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将电脑转过来,对着苏世清,用他不那么标准的中文口语解释道:“马山就邀完成,我再坚持。” 苏世清扫了一眼:“是最近的合作项目?” “是的,和中国公司的合作,我很喜欢。”莫里斯兴奋道:“就是你曾经任职的那一家,PM公司。” 苏世清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沉默。 莫里斯问:“来谈谈你今天的收获吧?拍卖价格远超预期,那是多少钱?” 将被淋湿的外套脱下,解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倒了一杯水,在莫里斯身边坐下:“Deviner (猜猜?*法语)” 莫里斯自信道:“30万欧元。” 苏世清:“Non.(不是。*法语)” 莫里斯:“50万欧元?” 苏世清:“Non.” 莫里斯试探道:“70万?” 苏世清笑了笑:“Non.” “Ohhhhh mon Dieu !(哦天哪!*法语)”莫里斯不可置信:“难道是100万?” 苏世清气定神闲:“Oui.(是的*法语)” 莫里斯轻轻叹息:“苏,你真的非常厉害,又是一项破纪录的历史。不过我很好奇,是哪家公司?” 苏世清说:“谢氏集团。” 莫里斯立马反应过来:“你前男友的公司?” 苏世清没有否认。 当年和谢彦辰在一起的时候,极其高调。在全球设计界,只要关注苏世清的人,都知道他这么一段往事。 莫里斯有些兴奋:“那么,你和他,要重新...?” “不是的,”苏世清打断道:“我和他没有私交,一切都是纯粹的商务关系。” 莫里斯轻笑:“巴黎是一座浪漫的城市,苏,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关上电脑,拍了拍苏世清的肩:“今天工作结束了,祝愿你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告别莫里斯。 苏世清又处理了一会儿工作上的文件,不觉已经到了凌晨。 习惯性打开手机看了眼,一则未读短信,发送时间是一小时前。 陌生号码。 内容也很简单,是一个地址。 【乔治五世酒店,1804房间】 有那么一瞬间,苏世清愣了一会儿。 按照寻常,他会将这当作垃圾讯息,直接删除拉黑。 国际上新型诈骗层出不穷,他可不愿意冒什么风险。 但是。 今天,他遇见了谢彦辰。 心底难以抑制地升起了某种猜想。 会不会是,他? 考虑了很久。 正在迟疑之际,又收到一条。 【还没来吗?雁雁。】 苏世清深深呼吸,平复心情。 苏雁这个名字。 只有谢彦辰知道。 只有他。 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不应该,不能够。 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去赴这个莫名其妙的邀约。 但爱是非理性。 纵使他欺骗自己无数次,心中却仍旧明了。 如果不去见他,将会是何等的遗憾。 开车去酒店的路上,苏世清握紧方向盘的双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巴黎真是一座命运般的城市。 他们在这里相识,他们在这里重逢。 命运的戏谑从来不讲道理,命运的安排也从来不按逻辑。 到酒店楼下的时候,苏世清给那个号码发了一则简讯:【我到了】。 几乎是瞬间,收到了对方的回复:【房间密码G5H2474】。 来到房间门口,输入那串密码。伴随着机器的提示音和指示灯的闪烁,房门自动开启。 苏世清推门而入,是一个宽敞的前厅,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 穿过前厅,只见一盏华丽的水晶吊灯从天花板垂下,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增添了几分浪漫与奢华。 落地窗的一角,放着一架钢琴。 餐厅设了一个调酒台,谢彦辰将衬衫的袖扣扎起,柔和的灯光下,是他专注调酒的身影。 苏世清瞬间恍然,好似回到了两人同居的时候。 不过那会儿,谢彦辰很少调酒。大部分时间,是为他做咖啡。 如今,这样静静看着他,竟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将调好的鸡尾酒放上木质的吧台,谢彦辰邀请道:“尝尝?” 苏世清走近,端起酒杯。 蓝色柑橘酒为基底,如夜空深邃。银色的气泡水点缀其间,仿佛银河倾泻而下。 这种创意,苏世清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谢彦辰将一枚耳钉放在桌上:“是不是很相称?” 苏世清很快就认出来了。 这枚耳钉,是他的设计作品Galactic Prelude(星河序曲)。 紧接着,他马上注意到,谢彦辰左耳上,已经戴着其中一枚,藏在他黑色的发间。 “很好看。”苏世清说:“很适合你。” “我只是单纯欣赏它的艺术价值,毕竟花了100万欧元。”谢彦辰看着他:“希望你不要误会。” 苏世清垂眸,品茗这杯蓝色的酒:“我没有误会。” “这个作品有什么寓意?”谢彦辰将另一枚耳钉握在指间,灯光照在它的背面,篆刻一行清秀的中文,是苏世清的手写字体:【星辰璀璨】。 而另一枚,谢彦辰已经戴上的那一枚,背面是:【风清月明】。 苏世清将酒杯放回吧台之上:“只是喜欢星空和银河,希望你不要误会。” “我当然不会误会,我很清楚你,苏雁。”谢彦辰将耳钉捏紧:“我知道你很擅长制造浪漫,玩弄人心。” 苏世清没有答话,酒水入喉,泛起一股刺激的涩感。 谢彦辰随口问:“初遇的时候,为什么想到苏雁这个名字?” “也没什么。”苏世清说:“当时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诗,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谢彦辰低声道:“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我很喜欢这首诗,并认为它是唐代诗歌艺术美学的巅峰。” “这首诗和你很像。” “是吗?” “是。” “哪里像?” 谢彦辰说:“【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你在画设计作品的时候,和这句诗描写的境界简直一模一样。”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好比你的每一件作品,全是你,又全不似你,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你等待的究竟是什么?逝者如斯,岁月如歌,宇宙茫茫,你等待的究竟是谁?” 苏世清陷入长久的沉默。 无论何时,谢彦辰总是能如此契合地精准地击中他的隐秘。 好似在茫茫的海天无际中,某种神迹与灯塔,指引他的归途。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我最喜欢这一句,”谢彦辰说:“【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我等了很久,你这鸿雁又什么时候来渡我?” 苏世清站在吧台这边,谢彦辰在另一头。 他们彼此相望,气息纠缠。 无言的暧昧开始流转。 谢彦辰轻轻抚摸他的侧颜,为他戴上另一枚耳钉。 撩开他耳侧的碎发,引起一阵酥麻的快感。 戴上之后,谢彦辰在上面吻了吻。 阔别已久的思念,好似在这一瞬间全然爆发而出,不讲道理的纠葛。 无需更多言语,唤醒昔日熟稔的亲密。 坠落、坠落。 一场无尽的欢愉。 第二天,苏世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间。 睁开双眼,下意识看了看身边,谢彦辰已经离开。 心底有些失望。 和以前完全不同。 苏世清想。 但昨晚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这波不亏。 这样想着,心情也好了很多。
第54章 无关风月 乔治五世酒店非常著名,毗邻卢浮宫,奢华优雅。 沐浴过后,换上干净的衣物,苏世清叫了一份早午餐,打算吃完饭再走。 拉开窗帘,从落地玻璃窗远眺,隐隐能瞧见塞纳河(La seine)的倩影。 不知不觉,在巴黎已经待了这么久了啊。 正感叹间,酒店的门打开,谢彦辰看见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苏世清安静坐在餐桌旁,举目远望,神色清冷,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谢彦辰站在原地,目光沉沉看着他的身影。 他在想些什么呢? 谢彦辰始终不明白,苏世清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强烈的吸引力。 明明只是坐在那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他在心底却升起一股炙热,燥热,甚至是焦虑。 想要接近他,想要拥有他,想要他的目光看向自己。 想要得到他的爱慕。 全身心的爱慕。 但这不可能,谢彦辰想。 他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很多人的爱慕,除了苏世清。 苏世清只会玩弄他,欺骗他,利用他,折磨他。一遍遍挑战自己的底线。 他绝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调整好情绪,谢彦辰放缓脚步,穿过前厅,往里走去。 苏世清听见脚步声,转过头,看到谢彦辰。 谢彦辰却装作没看见他,径直走向沙发坐下,将笔记本电脑打开,放在膝盖上,开始处理工作事务。 过了差不多十来分钟。 房间门被敲了敲。 谢彦辰按下身旁的白色按钮。 李德顺推门走了进来:“少爷,今晚有一场和René Roussillon先生的商务会晤。”看见苏世清,愣了一会儿,接着说:“安排在几点比较合适?” 谢彦辰说:“八点。” “好的,少爷用过午餐了吗?” “嗯。” “下午三点有一场行政会议,需要您远程参会。” “好。” 李德顺忍不住问道:“苏世清先生?您怎么会...” 苏世清正好用餐完毕:“和谢先生商讨了关于耳钉的一些设计哲学,我现在离开。” 李德顺这才注意到,这两人居然戴着同款耳钉! 正是谢彦辰在拍卖会上花了100万天价欧元买下的那款,苏世清的设计作品。 李德顺轻轻叹了一口气:“好,那我送您离开。” “不必。”谢彦辰将电脑合上:“苏世清,你留一下。” 苏世清:“谢先生?” “我有个项目合作要和你谈。” 苏世清于是驻足。 李德顺只好自己离开。 关门的声音响起之后,苏世清才问:“谢先生要谈什么合作?” “你现在是独立设计师?” “是的。” “接不接私人设计订单?” “当然。” “很好,我在巴黎会停留差不多一周时间。”谢彦辰说:“一周之内,我需要你给我做一条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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