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学校的博士,想要毕业,除了大量的科研训练,必须作为主刀或者一助完成1500例手术才行,想要拿到好的成绩得超过1700…没那么多时间睡觉的。” “我知道很多人是七年才能毕业的,你这么不要命,把身体折腾坏了怎么补?” 楚昕的眼睛被夜色和餐厅灯光映得氤氲。 …… 程续看一眼窗外,这一会儿的时间,竟是飘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丝将眼底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浸湿,就像他此刻的心。 转头回来,他自言自语般应和一句:“是啊,当时怎么就这么急呢,也不觉得累。” 楚昕长长的睫毛扑扇,眼神在程续的脸上落下又滑开,她或许是想藏的,但喜欢又怎么藏得住呢。 这眼神让程续心惊,径直问,“吃好了吗?要不我们现在买单回?” 楚昕晃晃手里的酒杯,带点娇嗔回他:“我的酒都没喝完,程医生好没有耐心。” 程续不得已应,“你慢慢喝”,稍顿片刻,又谨小慎微问一句,“不会喝多吧?” 楚昕被他话里的担忧逗笑了,大大方方开句玩笑:“怎么了,怕我喝多了欺负你?” 程续也笑,端起杯喝口水,用玩笑话回了玩笑话,“我一Gay,不欺负女人也不怕女人欺负。” 一口将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像是给酒精借了点胆似的,楚昕紧盯着程续一本正经问,“真不怕吗?” 程续愣了两秒,回她,“现在有点怕了。” 扑哧笑一声,楚昕扭头对附近的服务员招手:“bill,please” …… 细高跟的鞋,上楼时没感觉,下楼时,细而窄且长的楼梯让楚昕心生惧意,她拽住程续的胳膊小心翼翼下了楼。 雨下大了,一楼服务台的小伙儿贴心地送两人一把伞,站在屋檐下撑伞的瞬间,程续倏地睁大了眼。 因为雨水和寒气空荡荡的街面,一晃而过转瞬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抓住了他的眼睛。 修长的身形,笔直的背脊,甚至走路的姿势都太像了,太像周泽了。 把伞塞楚昕手里,他快速冲到街尾,视线所及之处是掌着灯的临街食肆,再有零星几个行人,没有周泽。 眼花了,应该是眼花了。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哪怕他真在又能怎样? 他和他,早已结束。 该说的、能说的话都已说清。 没有爱,也没有恨的两个人,无非和这世上所有分手的情侣一样,最终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 楚昕撑着伞等在原处,好奇心那么强的女孩儿竟是对他的失态只字未提。 回程的路上,她挽住了程续的胳膊,嬉笑着说,“雨大,伞小,就当给我做个拐杖,你一Gay,应该不会介意吧?” ----
第124章 碎掉的 顶着风雨走了二十来分钟,两人回到了酒店,留下一句“早点休息”,程续提着还在滴水的伞拧开了自己的房门。 开灯,换鞋、把伞放进浴室沥水,衣服脱下挂门厅的衣帽架,机械地做完这些事,他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是该先冲凉,还是先洗衣服,还是先看会儿明天工作需要的资料。 脑子并不乱,但是很空,像是什么都装不下。 从小到大,他都是个很能压住事儿的人,一旦脑子做好了决定,心就像个联动单位,会选择无条件服从,但面对周泽,永远都有意外。 面对当初对方嘴里的背叛,他做不到无怨;面作这场分手之后自己期望的永不相见、各自安好,他做不到心如止水。 今天,仅仅是个相似的背影,就已经让他神魂失措到现在。 或许是因为回到了这个地方吧,这个曾让他怀有强烈爱意、愧疚和思念的地方,让他不由得想到当初的自己,还有当初的周泽。 程续垂眸呼出口长气,摆摆头,像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就可以摆脱困扰和无奈似的。确实有一定的效果,最起码他的脑子已经缓慢启动并给他下达了冲凉的指令。 还没走到浴室,手机嘟嘟响,收到了楚昕发过来的微信:程医生,谢谢你借我的那条胳膊,虽然它果真僵硬得像条棍子。 程续抬手回她:不客气,僵硬是作为拐杖的职业修养。 楚昕发来一个笑脸,程续没再回她,径直脱了衣服迈进了冲凉房。 热腾腾的水从他的头顶顺着脸颊淌落,雾气迅速升腾给玻璃的隔断门覆上一层不透光的膜,这小小的空间便无端成为这世上最私密、最安全、最贴近心房的一个巢。 程续又想到了周泽,想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烟味,想到了他皮肤的触感,想到了他那双覆上情欲时迷离的眼睛,甚至自己的嘴唇落在他的颈项时,他脉搏跳动的节奏。 欲望来得猝不及防,手不由自主握成拳,但他并没有试图靠自己纾解,这个时候,再想着周泽做这样的事,会让他觉得自己软弱,无可救药。 热水换凉水,再深呼吸两轮,程续把自己淋了个透心凉迈了出去。 手机上有两条楚昕的留言:程医生,友情提示:一个因为女孩儿的靠近紧张得顺拐僵硬的GAY,不是真正的GAY,或者说,你曾经GAY过,但还没有GAY透。 大约是一直没有等到程续的回复,她过了十几分钟,又给他发了一条晚安。 程续没有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 虽然他一部男男的动作片都没看下去过,甚至脑子里一出现两个男人叠一起的图像都会觉得心理不适,但把主角换成周泽便又另当别论。 他或许真不是GAY,GAY的取向是同性,他的取向单一到是一个人,甚至连官配的左手都遭到嫌弃。 是应该努力修正一下了,他心想。 …… 接下来的工作单调又紧张。 他们在住院部学习,前一周理论加注意事项,从第二周开始每天早上四点半起床,五点到医院,陪同住院医生查房,七点前把分到的二十个病人的情况报给主治医生,再观摩手术,跟踪病例术后情况。 朝五晚六的工作,下班后还得给楚昕开小灶补习,程续忙得开飞,把那些刚落地时有的没的思绪抛到了脑后。 果真,饱暖思□□,他就是不能太闲了,一天都不行。 等离开这个环境回到江中,以他的工作强度,不带挣扎地过上清心寡欲的生活,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 这期间,程续和楚昕除了睡觉,工作吃喝都在一起,虽量变远未及质变,但两人的关系倒确实比之前紧密不少。 程续虽是个聪明人,但与人相处更看重对方的不是天赋,而是勤奋与品性。 楚昕虽然看起来娇滴滴的,爱开玩笑爱撒娇,但相处的这些天,程续发现她既好学也有专研精神,慢慢倒是对她有了几分刮目相看。 很快,离培训结束就只剩一周了,幸运的赶上一个长周末,三天不用去医院打卡,程续应允了去昔日的室友家做客。 自然是要带上楚昕的,这一行只有他们二人,楚昕对这个城市不熟悉,又是个女孩儿,照顾她,是程续的义务。 …… 约定的这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温度虽不到十度,但下午三点依然明媚的阳光给这个城市的暮秋带来不少暖意。 室友带着太太一起驱车来接他们,两人遵循老外的礼仪穿得人模人样地,并肩站酒店门口候着。 一人抱花一人拎酒,男的英挺俊逸,女的高挑貌美,咋一看,真是璧人一对,过往行人无不侧目暗自称赞。 东方征服西方的,除了老干妈原来还有美人儿。 昔日的室友已是这家医院神经外科的主治医生,开奔驰住郊区大别墅,娶了本地出生的移民二代,生了两孩子,就读于附近一流的私立学校。 当初两人是这个学院那一届唯二的华裔,虽不同方向,师从不同的导师,但关系相当不错,程续坚持要回国时对方还极力劝阻。 不同的选择意味着不同的命运,如果当初没有离开,室友现在的生活大概率就是程续的生活。 室友的太太是个药剂师,华裔二代,虽然在本地出生,但普通话很流利,性格也很开朗。 晚餐非常愉快,四人开了两瓶红酒,除了要做司机的男主人只浅酌了一杯,其余三人都把自己的酒量用到了尽。 晚餐结束后,程续陪着室友读幼儿园的儿子在后院无比耐心地玩了好一阵儿篮球,临走时他手痒,连续远投,球球空心。 孩子被这个叔叔的球技折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频频惊叹。 和他表现一致的,是站在场外的楚昕。 …… 回程不过傍晚八点,离他们住的地方还剩几百米时,楚昕说喝了酒有些头晕,提议下来走走,程续自要陪同。 今晚的月色很美,皎皎悬于半空,没风没雨的日子,成双成对的情侣依偎着在月下散步。 沿途的红枫已到末期,枫叶一半似血,一半零落,行至树下,咔嚓咔嚓,是落叶碎裂的声音。 借着点酒劲儿,程续又想到周泽,想他大学打工将所有的收入换成礼物寄给了自己,想他一遍一遍对自己说,我喜欢你,我这辈子只喜欢你。 想他无数次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想他一次一次离别时绝望的眼神。 最后那次,他到底是把他伤狠了。 …… “程医生,我有点头晕,可以挽着你吗?”楚昕穿着一双细跟的鞋,哪怕不头晕走个几百米也是辛苦的。 “我要说不的话,还是个人吗?”程续笑笑,“但你可别再嫌这拐杖没有弹性。” 楚昕伸手勾住他的臂弯,幽幽叹口气,其实她已沉默一路,程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也没有关注。 行至楼下,她拽住径直想要迈入大堂的人,仰头抬起眼睫,那眼波氤氲流转,无遮无拦落在程续的脸上,全是情。 “程医生…” 程续整个人僵住,不敢动弹。 “我喜欢你,哪怕你曾经喜欢的人和我很不同,出生、地位、甚至性别… 哪怕我知道你曾经用尽全力爱过他… 但我喜欢你,如果你愿意,我也会用尽全力去爱你。” 说完,她勾住程续的脖子,垫脚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一个吻,旋即离开往大堂去了。 …… “啪!”一声脆响,是酒瓶摔落地面的声音,程续还未能从上件事中回神,已下意识循声看去。 不过十几米开外的树下,一个仓皇离去的身影,他确定,是周泽。 ----
第125章 还你一次 不等程续抬腿追,周泽从两步跨上了停在路旁的一部越野车。 引擎轰鸣,车辆在他眼前疾驰而去。 立在街头发了半响呆,程续摸出手机拨出了这一年多以来给周泽的第一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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