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个打扮明显的枫岛人全副武装站在霍深身后,陆凛和小圆寸举枪护在他两侧,再看那八辆防弹越野,此时车牌无一不巧妙地正对向他。 约翰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八个枫A牌照他都见过! 枫岛人出了名的守规矩,更讲规矩,其中一条就是他们看车牌和船标认人。 单说霍深在枫岛常用的一串枫A加纯数字车牌和月亮船标,只要出现在街巷和海域,百米内绝对没有外来车和船敢靠近。 更不用说眼前这些连约翰能耳熟能详的牌照,每一张都对应着一位他绝对得罪不起的人物。 而那些人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这次霍深伤得不重,所以我们只是车到。 那个圆脑袋的臭寸头就是他们打的先锋,怪不得从一开始就恨不得把自己崩了。 约翰心里打了个寒颤,还是不忿:“霍会长好算计,这么短的时间这几位不是刚赶过来的吧,你们弄死了我们的嫌犯,倒要我们给个说法,枫岛的规矩原来是这么算的?” “哈?”小圆寸站出来,拿枪点着他鼻子,“你他妈算老几,管我们枫岛的规矩怎么算!这要是在枫岛老子现在就宰了你做鱼生!沾上芥末吃三天!” 约翰面色铁青:“你也知道这是曼约顿不是枫岛!你个小地痞讲话注意分寸!” “他不用管曼约顿如何,更不用管枫岛如何。” 霍深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嗓音也被染得沙哑阴恻:“我在哪儿,我就是规矩。” 这话实在狂妄,约翰气得攥紧拳头,眼珠子快瞪出来。 “霍深你可想好了!你今天一旦把人带走,就是打定主意要和我们作对,即便赔上整个枫岛都要保下沈少爷,你问问自己!也问问你身后那几位!这笔买卖值吗!” “这话你不该问我。”霍深丢出第二颗子弹给小圆寸,“该去问你主子,为了毁一个沈月岛,要跟整个枫岛作对,值吗?” “就凭你能代表整个枫岛?!” “那不然呢!你吗?”小圆寸跳过来,枪怼着他脑门,边喊边把子弹上膛。 约翰声音戛然而止,额上冒出一片冷汗,余光向埋伏在山顶和山脚的人马求救。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小圆寸拿枪的手一连甩他两个嘴巴子,每甩一下枪都有可能走火,甩完还笑眯眯地掐着他的下巴转向霍深:“副局,我哥在跟你说、话、呢。” 约翰知道霍深不会贸然杀他,但这个拿枪时手都发抖的神经病可不能保证不走火,他双腿打着颤,哆哆嗦嗦地看向霍深。 霍深提醒:“我只需要一个人回去报信,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他们。” “懂了、懂了!我会把您的话带到。” 霍深满意了,转身上车,陆凛跟上。 所有人都上了车,小圆寸还在外面抽约翰嘴巴子,就像个规定时间内只能做重复动作的小机器人,主人不叫停他就一直抽下去。 “走了小疯子!别玩了!” 陆凛摇下车窗喊他。 他这才扫兴地停手,咧开嘴朝约翰做了个飞吻,转身灵活地钻进车窗。 “哥,咱们原路返回?”陆凛问。 他们来时走的小路,避开了所有耳目。 “从市区走。” “不藏了?” “他们笃定我会明哲保身,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要置小岛于死地。” 霍深低下头来,在沈月岛汗湿的发顶吻了一下,拿过车内的对讲:“所有枫岛兄弟,鸣个笛和爱德华说一声:这事完不了。”
第30章 我做他的根【二更合一】 他们没回蓝山,八辆车一路从郊区开到市区,又绕着中央大街走了两圈,最后大摇大摆地开进霍深在曼约顿注资的私人医院。 一进市区,小圆寸就降下车窗,仗着身体柔软直接从副驾爬上车顶,两腿一翩,像个弥勒佛似的打起座来,看似在观光旅游,实则全程警戒。 爱德华的人手根本不止山上那些,一路上光是跟车移动的狙击红点就不下十个,打定主意要在他们进城前弄死沈月岛。 但霍深自始至终都把他摁在怀里,拿自己的后背、手臂、身体去护着,狙击手的瞄准镜中除了他之外就没出现过沈月岛的半根头发,路上全程四十分钟,没一个人敢开枪。 等他们到达到医院门口时,近九成在曼约顿做生意的枫岛人都已赶到,乌泱泱的人群把霍深的车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霍深抱着沈月岛下来,他们没有多问一句,摩西分海般自动站成两排人墙,把他们护送进医院。 这些都被记者拍了下来,明天就会登上曼约顿日报的头版头条。 小圆寸懒得进去,还在车顶上坐着。 不知道哪个熟人给他扔了瓶可乐,他美滋滋地拧开灌了两口。 手机震动起来,他没看是谁白眼先翻上了,掏出来接通视频:“哈喽爸爸,今天过得坏吗?” 对面的人没有露脸,视频画面中只框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苍白皮肤青色血管,迫摄的筋脉从手背开始蔓延到腕骨,手里抓着两条皮带,掌控意味十足。 没有理会他调皮的问候,低缓的男声开口:“挑一条。” 小圆寸努努嘴:“棕色那个吧,黑的你老拿来抽我,不喜欢。” “是不喜欢还是太喜欢了,不想我穿出去给别人看。” “我靠大白天的少点火啊。” 视频中的手移开了,传来金属搭扣碰撞的声音,估计是在系皮带,小圆寸觉得屁股有点痒痒。 “喂,你系的哪条啊?” “黑的。” “我靠!不是不准你系黑的!系了也不要告诉我啊,你这样我要想一天了!” “骚什么。” 男人沉声斥了他一句,小圆寸闭上嘴,憋憋屈屈地喝了口可乐。 对面手机被举起,但男人还是没有露脸,出镜的只有半个肩,问他:“在哪坐着呢?” “车顶。” “又作什么妖。” “这儿敞亮。” “脸上是什么?” “嗯?哪儿?”小圆寸把手机举起来对着脸一照,发现眉心正中有个跳动的红色小痣,“你瞎啊,狙击枪红点,怼我脑瓜子上了。” “爱德华?” “嗯,这三孙子瞄我一路了。” “要我叫人吗?” “不用。他要真敢一枪把你姘头给毙了,也不至于被霍老大堵得满世界跑。” 男人这才提起些兴趣:“霍深那边怎么样?” “小伤,我一路护到医院。好家伙枫岛能来的人都来了,还有个九十多岁推着轮椅的老头,看见他就要冲上去抱,他在枫岛的威望比你还高啊。” “当然,他是一代,我只是翻版,他在枫岛人心中的地位就是十个我都比不上,如果当年不是他执意要走,这个位子也轮不到我坐。” 小圆寸又喝了口可乐,被那红点晃了眼,就朝它来的方向敬了个礼。 “那他为什么非得走?” “你没看见他护着谁?” “……哦。”小圆寸想起刚才沈月岛暖烘烘地窝在霍深怀里,枪林弹雨之后硝烟味还没散,他却可以贴着那副胸膛安心入睡,该是给了霍深多坚固的信赖。 “不亏。”他代入一想,如果有这样一个可心又漂亮的小宝贝儿这样信赖着自己,“这人要是跟着我,我也会这么护着。” - 东渡山的风雨并没有波及到曼约顿市中心。 霍深和陆凛的伤被处理过后已无大碍,倒是失踪多日的沈月岛一直被霍深藏在家中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每天都有记者在医院门口徘徊。 但霍深不松口,他们也不敢往里闯。 漫长的雨季在三人养病期间过去了,天冷了下来,街道也变得萧条。 沈月岛那些皮外伤早就好了,可精神还是萎靡。 赛琳娜一死,他最后的线索也断了,人就像从内而外腐烂的苹果,无声无息地消沉成泥。 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有时要在床上躺一整天,尖叫着醒来时睡衣被子湿黏在一起,全是被噩梦吓出来的冷汗。 今天睁开眼时又不知道几点了,肚子不饿,也没人来叫他。 他坐起来,摸摸身上睡衣没湿就懒得再换,想要下床走走,双脚落地才发现异样——腿能动了。 这对他来说并不算多大的好消息。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能算到它大概什么时候会被允许恢复正常,所以从一开始发现残了就没慌过。 其实就算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他也没什么所谓。 就像一具套着光鲜人皮的行尸走肉,他不在乎自己哪部分尸块好一些,哪部分尸块在发臭。 推开卧室的门,就有阳光洒下来。 大概是睡太久了,眼睛再次罢工,他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隔着一层,眨了眨眼也没恢复,就不再管了,赤脚踩着被晒得发烫的长廊走进庭院。 长廊两侧漆着暗红色的彩漆,贝壳串成的风铃掠过他肩膀,阳光如同一道追光灯照在他飘动的长发上,他翕动鼻尖,闻到风中有青草和风信子的味道。 慵懒、暖和、昏昏欲睡,氛围美好得像置身一场梦。 但是很快他就确定自己就是在做梦了,因为他又看到了阿勒。 少年骑着马在河边散步,小马低头吃草,他手里拿着弓箭和刻刀。 “嗒嗒嗒”的声音在山间静谧地流淌,风吹起他身上繁复的藏袍,他的长发里有几条彩带在飘。 夏天和他的气质是那么吻合,就像同种质地的水果,只要轻轻咬破一点薄皮,就能跳进一场干净又自由的梦境。 或许死去的人就是这样被一场又一场的梦神化的。 沈月岛早已记不清和他相处的种种,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觉到疼。 生理上的痛感,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缠绵到每一丝血肉。 他在原地长久地驻足,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阿勒喂马、刻箭,看他身后那座盖到一半的砖红色瓦房,和房子旁边的风信子花。 “他的世界没有我时才最安稳。”抱着这样的想法,沈月岛连上前都不敢,即便是在梦里,他都只是缩在角落里静静地看。 他不知道阿勒能不能看到他,能看到的话,他在阿勒眼里又会是什么形态? 一棵树?一匹马?还是一片藏着暴雨的云彩? 沈月岛都不想,那些太显眼了。 他希望自己是月亮。 或者再微弱一点,干脆只是一小条月光。 不需要太过耀眼到被他注意,只需要在他走夜路时为他照个亮儿。 慢慢的,梦里的味道变了,颜色也变了。 风铃被打碎,小河结成冰,长廊上的红漆变成鲜血染透这小小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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