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隽麓看过去,隔着口罩点了点头。 “你看起来很冷啊,还有你不爱说话?”男生对他兴趣浓厚起来,居然走近到一个对于国人来说有些冒犯的距离。 卫隽麓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些晕晕乎乎的解释:“不是,我感冒了,你别离我太近。” “哦!”男孩夸张地大声感叹,“难怪弟弟一下车就跑没影,原来是去探病了,哦对了对了,你是他们家哪边的亲戚,我没听江楠和我说过。” “......” 卫隽麓无言,这自来熟的性格,比起他当年似乎不遑多让,可他得到江楠的厌恶,这个人却能轻易收获江楠的笑容。 难道...... 一种可怕的猜测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抬眼重新审视面前这个男孩,与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一副慵懒的猫咪长相,眼尾上挑,睫毛很长,皮肤很白,对于普通人来说略显夸张的撞色系穿搭在他身上毫不违和,反而是很有魅力的,而且身材颀长...... 所以,江楠其实一直喜欢的是这一款? 卫隽麓越看,越觉得与自己南辕北辙,内心被这种无意识的对比搞得醋劲儿很大,嫉妒都要从眼睛里面冒出来,恨不得一把抓住对方的领子质问你又是谁? 可他没有做,因为江楠去而复返,居然也是朝着这边走过来,他还是那身休闲的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挺拔帅气,比起十年前整个人冷峻了许多,从面色上就看得出来。 他对着自己没有表情,这是卫隽麓既担忧又害怕的。 他也害怕江楠对他依旧厌恶,可总比对他没有了情绪得好。 听到江楠的脚步声,那个张扬的男孩转回身,招招手让江楠走过去,一边问:“唉,你弟弟喊他麓哥,他是你家什么亲戚,怎么没听你说过。” 江楠对上卫隽麓的眼神,淡淡回应:“我家没有这一号亲戚。” “哦。”男孩没听出江楠话里的疏离,继续道:“”那你弟弟对他可真关心,一下车就去给他探病了。” 闻言,江楠不动声色扫过卫隽麓的装扮,卫隽麓一直追逐着他的眼睛,在对方对上他脚上那双卡通猫咪棉拖之后,敏感捕捉到一丝无语。 就这么一瞬即逝的表情,卫隽麓的心情就好了许多,脚底都开始回暖。 只要江楠对他还有一丝情绪波动,他就能把勇气抓住。 他上前两步,与江楠隔着两个身位的距离,停下来,声音柔和地问:“江楠,好久不见,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
第3章 你是谁? 不长的等待,卫隽麓如愿在十年过后,再以这样一个不敢奢望的距离与江楠互相对望。 “你是谁?” 然而,从江楠嘴里出来的居然是这样三个字。 你是谁? 卫隽麓借着口罩的掩饰兀自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可随即他又觉得这样的江楠比他想象的好接触多了。 要玩这套是吧? 还能怎么办? 奉陪到底呗! “哦,真不好意思。”卫隽麓眼睛弯弯,笑得温柔又甜蜜,一双手从口袋掏出来,扯着口罩底端,拉到下巴底下,露出一张完整的脸庞。一层布料保温增添的潮热把他的鼻头与嘴唇都沾染上一丝血色的红,他礼貌后退半步,“高中老同学,卫隽麓,十年没见了,忘记了也很正常。” 卫隽麓选择自己把这句伤人的话给先说了,现在他身体不舒服,不想再经历一遍刚刚那种突如其来的恶寒。 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你想和我聊什么?”江楠神色都没变一下,把话题扭转回来。 卫隽麓左右环顾两圈,轻声咳了两下,还带着不好意思的不确定:“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吗?” “......” 江楠面色阴沉下来,顾自朝前迈开步子先走了。 卫隽麓把口罩重新戴好,跟着江楠的步子就要走,林攀拉住他:“麓哥....” “没事,不会出人命的。”卫隽麓拨开林攀的手。 看着两人影子原来越小,走得越来越远,林攀目光久久注视着不松懈,张扬的男孩一把揽住林攀的脖子,他比林攀矮一点,和卫隽麓倒是差不过高,刚刚卫隽麓也是因着身高的原因,才没有把自己一直压抑下去。 这是个相当重要的原因,不可容忍! 男孩一副看戏的八卦嘴脸:“出人命都出来了,虽然说你哥是个危险的天蝎座,但是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林攀说:“不会,那是因为你没触及到我哥的底线。” 男孩更诧异了:“那刚刚那个谁,啊,你麓哥,他挑战你哥底线啊?” “我也不清楚。”林攀抿了抿唇,许多事情的细节其实他也不那么清楚,再加上当时他年纪又太小,有些东西也不懂,而且他也不想和身边这位认识不久但又能在他哥身边占据三分位置的朋友方怀初说太多。 河边,长满杂草的银杏树后的一块空地上,江楠先一步抵达,面朝着空地外围一条进入枯水期的河流,安静站立着。卫隽麓腿没江楠长,身体素质暂时也没有江楠好,就连脚上的那双鞋都没江楠的方便。 这一路他们先是经过一片田垄,这里的机械化还在稳步推行中,改田修筑水渠的事宜安排在年后开春,万物复苏的时节,现在这一大片的田埂还是古老的那种小长细条,许多作物收割之后,村里居住的三三两两老人种不了那么多地便有好些荒废的,再加上要改田,更没必要做复垦。 所以好些秋收过后枯萎了的杂草蔓延其上,凌乱无序,阻止着相当于只穿了半双鞋子的卫隽麓。 卫隽麓走得颇为泄气,他想提议去他家交谈就好,只可惜,光是走着,他都快跟丢。 在他再一次鞋子被坑坑洼洼的泥块给拱得差点飞走过后,卫隽麓把鞋子脱了,拎着圆乎乎的猫猫头,甩一甩鞋子里钻进去的泥土和小石子,继续套上。 好一会儿,终于是到了目的地,他踩着空地还算平整的地面,望着河边那个衣裾翻飞的青年,他穿的西装材质并不是很硬实,河边风大,能很轻易摆弄他身上的那篇布料。 卫隽麓看着,缓缓走到江楠身侧,同他一起面对着干涸了大半的河流。 风呼呼吹着,两人都没有说话,呼啸就更加肆虐,刮得卫隽麓迎风落泪,他想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抖地说:“你只穿了这么一点不冷吗?” “不冷。” 哦,卫隽麓心底默默回应他,所以这也算是报复他的一种方式吗? “当时,在医院里面,你.....” 卫隽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楠打断:“你时隔这么多年,就是想问我这个?” 卫隽麓心脏一紧,他想过很多他们俩重逢后的开场白,也许会像武侠小说里面说的那般相见一笑泯恩仇,又或者和当年一样被轰出病房门,勒令不准许他再来...... 悲伤的、平常的,甚至还有他自己YY之下喜大普奔的,统统在这个时刻不应验。 他没想到,江楠会用这样迂回的方式来表达对他的不耐烦。 以前他也对他厌恶,但是会直接说,现在,到底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变得不一样,也不是那么不容易接受。 “我一直都不明白,江楠。” “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难道每件事情都必须问个清楚不可?”江楠没给他直接的回答。 卫隽麓的脚指头在鞋子里绞紧,江楠的意思清晰明了,他执着再问,恐怕和十年前那个境遇无异,再次被推开无非是说与不说的区别。 可卫隽麓不想那么容易放弃,他为了一个结果坚持了十年,这十年,他从没有一个时刻后悔过,他总是认定一个可能性,恐怕只是百分之一的几率,他也相信那个强烈的直觉。 所以,即使江楠面对他认为再用十年前,那个还没进化过的拒绝理由就可以把他打发了又如何,他不会那么轻易屈服。 “我毕业了就到了这里,你们刚刚烧的那个点心我每次去县城都会买一大袋,每次我犯困了就拿出一小包来醒醒神。” 卫隽麓顾自又说下去:“这个地方,在十几年前还种着四五棵桃子树,那个桃子和现在的不一样,个头没有现在栽种的大,但是那时候吃到得少,回忆起来格外香甜。”卫隽麓吸吸鼻子,冷风吹得他全身都僵硬,手脚躲在服饰里面小幅度活动,嘴巴在口罩里面勤勤恳恳工作,“这颗银杏树以前也很受欢迎,一到成熟的季节,树上爬着几个成年男子,妇女们在地上抢收,捡回家捂个两天,又来河边搓洗掉沾满毒汁和臭味的外皮,回去晾晒几天,敲开剥皮烹饪,炖上肉骨头,香味能从家里飘到村口。” “够了。” “你家院子里面有个方形的大石头,小时候你喜欢在那上面写作业,和好朋友在上面......” “我说够了!”江楠语气冷若冰霜,虚眼瞅住那张只露出一半的脸,“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卫隽麓对上江楠冰冷的眼眸,“我自愿了解这一些,自愿待在这里,也自愿,一厢情愿喜欢着你。” 说完这句喜欢,卫隽麓整个人又惊慌起来,他明明成长了十岁,面对着江楠,依然如同当初那个慌不择路的毛头小子,可等待着什么都不做太难了,江楠在面前,就算他现在把他推到河里面投尸,他都不后悔说出这番话。 “你!”江楠说着,竟是一副没辙了的模样,他瞪视卫隽麓一眼,“你咎由自取。” 说着,利落转身,把卫隽麓一个人丢在原地。 “......” 卫隽麓目送着江楠的背影远去,口罩下露出一个真挚的微笑。 江楠没有再拒绝他,没有再勒令他滚,再也别出现在他眼前,那么是不是也代表着,其实江楠并没有那么讨厌自己? 他还有机会是吗? 从河畔回来以后,卫隽麓脱掉脚上那双算是废了的鞋子,把他收进门口的盒子里面,又从柜子里面并排的两双同款崭新的棉拖中拿出鞋码稍小的那双穿上。 在即将关上的鞋柜空隙,能看到里面有许多同款不同鞋码的鞋子,无一例外,要么其中一双崭新如初,要么都没穿过。卫隽麓从未和别人分享过这个鞋柜,就连最经常来走动的林攀也不知道,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柜子里面,藏着他最平常也最渴望的生活状态。 如果不是那双大了两码的猫猫头拖鞋,他也不至于这一路走得这么狼狈,可他见证了他与江楠的久别重逢,仅凭这一点,卫隽麓都会在他身体复原的第一个晴天就把这双具有纪念意义的鞋子洗白白然后晒干,收好。 作为他们两人之间一个开始变好象征的纪念品。 晚饭过后不久,林攀抱着一床棉被来投宿。他进门的时候,卫隽麓刚从后院走到客厅,乍一见到林攀这么大的阵势,皱着眉却过去接住他快要掉到地上的枕头:“不是说了我这里没有地方给你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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