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宁想要反驳这句话, 但喉头好似堵塞了一般,唇瓣蠕动半天,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李敬崇的眼神温和儒雅。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 宋青宁只觉得无地自容,手指不自觉抓紧袖口。 “当初沈医生的车追尾,我就从你看他的眼神察觉到了。我们结婚的第二天, 我请沈医生来家里谈赔偿的事, 你不知道你那天看起来有多紧张、也有多开心。” 李敬崇每说一句,宋青宁就把头埋下去一点。 同样, 病房外的沈亭州遭受的目光也要更加灼热。 他朝左边看, 李牧野满脸幽怨,他朝右边看, 许殉化身贞子。 沈亭州被他俩左右夹击围攻, 只觉得自己水深火热,难上加难。 最后他心虚地把脑袋垂下, 尽量降低存在感。 沈亭州:嘤! 无助又弱小。 李敬崇把手放到宋青宁头上, “我希望你能开心。” 宋青宁感觉驱壳里的灵魂都震颤了一下。 李敬崇温热的掌心包容着宋青宁, “如果见到沈医生能让你开心, 那我愿意把他安排到你身边。” 宋青宁心口又烫又涩,怔怔看向李敬崇。 病房外的沈亭州恍然大悟, 哦哦, 原来李敬崇请他做家庭医生是这个原因。 为李敬崇的体贴感动的同时, 还有点……怪。 他怎么又成别家夫夫里的第三人了? 李敬崇的温柔跟体贴, 让宋青宁终于敞开心扉, 跟他讲自己过去的事。 “我对沈医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医生那么优秀的人, 他又怎么敢妄想跟对方在一起? 人的气场是一件很玄学的事,高中时候的沈亭州豁达开朗, 他长得好,学习好,能力强,大家都愿意跟他来往。 宋青宁正好相反,他瘦弱、寡言、能力差,恶意总是围绕着他。 从小学一直到高中,他总是被欺负的对象。 初中一个经常欺负他的人,高中没考上就去了技校读书,那个学校离他们的高中不太远,坐公交两站地。 那人知道宋青宁经常去打工,每个月都会带着一群人跟他要钱。 被欺负了很多年的宋青宁都已经习惯了,直到有一次沈亭州看见。 沈亭州帮他赶走那些人,还向学校反映情况,又自发组织学生会的男生放学后保护本校同学。 因为沈亭州一系列措施,那些人不敢顶风作案,宋青宁安全了好一段时间。 某一天下学,宋青宁去饭馆打工,路上遇见了请同伴喝饮料的沈亭州。 那时宋青宁很瘦,个子也不高,头发遮着眼睛,看起来很小,像个初中生。 沈亭州一眼就认出了他,走上前笑着给他打招呼,“是你啊,最近他们没有找你麻烦吧?” 宋青宁不敢看他,低着头摇了摇。 沈亭州放心了,“那就好,以后他们再找你要钱,你就来找我。这个给你喝,多吃点饭,你太瘦了。” 宋青宁看着那瓶裹着水汽的冰镇饮料,慢慢地抬头。 沈亭州黑眼仁很亮,脸上一挂笑,那双眼睛显得熠熠生辉,夕阳点缀在他身后,宋青宁只觉得他就像一束照亮阴暗角落的光。 宋青宁敬仰他,向往他,把优秀的沈亭州当作前进目标。 也是那一年,他刻苦学习,成绩突飞猛进。 宋青宁想从泥坑里爬出来,期待着再见到沈亭州时,对方能发现一个全新的他。 宋青宁凭着一股毅力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学,但他养父却把他的入学名额卖了。 宋青宁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操作的,那所大学最后没有上成,他仍旧在沼泽里挣扎。 再之后,宋青宁找到了亲生父母,他以为自己可以继续上学。 不曾想家里生意不太好,要他去讨好一个能救家里生意的男人,宋青宁就去了。 虽然婚结得稀里糊涂,但婚后李敬崇对他很好,从物质到精神都没有亏待他。 可他仍旧不敢在沈亭州面前抬起头,因为他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外人尊尊敬敬地叫他宋先生,那是给李敬崇的面子。 那天在宋易的订婚宴上,也是李景杭跟李牧野挡在他面前,如果没有他俩,宋易是懒得搭理他,他的亲生父母也不会正眼看他。 十年前他什么样子,十年后他还是什么样子。 仍旧弱小、仍旧需要被人保护、仍旧没有立身之本。 听完之后,李敬崇问他,“你是想出去读书吗?” 宋青宁没有说话。 他不擅提要求,也没有跟任何人谈判的资本,宋青宁讨厌窝囊的自己,可这就是他的生活。 李敬崇看着局促的宋青宁,耐心又温和,“你想出去读书就去读,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能开心一点。” 宋青宁眼眶瞬间红了,感觉有一双温柔有力的手,在抚摸他成长道路上所有的伤痛。 他扑到李敬崇身上,用力抱住李敬崇。 最初跟李敬崇结婚,宋青宁是有一种赶鸭上架,但之后的每一天他其实都很感激李敬崇,也庆幸遇到李敬崇。 听着病房里面的谈话,沈亭州感动得双眼发胀。 其实如果不是宋青宁提到过往,沈亭州早就把这件事忘了。 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没想到对另一个人影响这么大,看来平时还是要多做好事啊。 一旁的李牧野心情低落,已经没有力气用眼神攻击沈亭州。 沈亭州拍了拍李牧野的肩膀,示意他别再偷听了,再蹲这里容易被抓包。 以上是沈亭州的偷听心得。 李牧野失魂落魄地乖乖跟着沈亭州走了。 走到安全区域,李牧野还是忍不住,“沈医生,我不想放弃……” 说到一半,意识到沈亭州也是他的情敌之一,李牧野立刻闭嘴了。 但他今天实在没有心情,心灰意冷地把头偏过去,“你走吧,今天我不想见到你。” 如果沈医生都不能相信,那…… 到底什么是真的? 沈亭州叹了一口气,刚要解释一下,人就被拽走了。 诶? 诶诶? 沈亭州扭头就见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的许殉,他淡淡道:“你不是说要去超市?” 沈亭州:“……是。” 许殉很自然拉着他朝外走,“那走吧。” 沈亭州:也……行吧。 沈亭州坐到副驾驶上,还在回想李敬崇在病房那番话。 李敬崇虽然比宋青宁大不少,但老男人知道疼人。 许殉却不以为然,“不过是捕获的一种手段。” 沈亭州不解地侧头,“什么捕获?” 许殉一针见血,“他一眼能看出他的‘小妻子’喜欢你,能看不出对方想去上学?” 嘶,如果从这个角度来分析,那这事确实存疑。 在许殉眼里不是存疑,而是板上钉钉,“他能看出来,但没有成功捕获之前,他不会把人放出去。” 凭着跟李敬崇接触的印象,沈亭州迟疑道:“李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吧?”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那是你不了解他。” “在他看上宋青宁那刻,就是他的狩猎之时,他会把宋青宁的过往全部调查一遍,包括宋青宁的喜好、口味,感情经历等等,然后伪装成宋青宁会喜欢的样子,接近他,获得他的信任。” 沈亭州被许殉说得哑然。 沈亭州五官微拧,“我觉得吧……” 许殉打断他,“他也会调查你。” 沈亭州:“啊?” 许殉:“他是确定你没有危害,才愿意把你放在身边。只要有你在,今天病房这番话他总会有机会说出来,然后感动宋青宁,让宋青宁彻底依赖他。” 要在合适的时机,以合适的口吻说出来,才能展现出致命的杀伤力。 时间拖得越久,越让人震撼感动,看宋青宁的反应就知道了。 沈亭州开始毛骨悚然了。 许殉:“所以他松口让宋青宁出去读书,因为他已经把线绑到宋青宁脚踝。宋青宁可以飞出去,可以飞得很高,但只要他拽动线,对方就一定得回来,这是他的底线。” 宋青宁不能离开他,更不能爱上别人。 只要他不踩这根底线,他就可以随意翱翔,李敬崇愿意成为他的助力。 许殉说这番话时,一直看着沈亭州,眼神深邃幽深,光也照不亮,让沈亭州莫名有一种被捕获的错觉。 沈亭州张张嘴,讷讷道:“你……你怎么知道?” 不仅是知道,好像还特别清楚的样子。 许殉不避不闪,坦诚道:“因为我曾经也这么想过。” 爱是自私,是占有。 二十四岁之前,顺风顺水的许殉不会这样,二十四岁失去双亲跟健康的许殉,掌控欲到达巅峰,会想尽办法捕获自己的渴望。 见沈亭州愣在原地,许殉撇下视线。 他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去超市买什么?” 沈亭州回神,“呃,买些日用品,还有菜。” 许殉不再说话,启动引擎开往超市。 沈亭州用余光看了一眼许殉,融在日光里的侧脸俊美平和,既没有车库里的狠戾疯狂,也没有刚才的捉摸不透。 “因为我曾经也这么想过。” 许殉想不顾一切地捕获谁? - 李牧野的颓废一直持续到晚上,李景杭从公司回来。 见李景杭上楼换了一件衣服要去医院,窝在沙发上的李牧野无力地叫,“哥……” 李景杭回身,看向李牧野。 李牧野别别扭扭,“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别埋怨沈医生,我觉得他也不是故意的,宁哥喜欢……” 不等他磨叽说完,李景杭打断他,“我知道,沈亭州就是沈誉。” 李牧野弹坐起来,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景杭瞥了一眼傻弟弟,“不明显吗?” 神经大条的李牧野,一脸茫然,明显什么? 只要有沈亭州在,宋青宁总会低着头,比平时更寡言,只要留心都能注意到。 李景杭表情突然沉下来,透着几分后悔,“没想到被爸捷足先登,先一步说了那些话,早知道那天订婚宴我就应该提的。” 李牧野一点也听不懂,“说什么?” 李景杭没理李牧野,纠正道:“他不喜欢沈亭州,只能算敬仰,他现在对谁都没有那种感情。” 说完李景杭就走了。 看着李景杭离去的挺拔背影,李牧野嘟囔,“你的嘴怎么比我还硬?” 经过病房这番谈心,宋青宁的天平明显倾向他们的爸爸了。 虽然李牧野为沈亭州说话,但还是气得牙根痒痒。 凌晨三点,沈亭州收到十几条短信轰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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