痕迹。 但凡再收到一块小石头的攻击,整块车窗都会碎掉。 靳泽将车子启动,目光急切地搜寻着躲避之处,与此同时脑海中回响起姜珩刚才那句话。 我马上跟救援队说。 他难道和救援队在一起? 靳泽冒出来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想过的可能性。 姜珩来找他了吗? 在这一刻靳泽被折磨殆尽的求生欲达到了峰值,他才不能就这样死了,他必须得活着看见姜珩,清清楚楚地问他,是不是真的来找他了。 与此同时救援队听闻还有十个人活着的具体地址,第一时间赶赴现场。 不堪重负的车窗最终还是因为一块细小的石头彻底报废,在玻璃碎掉时尽管靳泽抬手护住了头,但细小的碎渣还是沿着间隙扎进了靳泽裸露在外的肌肤,丝丝鲜血不断渗出。 靳泽抽出纸巾按压在脖子上的伤口处,感叹碎渣幸亏不深,但凡他运气差点割到动脉,他就完蛋了。 呼啸而过的冷风,不断渗血的伤口,靳泽坐在车内,第一次那么不想死。 从前与他而言,如果碌碌无为到一百岁,还不如轰轰烈烈只活三十年。 他无父无母,没有牵挂,前半生除了拼命赚钱,几乎没有其他念头支撑着他的生活。 他不在乎自己能活多久,所以疯狂透支身体也要打拼出一番事业。 可在这一刻,他无比希望自己能活下来,活下来去见姜珩。 渴望见到姜珩的心情和他前所未有的求生欲一同达到了顶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靳泽的意识也变得渐渐模糊,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在晕倒前那一刻,靳泽恍惚真的看见姜珩了。 ---- 感谢在2024-04-07 19:01:24~2024-04-09 16:5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丹青客 5瓶;不爱吃香菜、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欢迎回家 姜珩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虚弱的人,眼底的担忧仿佛化作实物笼罩在整个病房。 靳泽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了,但因为户外待了近八个小时,尤其是窗户碎了后,几乎没有多少挡风的地方,救援人员发现他时,整个人高烧不止。 前段时间发烧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新伤旧病加在一起,从被送到医院起,靳泽已经昏迷14个小时了。 在此期间,姜珩几乎是一步不移,默默地守在身边。 靳泽的手机在大衣里不断振动,在昏迷的期间已经有数不清人给他打过电话了。 合作商,公司下属,银行经理,投资方等等一切和他有利益相关的人。 每个人都迫切地想要知道靳泽的消息,这关乎着他们之间的利益输送,如果靳泽死了,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件麻烦的事。 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增加额外的工作量,去处理靳泽的死引起的一系列问题,同时会给他们带来不同程度上的利益损失。 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私心千方百计地打探着靳泽的最新状况。 姜珩握着手机看着不断弹出的通讯提示,抬眼看向还在持续发烧昏迷不醒的靳泽,将手机调为了静音,放回一旁,可是就在他放下手机时,他意识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地方。 靳泽失联遇到山洪的消息除了他和工厂外没有人知道。 可是现在从四面八方打来的电话,尤其是其中还夹杂了一两个备注为记者的通话,明显说明靳泽失联的消息已经被大肆传播了。 姜珩皱眉看向还在发烧的人,替他掖了掖被子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在浏览器上搜索靳泽,山洪,失联等关键字样。 其中一条来自某个知名论坛的帖子跳进姜珩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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