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唐宋哭了出来。 这段时间他真的太累了,所有的情绪在放松下来的此刻一股脑地涌了出来,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他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谁都没有对错,他不该在这指责温时蕴,也不该在他受伤脆弱的时候还说这些话伤他的心。 可是他真的好难过,看着温时蕴伤痕累累,他的心都要碎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到最后,他只能低着头,任由眼泪滴滴答答地掉。 温时蕴知道,唐宋话里在怪他,其实是在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抬手抚上唐宋的脸,轻轻拭去泪珠,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唐宋出汗的双手,眼里满是温柔,“你不是来了吗?” 唐宋看着他,温时蕴又非常认真地说了一遍:“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你不知道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有多高兴。不,从听说你来了之后我就一直期待着、欢喜着,说实话,我以为我要死了,是你救了我。” “在我最想你的时候你来了,谢谢你。” 唐宋再也绷不住了,一把抱住眼前的人,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 两人就这么相拥而泣,狠狠地把爱恨宣泄了。 良久,温时蕴的声音从唐宋头上传来。 “唐宋,你超爱我的。” 怀里的人没出声,温时蕴以为他和以前一样害羞了,没多想,自顾自地搂着人傻乐。 突然,唐宋直起身,看着温时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对,我超爱温时蕴的。” 第四十一章 两人正欲进一步交流,却被推门而入的人打破了气氛。 “咳咳。”连雲干咳了两声,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 见有人来,两人互看一眼后分开了,温时蕴表情明显不悦,但没说什么。唐宋有些尴尬,开口找话题道:“连雲,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问问他,关于那天的详细情况。” 前几日,阴。 “这雨来得突然啊,昨天还热的要死。”一起过来的勘察组的小林拍拍头发上的雨水,低头检查仪器。 温时蕴拎着另一个仪器跑进车里,把东西放好之后从包里拿出一小包纸巾,抽了一张递过去,自己也拿了一张出来擦脸上的雨水。 “是啊,雨季来了。”温时蕴边擦边道,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不由发愁。 这里的天气变化无常,他们才来一个月左右,就体会到好几种气候了。一开始昼夜温差很大,晚上冷的睡不着,白天又热的不行,小林因此还感冒了。之后又是晒,高温天气下不得不坚持外出作业,几人皆是出去一早上回来之后就晒伤了,特别是脖子和胳膊,先是泛红,灼烧般疼,还痒,然后就开始蜕皮、变黑。这段时间风大了起来,一吹就停不下来,卷起地上的土飞几米高,朦胧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测量值经常出错。 “哎,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哭啊。”小林叹了口气,两人相视笑了起来,他们已经干了一个月了,进度不见人却受了不少打击。这次半途下雨提前结束了一天的辛劳,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可是雨季到来就意味着工作更难开展。 说实话,这段时间的经历重重地打击了他们的信心,他们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项目,前面满是荆棘,背后又无退路可退,只好硬着头皮上。什么时候结束,有没有捷径,他们不知道,只能这么每天坚持测量、画图。 看不到头最消磨意志。 “嗨,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先回去吧,不然路不好走了。”温时蕴适时打破沉重的气氛,宽慰道。 小林看了眼窗外,雨还在持续,土路上已经积起小水洼了,再不走车子可能会陷进泥潭里,到时候就真的回不去了。 他想了想温时蕴的话,发觉自己确实有点悲观了,与其看太长远还不如看看当下。起码,现在他们有了一个好好休息会儿的机会不是么。 想到这,小林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神坚定了不少,握着方向盘道:“走,回去个洗澡睡大头觉。” 两人回到总部的时候雨没见小,放好仪器回宿舍时,路过好几间宿舍都开着门在打牌或者吹牛,见他们回来了,客气地喊两人加入,他们都婉拒了。小林是真的累了,温时蕴则不喜欢那种嘈杂的环境。 两人被叫醒的时候已经到晚饭时间了,去吃饭的路上难得没有死气沉沉的,三三两两勾肩搭背聊着天。 没人敢把手搭到温时蕴肩上,准确地说是没人敢靠他太近,只有交运局来的那几人和他稍微熟一点。其他部门的虽然见面打招呼,但也仅限于打照面,因为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太显眼了。 这份快乐在黄明臭着脸进餐厅时冻结了,“你们还有脸笑!”黄明嘭的一声把公文包砸桌上,开始破口大骂:“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这都过去多久了,要资料没资料,要方案没方案,养那机器不要钱,养你们这些饭桶不要钱是吧!” 黄明今天出去开会被骂了,憋了一天的火现在拿所有人出气。 见没人说话,倒给了他继续发挥的舞台,“一个二个闷着嘴干嘛?不是各个都能说会道吗?怎么都不出气了,工作的时候嘻嘻哈哈乱七八糟,要成果的时候狗屁拿不出来,期限到啦拿张脸抵着是吧?” “你们倒是混得舒坦了,每次都是老子出去挨骂!” “下周一各部门还拿不出我要的成果,全他妈给老子滚蛋!”黄明吼得脸红脖子粗,发泄完之后扯着桌上的公文包摔门走了。 等他一走,整个餐厅叫苦连连,都在吐槽黄明神经病,有的甚至还诅咒他快去死,反正没一句好话。 虽然嘴里骂着黄明,但大家都眼神明显在瞟他们几个。 但凡是个人都知道为什么项目推进不下去——勘察测量数据一直不合格,图纸也没有。 周围乱哄哄的,坐在旁边的小林却格外沉默,温时蕴转头看过去,发现他整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还在无意识地拿筷子戳着一粒已经稀烂的米。 温时蕴拍了拍他的肩,小林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好奇地看着他。 “我们已经很努力了,这个项目本来就是个刺头,看开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温时蕴开导他。 其实他还是有点欣赏小林的,明明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却莫名有一股很多人都没有的干劲儿,那种专注和严谨很少在这样年纪的人身上看见,有时候看着他工作的样子,打心底挺佩服。 就是有点内耗,容易把所有过错归咎在自己身上,现在就是。 小林看了一眼温时蕴,点点头,可表情还是不好看,温时蕴没再说什么,起身把盘子端到指定位置后出了餐厅。 出门那一瞬间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他慢悠悠地朝宿舍楼走去。刚下完雨的地面还湿湿的,有些大大小小的积水,两边的花草被雨水冲刷干净,此刻格外鲜艳。他站在那看了会儿,渐渐发起了呆。 唐宋现在在干嘛呢?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估摸了一下时间,这个点唐宋要是不加班的话应该到家了吧,他不在,那家伙肯定随便煮点面条就对付了吧。 有没有想我呢? 思绪渐远,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在喊他,温时蕴转头看见是黄明的助理,他正了正脸色,走了过去。 等他走过去时,那助理看见小林和另外几个交运局的,一并叫来过来,等人齐了,道:“你们也知道了吧,这次开会黄工又被点名了,上头给下了死命令,再拿不出点成果来,这后果,哎。”那助理一脸为难,忍了一会儿,又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们这段时间也很辛苦,但是你们这边一直拿不出数据的话,后续工作根本没办法进行。” “我们也想尽快,可你知道的,这里环境太差了,并且这段时间风沙太大,测量数值一直不精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认真地分析原因。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吧,再拖的话进雨季就更难了。” 几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那男人问:“您有办法?” 那助理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数据没那么精准很正常,仪器和人为记录都会出点差错。” “你他妈让我们做假数据?!”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没忍住,不可置信的大声反问。 那助理没想道这小孩这么莽撞,连忙摆手让他小声点。这下大家都不乐意了,大家都是有节操有底线的人,况且这是在真真实实的修路,不是在过家家,谁都不想自己参与建设的公路被查出数据造假,更不能接受投入使用后带来的一系列不可预计的后果。 “我们不会这么做的,也不能。”那个三十岁的男人郑重其事地回答。 “哎,别一根筋啊,像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只要能完成任务,容许一点错误又怎样呢?”那助理摇头,对这样的行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接着道:“我跟你们说实话吧,你们的数据测得再准确,只要最终校对的人否定,照样要被打回来。” 几人一脸震惊,“什么意思?”温时蕴问。 “你们还没察觉到吗?你们很可能被针对了,想想你们改过多少版本了,却一直不给通过,真的是你们测的不准确吗?还有你的图。”说着,看了一眼温时蕴,又道:“哎,说白了,人家要看的不是你们的劳动成果,是想看你们遭罪罢了,与其天天出去风吹日晒,不如投其所好,坐办公室里改到人家满意,或者去给人低个头,送点礼,省得遭罪。” 他们不是没怀疑过,但是思来想去根本没有一点头绪,更不知道到底惹了谁。 这下大家都沉默了,一边是违背底线做假数据,一边是继续做这“无所谓”的测算,还有去跟那不知名的人低头道歉。于哪个而言他们都不能接受。 第四十二章 那助理也知道其中的为难,也没逼他们立即做决断,只提醒了一句时间不等人就走了。 当晚几人陷入了激烈的讨论,各说各有理,争来争去都没个结果。 “外面要下雨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热烈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环视几人,个个一脸疲惫和憔悴,是啊,他们这一个月来的坚持已经快到极限了。 没人接话,房间里死气沉沉的,谁都不甘心,最后是三十岁左右的那个男人拿了主意:“先拿前几版的数据来重新组一份交上去。” “可这样做不就是造假了吗?” 那男人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满脸难色,“我知道,但是我们得确定一件事,是不是真的像那个助理说的一样,况且,”男人停顿了一会儿,看着窗外又汇聚起来的黑云,若有所思道:“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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