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经常被夸,也仍然不擅长接受夸奖的陈览今半天憋出来一句十年前的广告词:“好吃你就多吃点。” 闻川宇确实多吃,他又一口气舀了一块土豆一块番茄,带着一勺汤汁,淋在饭上,边淋边问:“你平时经常做饭吗?” 陈览今摇摇头:“没有,我一般比较懒。” “那你怎么这么厉害啊?”闻川宇不吝称赞,“我倒是挺爱做的,高考之后做了一暑假呢,只不过味道都挺一般的,也没什么长进。” 其实陈览今不懂自己厉害在哪里,他也无非是对着手机上搜到的攻略按部就班而已,连放多少盐都要精确到半勺、一勺这样的度量方式,可谓毫无经验。但他还是热心地试图为闻川宇提供帮助,给他分享了几个写教程很清楚的博主,还展示了一些自己觉得容错比较高的菜式。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过去真实发生的事,又或者悬在空中的概念。其实作为朋友而言,他们也仍然有许多可以探索的话题空间。毕竟区分于因为某种爱好或者群体关系而结实的普通朋友,他们现阶段对彼此的了解程度还相当有限。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很相似,都有着足够自由包容的家庭环境。闻川宇从小被鼓舞做任何他想尝试的事,有充分的好奇心和探索欲,胆子也很大,甚至敢主动提出和不认识的alpha假结婚。而陈览今亦是被放养着长大,任由他走他想走的路,否则也不会到了25岁还没谈过恋爱,沦落到找人假结婚的地步。 但他们又在很大程度上趋于不同,譬如性格和热忱。他们都有过许多旅行经历,甚至有很多重合的目的地。但聊到具体的行程时,又迥然不同——陈览今逛博物馆,看名胜古迹,而闻川宇总在体验新兴的文娱趣味,譬如冲浪、脱口秀、沉浸式剧场。 陈览今听见闻川宇去西安的时候没去兵马俑,而是去骑马、玩滑翔伞的时候瞳孔地震,吃饭的动作都停了好一会儿。 而闻川宇没觉察,思绪已经从滑翔伞飘到其他运动上,刚刚说要带陈览今一起运动,这些非传统定义上的运动项目也算运动吧? 其实在许诺要带陈览今一起运动的那一刻,闻川宇就已经开始脑内筛选,他常去的那些运动局,哪些比较适合陈览今,哪些没那么适合。无论是对抗性太强不适宜新手,还是有他不想陈览今接触的人。 有些团队运动涉及的人员太多太杂,也未必都是相处舒适的人,他可以虚与委蛇,因此不太有所谓,但他隐约不希望陈览今也碰上那样的人。 蛮奇怪吧?闻川宇自己也觉得挺荒谬,他居然想保护陈览今,明明陈览今比他大六岁,他也完全相信陈览今有处理好社交圈的能力。 但他仍然想从源头上切断,像守着一只纯白色的石膏娃娃,他没有亲手上色的野心,但也不愿意把它放到浑水边。 当时没有想出来合适的选择,如今把范围拓宽到极限运动,或者非传统类型的运动,似乎可选范围就多了很多。 也不必担忧陈览今和不友善的人接触,有他自己一个人在,能陪陈览今玩、保护他的安全就够了。 忧虑得以解决,像第一遍读试卷还不会做的题,在检查的时候突然找到答案,闻川宇有点儿激动地把筷子放下,拍了下手:“你想试试滑翔伞、滑雪、冲浪什么的吗?我可以带你一起玩这种运动!” 陈览今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滞了一下,嘴里的土豆忘了嚼,直接从喉头滚下去,有点黏糊,咽下去后才慢悠悠地说:“好啊,什么时候?” 在等陈览今吞咽的片刻里,闻川宇原以为陈览今会谨慎地多问几个问题,譬如安全性等等。结果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仿佛随时都可以出发,反而让闻川宇愣了愣。 于是反倒是闻川宇干巴巴地问了句:“这几个都可以吗?你有什么特别想玩或者不想玩的吗?” “不知道,”陈览今摇了摇头,“因为我都没试过呀,所以都可以。” 盲目信赖,让闻川宇的心莫名跳得有些快,他仍然记得第一次见面那天陈览今的警惕表情,像在路边遇到的流浪猫。他不会为那种警惕伤心,因为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此刻……只过去了不到十天,那种警惕就完全消弭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条件的信任,他好像体味到养猫的快乐。 也许是一种试探,闻川宇在距离国庆只有半个月的时候异想天开:“嗯……你想不想国庆的时候一起出去玩?不一定是极限运动什么的,就纯旅游。” 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内?陈览今很爽快地点头说好,还当着闻川宇的面从身后的沙发上摸出手机,在自己的日历上记了一笔——和闻川宇一起出去玩。 闻川宇也恍恍惚惚地摸出手机,把自己原定的国庆单人出行的机票退了,扣了好多钱,但好像很值得。 距离国庆还有约莫半个月,在真正放假以前,他们都还有许多事要做。闻川宇不算太爱读书,大多时候认真听课,小部分时候也心安理得地摸鱼——譬如此刻,他坐在后排,在抽屉里悄悄玩手机,在好几个旅行攻略app里穿梭。桌上的电脑也开着,只不过没在看课件,而是在做旅行规划。 陈博士对待学术的态度显然比他认真太多,他上课给陈览今发消息问他的偏好,总要隔好久才能收到回信。 于是微信聊天框里一整面都是他的绿色气泡,倒挺护眼。 总这样问来问去,效率实在太低下,闻川宇索性多做了几个预案,做好再一并给陈览今选择。 于是又一个周五到来,陈览今闻川宇的第一个家庭会议正式召开,会议主题,国庆行程安排。 陈览今难得一到下班点就匆匆收拾包准备离开办公室,同门挑了挑眉,带点儿好奇地问:“你赶着回家呀?晚上有什么事?” 这很难解释,陈览今卡壳半天,最后蹦出来一句:“开……开组会?” 同门:“……?”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作话是没有作话 oo oo
第8章 约会还差不多。 陈览今说完“开组会”,就看见同门一脸毫不掩饰的疑惑。他解释不清楚,也不想再解释了,匆匆说了“拜拜”,就把同门的疑问抛在脑后了。闻川宇还在楼下等他,他不好意思耽搁太久。 闻川宇周五下午也有课,不过下课比他早一些,就拐到心理系楼接他一起回家。说是“接”,其实也名不副实,只是一起走回去而已。他们俩都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家也离学校不远。 陈览今下楼的速度很快,几乎都要卷起风,以至于尽管只有三层,抵达一楼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儿喘。 闻川宇倚在大门边,门外阳光仍很好,打在他的半边脸上,几乎像舞台剧主角。大概是听到了动静,闻川宇朝他的方向转过头,在看见他的下一秒冲他露出一个很大的笑,扬声说了句:“来啦!” 于是陈览今又小跑起来,跑到他面前,说:“来啦!” 和闻川宇并肩走出教学楼,室外初秋的风打过来,陈览今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冷。前两天刚下过雨,尽管今日天晴,也仍然无法消弭一场秋雨一场寒的效应。 闻川宇敏锐地觉察到陈览今有点发抖,步子停了停:“你冷吗?咦,早上出来的时候你不是穿外套了吗,落上面了?” “在包里。”陈览今摇摇头。实验室并不冷,他刚刚收东西的时候太仓促,没想太多,就直接把外套收进包里了。 “那先穿上,”闻川宇说着,已经开始回头往教学楼去,“进里头穿吧,外面冷。” 幸好还没走出几步,陈览今蹲在教学楼门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被他胡乱塞成一团的针织外套,倏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闻川宇就站在他身前,替他挡着门外吹来的风,盯着他一错不错地看。 好在闻川宇似乎也没注意到这些,因为他嘴上还在介绍今天的安排:“一会儿我们先去吃个晚饭,然后回家我把我做的几个方案给你看看。我做得可认真了,还选了PPT模板呢。哎呀,要是家里有投影仪就好了,更有那味儿。” 趁他说话的功夫,陈览今已经站起身把外套套好,正低头去拉书包的拉链。听闻川宇这么讲,他想了想,说:“要不……去我们会议室?可以投影。” 他看见闻川宇的眼睛亮起来:“我们这会儿可以用吗!” “可以,”陈览今眨巴眨巴眼,“星期五傍晚不会有人用的。” 方才为了穿衣服折返,此刻倒也算顺路了,会议室是他们平时开组会用的,偶尔也用来接待来访者,钥匙就放在陈览今的工位边上。 陈览今轻车熟路地带着闻川宇上楼,恰好碰到刚刚那位同门回家。同门看到他们促狭地朝他挤了挤眼:“什么开组会啊,约会还差不多。哈喽,览今的小男朋友。” 相较于脸红到耳根的陈览今,“小男朋友”本人显得悠然太多,他一派自然地冲同门招了招手,还和人家说“路上小心”,同门见状更乐不可支。 陈览今几乎是逃窜一样地去工位拿了钥匙,然后带着闻川宇去会议室,进去之后,还相当心虚地把会议室门反锁了,谨防再有哪个同门路过。 会议室不算太大,正中摆了张圆角的长桌子,但桌子这头到那头并不远,挤一挤估摸也就能坐下十来个人。 闻川宇煞有介事地把正对屏幕最远的那张椅子拉开,请陈览今入座。陈览今很顺从地抱着自己的包坐下,安安静静地,然后目睹了闻川宇折腾半天投影也没弄明白的全过程。 陈览今倒也没想到要帮忙,只是抱着自己的包,眼神跟着闻川宇的动作游移,像在看什么电影那样认真。直到闻川宇对上他的眼神,一脸可怜地看着他:“帮帮我。” “哦哦,好。”陈览今这才反应过来,某种程度上他是这间会议室的东道主。包被随意地搁在一边,陈览今站起来,三下五除二地替闻川宇把投影用的各种线连好,然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屏幕上现在是闻川宇的电脑屏幕,能看到几个游戏的logo,陈览今莫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像窥探隐私,于是又悄悄地把眼神转回闻川宇的身上。 闻川宇站着,俯着身,桌面的摩擦力太大了,鼠标操纵不太灵敏,他正从包里往外掏能充当鼠标垫的本子。最后翻出来一本《民事诉讼法》,估计是他今天下午课的专业书。 在电脑桌面右下角单独待着的PPT文件终于被点开,陈览今眼神刚转回屏幕上,就被明黄色的配色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闻川宇甚至做了PPT美化,还用了这么跳脱的配色,倒是和鼠标底下那本书的封皮有点像。 等闻川宇点击播放,屏幕上开始播切入动画的时候,陈览今已经无力震惊,甚至已经开始为此合理化——闻川宇嘛,当然是对任何事情都兴致盎然。而他都坐在开组会的地方“听汇报”了,当然也要沉浸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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