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没有,最坏不过是按部就班。”周泽转过头来。 Jacky抬手拍拍他的膝盖,温声道:“放心吧,进退咱们都有着数。” 确实,谈好了,或许可以整合资源实现跳跃,但真谈不下来,以“丰泽”这两年的布局,倒也不至于局促。 周泽偏头看着Jacky淡然笑笑:“待会儿球场上别让他,是时候让俞董见识一下你真正的实力了。” “正弘医药”(生产安达纬的企业名)的俞董是个高球迷,走南闯北纵横东西,用专业的时间打出了业余的水平,每次谈判前,无一例外都是先要用一场球暖一下场子的。 Jacky八十杆左右的水平,在业余的圈子里几乎是可以所向披靡的,但对这俞董,一让就是两年。 …… 手机在扶手版上震动,周泽撇一眼屏幕,抬手划开,俞董爽朗的声音:“周董,快到了吧?今天赶巧了,除了你和吴总这两位贵客,还空降一位神秘嘉宾…” “俞董的朋友,想必都是非常值得一会的,你们先聊着,十分钟之内我和Jacky就到。” 电话挂断了,两人对视一眼,刚才还轻松的神色已然遁形。 俞董的声音是带着笑的,但“空降”这个词儿,更像是隐晦的推脱——对方自己要来,人可不是我请来的。 今天,这么重要的计划都无法拒绝的人,时间还掐得如此之准,周泽脑子里浮出一个人的样子。 …… 半小时左右的绕山路结束,车道渐趋平缓,不过再五分钟,车行至会所的停车坪停定,司机和坐副驾的保镖同步下车躬身拉开后排的车门。 二十米开外,正弘的一哥朱梦新带着两个副总迈下台阶迎了过来,周泽和Jacky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迈下了车。 都是老熟人,握手寒暄两句,朱总一个眼神,两副总一个拉手一个揽肩拽着Jacky先行迈进了会所。 “Alvin,今天有点特殊情况…”朱总向前半步靠近周泽。 周泽眼皮都没抬一下,对着认识多年既交过心也交换过大把利益的人,他不需要对自己已经猜到的结果刻意表现出兴趣。 朱总压低声音道:“林熠在,和俞董一起到的,俞董昨晚还和我通过一个电话,压根儿没提这一茬,我他妈真不知道这是要干啥。” 作为莫瑞亚太区的执行董事,这个背景惊人、处事果断的林董,纵是少有抛头露面,但圈子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谁人不识?至于他和周泽的那点儿新仇旧恨,自然已不是秘密。 周泽面无表情点点头,片刻,嘴角扯出一抹笑,望向前方。 肤色黝黑戴着白色棒球帽的俞董身旁是身着休闲西服一脸轻松的林熠。 作为周家的长孙,他虽改了姓股份还是在的,两年间,两人在无数会议中相遇再背道而驰的次数并不少。 但今天,绝不可能是偶遇。 二十几年过去了,这个人倒是执着地保持着出其不意恐吓自己的爱好。 ----
第68章 噩运本身 “周董…”林熠倜傥地抄着手,漫不经心笑笑:“是不是太见外了,或者,我应该叫一声弟弟…” Jacky上前两步,不动声色把话接了过去:“林董,这也太巧了,见到您真的很高兴。” 历经小半年的艰难谈判,两家企业交叉持股的比例和股权交易的价格刚敲定,准备签署合同的当天,早上六点,确实不能更巧了。 Jacky神他妈一句“真的很高兴”把林熠逗笑了。 “Jacky啊,你的离开,真的是莫瑞巨大的损失”,他敛了笑拍拍Jacky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过你去帮周泽,我还是挺高兴的,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 站一旁的俞董上赶子地凑上来飙戏:“知道我们一早约了球,林董不远千里赶过来,也真是有心了,这兄弟情真是感人至深啊!” 都是修炼成精的狐狸,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个顶个的出类拔萃。 周泽没有给人配戏的兴致,寡淡笑笑,径直道:“那就请俞董先开球吧,林董时间宝贵,可别耽误他接下来的行程。” 林熠哈哈笑两声,带着一种松弛到几近戏谑的口吻回他:“嫌我碍眼啊,放心,我就过来和你聊几句,不耽误你们的正事儿。” “休息室我已经让人备好了早餐和茶水,周董和林董请随意”,俞董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滚一圈,笑着朝Jacky一扬手,“吴总,咱哥几个先下场切磋?” …… 几步台阶,一段青石板路,路的尽头是一间挨一间的包房,林熠一言不发抬脚往前,周泽顿了不过片刻,跟在了他身后。 最角落的房间,身着深色套裙的客户经理面带满分的微笑帮两人拉开了门:“咖啡和茶,二位看需要什么?早餐……” 林熠抬手打断了她,“暂时都不用,谢谢” 门轻轻阂上了,硕大一间房只剩下两人。 终于不用看他在外人面前表演了,周泽缓缓吁口气,冷冷道:“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林熠拉开连接阳台的玻璃推拉门迈了出去。 不过三两步,他转过身来,斜靠在阳台铁质的栏杆上,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嗑出一根夹手指,轻描淡写问到:“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吗?” 朝阳倾泻,金辉般撒落无垠的草坪和湖泊,很明亮,也让人如芒在背,周泽不自觉狭眼,沉默候着。 “我给你们今天的签约仪式准备了一份礼物,其实完全不必这么匆忙…” 林熠掏出火机,垂着眼帘点上烟,白色的烟雾袅袅腾起又散去,他抬眼看向周泽,无波无澜说道: “但我啊…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时候… 在你觉得幸福离你很近,希望和光明近在咫尺时,一抬手就把它们打破了。” …… 二十几年的时光走马灯似的在周泽脑子里掠过。 如影相随的凌辱、大学时在BBS上的曝光、设计让他失去事业险遭牢狱之灾、让他失去和程续厮守的可能… 这番话,他毫未夸张,仅仅是陈述事实。 说不愤怒是不可能的,但周泽只能忍,今天这个日子,他并不想和这人搞出啥大动静。 两轮深呼吸,他轻撇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意味问:“看过心理医生吗?” 林熠把烟抵唇间,悠哉哉吞吐一口,出乎意料回到:“看过。” 周泽微怔,半天无法回应,他心软,不管受到多大伤害,对对面这个人都抱有些许同情。 “怎么了?不能是心疼我吧?”林熠笑了笑,随手弹弹烟灰,不紧不慢说道: “对了,我想起来今天要和你说啥了,你现在这么忙,还有时间关心你的程续哥哥吗?” 心火一瞬被点燃,周泽的拳头不知不觉握紧了。 ‘别理他,他只是想激怒你’,理智反复劝慰,周泽转身快步走到门口。 “他还没找人,三十几了,看着怪可怜的…” 周泽已经放在门把上的手一滞,离别时挖心挠肝的痛和近三年来无法言喻的孤独苦闷顷刻就湮灭了他的理性。 他几乎是一瞬就转了身,不过几步,他拽着林熠衣服,抬手就是一拳:“你有什么资格提他。”他几乎是在嘶吼。 林熠没和他客气,一挥胳膊反抽在他脸颊上,阴沉沉还他一句:“有感觉了?痛了?爽吗?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 这两拳两人都没惜力,痛疼的传导不过数秒,周泽被一种困兽般的情绪激得想和这个人同归于尽。 …… 闻风而来的保镖将两人架开了。 推开拦在身前的人冲进洗手间,周泽用凉水冲了一把脸,激喘几秒,他双手撑在洗手台前,丧气地垂下脑袋。 他知道,今天这场谈判注定不会顺利了。 林熠从来都不会虚张声势,他的出现,就是噩运本身。 待他调整好情绪走出洗手间时,林熠早已离开,房间里只剩侯着他的保镖Law。 “二少爷,车上有冰块和医药箱,您看是我去过来,还是我们去车上处理?” 周泽没应声,推门大步往停车场的方向去。 …… 会所建在半山腰,房间和大堂对着人工的草场和湖泊,反倒是这停车场望出去高崖绝壁云海翻腾,很有点滋味。 周泽没坐上车,径直抱臂倚靠在车门上。 Law从车载冰箱里拿出冰桶,铺开纱布倒上冰块,简单一裹递给周泽:“敷敷吧,应该能消点肿。” 把带着寒气的冰块摁在了脸颊,周泽兀自沉默地望向云海深处。 Law看他神色不郁,抱着冰桶开声宽慰:“我刚看到大少爷了,他的脸比你还严重,还是你厉害一点。” 本来满腹心事的周泽,被这粗暴的安慰方式逗笑了,随口问:“刚才你怎么不进来,大厅离包房也不太远。” 两人争执的动静不小,按理,Law不应该等到动手才出现。 Law顿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妥帖的答案:“我觉得你打得过他。” 周泽嗤笑一声,把手里的冰块扔回给他。 这就是周家,哪怕和自己朝夕相处两年多的人,也会在这些问题上,严肃思考谨慎回答。 打起来没人会帮他,这个家里,胜者为王。 ----
第69章 第七通电话 哪还有一丁点下场打球的兴致,周泽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早上七点半,九点半签约仪式,在球场的一干人等怎么都还得一个小时才能收队。 一个眼神,law自动撤离到十米开外,周泽盯着手机通讯录上程续的名字和号码,默默发呆。 铭记在心的数字,依然忍不住就这么呆呆看着,好像困在沙漠的人渴望一眼泉,也像陷入一场旖梦不愿自醒。 快三年了,两人通话不过六次,新年、生日、在北京偶遇那一场,通话时间最长的竟是张文静和对方叙旧时,不经同意把电话递到了他耳边。 “一切还好吗?忙不忙?要注意身体……” 看不着摸不见的几句话,让当时的他胸廓发胀眼底发潮,就连握手机的手都狼狈地轻颤。 他是真的不敢打电话,听到声音就想见到人,见到了人就不想离开。 …… 手机放回裤兜,从车上拿出烟,再从夹克的里兜摸出火机,拇指在光滑的机壳上轻抚半响。 “嘭”一声脆响,蓝色的火焰腾起,周泽垂眸点燃一支烟。 倚着车门就着身前缥缈的景致断断续续抽完这根烟,想听到对方声音的念想像一条引线,起了头,便怎么都摁不下去。 把火机贴胸放稳妥,再一次摸出手机,翻到程续的名字,这次他没有犹豫,径直拨了过去。 嘟嘟两声,程续接了起来,“早!” 周泽哑然片刻挤出了很俗气的开场白:“准备上班了吗?” “正在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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