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伯带着新的工具去看他的家畜了,卫隽麓把手里的特产拿出来,见江楠坐在沙发上,手里头拿着手机编辑着什么,走到附近坐下没出声,就这样安静等待着。过了片刻,江楠把手机关上,眼前就被两大包东西挡住了视线,塑料包装袋一积压就会发出声音,满满的两大袋,搁在一个成年男性的手里都显得颇有重量,只见那显露出来的一截手背暴露出皮肤下鼓起的青筋,周围的皮肤也很不白嫩,甚至带着几个已经结痂的伤口,呈现出国外那些朋友追求的小麦色。 “杨伯给的,我刚刚看了包装上的介绍,说是当地很有名的土特产,送人送礼都很有牌面。” 江楠一抬手,连同卫隽麓藏在包装下的双手一起压下,那张王婆卖瓜的脸倒是露出来,卫隽麓不明所以观察江楠的神色,江楠平静地说:“你留着自己吃。” “哦。”答得蔫巴巴的,同之前“推销”的语气截然相反。 “我是你的老板,不收你的贿赂。”江楠片刻后,补了一句。 “哦!你是好老板!”卫隽麓又开心起来,江楠不搭理他的话茬,提醒一句该去工作了。 被老板提醒,卫隽麓飞快从沙发上起来,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卡通手表,见江楠也和自己一起起身,明白他这是不会上午就走的信号,果不其然两人一起去棚里忙活到中午,吃完饭,才听着汽车的声音从房子下面的转角传来。 江楠在卫隽麓准备午饭的时候就把自己简易的行李整理好,放在客厅,他的行李箱是很商务的简约款,大概二十寸不到,装几件换洗衣服就满,收拾起来也毫不费劲。 眼见着那辆熟悉的越野车越来越近,在院子里掉了个头停在正门门口,驾驶座,助理推门下车,帮江楠提少得可怜的行李。 助理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去,江楠站在屋檐下,今天天气不怎么好,阴云密布,没下雨却很潮湿,有点儿黄梅时节的那种感觉,望了望远处天际层层叠叠的乌云,江楠朝着阶梯往下踏一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之,两人的脚步都停下来了。 “江,江楠,”卫隽麓从屋顶的小天台跑下来,气都没喘匀,手里拿着江楠一条擦过头发的毛巾,“你,还有这个忘记拿了。” 江楠回头看他手里的东西说:“不拿了,没用就扔了吧。” “......”卫隽麓瞧瞧手里那条柔软的、触摸过江楠乌黑发丝的布料,又抬眼望向江楠逐渐远去的脚步,助理已经为江楠打开了后座的门,江楠只差两步就能上车,门一关上,他们这几天的朝夕相处就宣告结束。 “江楠!”卫隽麓攥着毛巾,没忍住还是喊了一声,他心里突然揪得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他光是喊出这个名字就要花上好大的勇气,他看着江楠停下脚步,半侧着立在几米远的位置,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等待他的后文。 卫隽麓心脏嘭嘭嘭地狂烈跳动,内里,有团东西逐渐具象,走马观花一样,飞速变幻着这两天两人相处的画面,定格一个个江楠凑近他亲向他的画面,是真的只是为了林攀做戏吗,真的是江楠对他的惩罚吗,还是,那个他心底一直笃定又被撕裂过的猜测在无限接近现实? “回去吧,好好工作别乱跑。” 静默良久,江楠淡淡地说,却是没给卫隽麓说话的机会,车门被助理砰得关上,缓缓地启动,爬上去柏油路的泥路小坡,打个弯进入主道,逐渐消失在卫隽麓的视线之内。 车子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卫隽麓听觉所能接收的范围,而过了不一会儿就有另一辆小货车开上来,老远挥手致意卫隽麓,卫隽麓过去一聊才知道,是江楠之前安排的铺砂石路的师傅运着砂石上山了,卫隽麓便放下离别的那些情绪,带着人去大棚了。 路铺了不到半小时,师傅打了声招呼下山去了,卫隽麓道了谢,他还没到下班的点,就在大棚门口与人道别。 重新恢复到一个人的工作状态,时间却漫长到难熬起来,卫隽麓期间看了好几次手表,每次时间都只是过去几分钟,他按了几下原子笔,暗叹自己这样真的很不好,可他没有办法,脑子里面总要浮起江楠的样子,想他早起做早餐,明明很嫌弃却依然会穿上他幼稚的小了一号的睡衣,以及那一个个亲密的瞬间。 卫隽麓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回味着之前的亲吻,然而却被外面爆发出来的巨大一声嘭给吓了一跳,有点儿像过年放的那种单独的鞭炮,卫隽麓虽有些惊魂未定,可他们在山上这么多天,白天陆陆续续也有人来祭祖,这种鞭炮声响也听见过,只不过今天的格外响亮,又像老远传来的,卫隽麓心想,也许是远处也有人放鞭炮。 这件事暂时这么揭过,可晚上躺在床上,卫隽麓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他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是这些天来一个人睡的第一天,关掉的台灯又被他打开,今晚没拉窗帘,外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晰,风的呼啸却很大声,听起来有些骇人。 晚上卫隽麓打开电视看过天气预报,今天的阴天是接下来几天最好的天气了,之后便是连续的阴雨,他们在高山高海拔,甚至会下雪。 卫隽麓起床,冰凉的空气冻得他一个哆嗦,赶紧拉上了窗帘,缩回被窝里面。江楠一走,他又回到电热毯拯救冬夜的日子,他没和江楠提过空调的事情,他很确定,只要他提一嘴,江楠一定会马上给所有房间安排上,顺便嫌弃一下他的矫情。 想了一会儿江楠,卫隽麓也不逼迫自己入睡,拿起床头的书随意翻动起来,过了许久才袭来一阵睡意,卫隽麓把台灯关上,捂好被子,终于睡着了。 清晨,天蒙蒙亮,卫隽麓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他恍然自己还在睡梦之中,那个几岁的自己被家人抱着在广场穿梭在人群之中的时光,当时就是这般嘈杂,他在大人的臂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既听不懂大人们说些什么,也不明白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他翻了个身,喧闹却丝毫未减,甚至他还听到有人大声喊了他的名字,他突然睁开眼睛,不是梦! 卫隽麓走到床边,外面下着那天树下一样的绵绵细雨,听不到一丝动静,更说不上掩盖底下乌压压一大群人的声音,他揉揉眼睛,拉开窗户,底下的人听到动静齐刷刷抬起头来,刚刚喊他的声音大声问他:“请问您是卫隽麓先生吗?” 卫隽麓的嗓音还沙哑着:“我是。” “请问,江楠先生在昨天之前是不是住在这座山上。” 卫隽麓一腔疑惑,下面的人统一的着装,都是适合于登山徒步的,甚至还牵着几条狗,卫隽麓看不出品种,可那几只狗明显训练有素,不像寻常人家家里的宠物狗,忽然,一个突然转身的背影吸引了他,“奇迹救援队”。 救援队! 卫隽麓瞳孔一缩,为什么问江楠,为什么有救援队出现在这里? 那个人就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很明显是这群人的领袖,大概四十左右的年纪,瞧起来身材壮硕,身体素质很好,他仰着头重复了一遍,随后把他们得知的情况汇报了一遍:“昨天我们奇迹救援队收到当地发来的求助信息,山下有两位村民看见一辆着火的汽车在山间坠毁,报告当地□□之后,经过第一时间核实,我们大致确认这辆车上有两人,江楠先生与他的助理。” “.......”卫隽麓双手死死抓着窗沿,怎么,怎么可能......楼底下的人还在大声问着他什么,卫隽麓抬起自己颤抖的双手滋啦一声,把窗户关上,窗帘拉上,在一片昏暗之中,他滑坐在墙边,捂着自己的耳朵。 怎么可能,根本不可能? 楼下人群中,有人发出不满,一位身着橙黑相间制服的女士站出来说:“我知道你们着急,可你们顾忌一下当事人亲友的心情。”在山下做调查的时候,有村民说当事人与刚刚那位只说了两个字的男生是兄弟关系,遇到这种事情,怎么能像他们这般,怀揣置身事外的理智。 这时候,后面一辆车姗姗来迟,是山下的一位女士,说是都认识两人,见到人群还杵在院子里,上前一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这人赫然是梳着马尾的卢静,卢静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往房子里走,嘴里承诺着自己会给他们带来一个答案。 大门锁着,杨伯估计早早就去放牛了,卢静只好跑到侧边,扭了几下厨房门,就把门打开了,她飞奔进去,上楼梯,撞开卫隽麓房间的大门,就望见在窗户底下蜷在一团的男孩子,卢静看着有些眼热,缓下步子走过去,轻声喊:“小麓。” 卫隽麓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死死捂住耳朵,卢静在她面前蹲下,温暖的手掌握住卫隽麓捂着耳朵的手,劝道:“小麓,不管确不确定是老板,我们都要第一时间去找他啊,万一他在等着大家援救呢,我们浪费一秒就少一秒的希望。” “不可能!”卫隽麓显然是听进去了,却是一把挥开卢静的手,声音止不住发颤,“他们什么证据都没有,怎么确定就是他。” 卢静静静看了片刻卫隽麓不接受现实的样子,一把把窗帘拉开,屋子里顿时一片光明,卢静还把窗户也打开到最大,用着她从未有过的大嗓门:“小麓,你要不要感受一下现在外面什么天气,什么温度?你确定要浪费这个时间,你是想要江楠因为你的耽误被冻死,还是他腐烂在山野间你也一点不在乎?” 这动静可谓惊天动地,楼下的声音都被这一喝给吓没了,卫隽麓听着,眼眶顿时滑下两行泪来,他用手粗鲁擦掉,站起来,背对着洞开的窗户,冷,很冷,他还穿着睡衣,外衣都没套一件,冷风从宽松的领口灌进去,卫隽麓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道歉:“对不起,静姐。” 卢静唤醒了他的理智,卫隽麓红着眼眶配合救援队提供了带江楠气味的毛巾与他借江楠穿过的睡衣、睡过的枕头被子,给那几只猎犬闻过,救援队当即决定出发,他们兵分两路,还有一批人已经从山上开始找起,现在他们得到需要的讯息也要动身了。 卫隽麓飞速换过自己的着装,也要跟着救援队一起走,卢静拉住他的手臂:“小麓,山上的路很不好走,你还是待在家里等......” “静姐,就像你说的,我已经浪费了很多他....的时间,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可是.....”卢静环视卫隽麓的装扮,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防雨的,也许鞋子有些许防滑的作用,可天气这么恶劣,她实在是不放心。 这时候,一直待在人群之外没说话的章叔走了过来,说:“我和小麓一起去吧。” 卢静抿着嘴唇又看看章叔:“.......” “没关系,”章叔扯起嘴角拍拍卫隽麓的肩膀,“只要不放弃,就会有希望,叔陪你。” 卫隽麓呆呆的,什么都没回复,卢静只好松开他的手臂,看着两个人在他面前离开,一直一直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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