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
姜小鱼试探地往旁边挪几步，黄毛的手指跟随着他。
“别躲，就是你！”
姜小鱼皱着眉，想说自己不会打篮球。
裴愈已经说：“可以。”
他的脸色没有一丝变化，朝球场外走去，走到自行车旁，他摘下头盔挂在自行车把手上。
姜小鱼放下那只小狗，没人抱着，小狗也没有趁机逃窜，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它低头欢快地啃起姜小鱼一起放下来的汉堡。
姜小鱼两只手都油滋滋的，有些无处安放地垂在身体两侧。他朝裴愈挪过去，看见他侧脸线条冷漠，不禁急促呼吸几口，才鼓起勇气说：“我不会打球。”
裴愈没有闻话色变，他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甚至没有看姜小鱼，他低头脱下拖鞋。
他也没有说“没有关系”之类的安慰话，只道：“既然有自知之明，就站远点。不要碍事。”
姜小鱼小小地“哦”一声。
想了想，他告诉他：“你是个好人。”
裴愈终于变色了，这句话打破了他的面具，他拧着细长的眉，尖锐地朝姜小鱼看过去。
姜小鱼慌了：“我、我说错话了吗？”
这张脸上的慌张，好似一张白纸上突兀的墨痕。
裴愈看他几眼，一言不发走向球场。
姜小鱼看了看他的背，踌躇地跟上去。
黄毛已经选出另一个要上场的人，对方身高差不多一米九。
姜小鱼站在他对面，微张着嘴，把脖子仰得好酸。
黄毛为此得意道：“这是我刚交的兄弟，是个灌篮高手。你现在认输还不晚。”
裴愈眼神欠奉。
黄毛得不到满足，只好向姜小鱼炫耀：“高不高？”
姜小鱼点了好几下头。
“他高不高跟你有什么关系，长在你身上吗？”裴愈冷冷道。
他嘲讽的目光落在黄毛头顶，“你说对不对，一米六。”
黄毛瞬间变脸了，身高一直是他的痛处。他比大部分同龄人都矮，就连对面那脸蛋肥肥的“小肥羊”都比他高一丢丢。此时被裴愈挑明，简直是耻辱。
他的脸瞬间涨红了，连脖子都好像气粗了。
不知情的两个小弟在球场外窃窃私语：”噢！到放狠话环节了！”
黄毛怒目圆睁：“裴愈，你死期到了！我要把你打得跪地求饶！”
裴愈挑眉：“哦？那不如现在回家睡觉，也许能梦到呢。”
“啊啊啊啊！！！” 黄毛像一只怒目冲冠的大公鸡。
姜小鱼看了看裴愈，有些后怕地舔舔上唇。在学校里，裴愈总是沉默寡言，他不知道他身上竟然还有“毒舌”属性。
这场比赛在左半球场，规则是谁先投进一个篮球谁就胜利。
场外的人吹了一个口哨，比赛便开始了。
他们把一颗篮球从场外砸了进来。
要抢吗？要抢吗？
姜小鱼脑海里只有这一句话。
裴愈挥手让姜小鱼站远点，姜小鱼听话往后面退，踩到一颗石子，他差点摔下去，刚站稳，就见到一个篮球从篮球框中间落下来。
“咚——咚——咚——”
场面一下寂静，只剩篮球弹起来的声音。
这颗篮球很不懂眼色地蹦来蹦去，黄毛脸色都扭曲了。
姜小鱼茫然地在裴愈和黄毛及一米九兄弟身上望来望去。
他只是退了几步的时间，比赛就结束了。
谁？是谁抢到了球，投进了篮？
姜小鱼看到了黄毛难看的脸色，瞬间找到了真相，兴奋道：“班长，是你投的篮吗？”
裴愈面色淡淡的，但不妨碍姜小鱼的激动，他夸道：“好厉害！”
在学校里，裴愈从不参加班上的篮球活动，谁也不知道他竟有这样的本事，都以为他是只会读书的弱不禁风的书呆子。
黄毛看了看那颗不再跳动的篮球，感觉面皮像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他咬牙道：“三局两胜！”
裴愈又用那种很平淡的语气说：“可以。”
这越发使黄毛脸色难看。好像他对于裴愈来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东西。
十分钟后，黄毛以及他的一米九兄弟跪趴在地。他们被裴愈剃了“光头”，裴愈三比零获胜。
黄毛十分不甘心。
他向一米九兄弟怒吼：“你不是说你是灌篮高手吗？”
一米九兄弟很委屈地说：“跟你打球的时候，我就是高手啊。”
黄毛：“……”
裴愈拍拍身上的灰尘，淡漠地从姜小鱼崇拜的目光中经过。
如果他有一个外套，能单手搭在肩上，像披风一般，那就更潇洒了——姜小鱼心想。
他追在裴愈身后。
“班长班长，你好厉害！”彩虹屁不要钱地释放。
“班长班长，你居然还有腹肌，好厉害！”彩虹屁继续释放，反正不要钱。
裴愈回到自行车上，面无表情地穿上拖鞋，戴上头盔。
姜小鱼托着一大包食物，拿着一只钱包，抱着一条小狗。
殷勤地奉上裴愈赢来的赌注。
裴愈目光落在他亮晶晶的眼眸上，嗤笑道：“你傻吗，这些都是你的。”
姜小鱼认真道：“这条狗不是我的。”
他打开钱包，取出一张照片，说：“这些都是你赢来的，我只要一张照片就好。”这是他爸爸的照片，所以不能给人。
裴愈双手交叠，靠在自行车车头上，他偏头看着姜小鱼在太阳底下晒得白里透红的皮肤，说：“傻小子。”
他想了想，长臂一伸，捏起小狗的后颈，“这个丑东西归我了。”说着把狗放入车筐里。
“那蛋糕呢？那披萨呢？那炸鸡腿呢？”姜小鱼歪了歪头，“班长，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小狗嘤嘤叫，因为没有吃饱。
裴愈眯起眼，忽然想到面前这小子在奶茶店点外卖故意堵自己。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
“我不喜欢听谎话，想好再回答。”
“……”姜小鱼在裴愈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仿佛自己是一具空虚的晶莹的壳，无所遁形。
姜小鱼咬着下嘴唇，繁杂的思绪如排山倒海，最后化作一条清澈的小溪，通向发着光的洞口。
他怯怯道：“我想追求你，可不可以？” ----
第 16 章
裴愈像见到鬼似的，战术性后仰。
他沉默良久，此时的风变得温柔，吹拂着姜小鱼微卷的发。他凝视着面前这位并不熟悉的同班同学，在他冷静的视线中，姜小鱼纤长的睫翼不停颤抖。
裴愈见好就收，停止了审视。
“姜小鱼同学——”
他还没有说完一句话，姜小鱼便有些惊喜地说：“你知道我名字！”
略微尝到一点甜头，他好像就已经把那些不安和忐忑抛之脑后了。实在过分天真。
裴愈微微抬眉。
姜小鱼立刻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裴愈冷冷道：“姜小鱼同学，专心学习。”他说完这句话，毫无留恋，双脚一踩踏板，自行车就滑了出去。
风吹着他，他过分浓墨的头发和洗得掉色发白的衣角在微风中飘动。
他带走了皂角的柠檬清香，独留下姜小鱼站在原地。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同时也有点小小的庆幸，姜小鱼对裴愈并没有那样的感情，只是出于一个系统的要求去攻略他。
这对不知情的裴愈来说，像是一种戏谑。
姜小鱼咬着手指思考了一下，微微欣喜，这是个好的开始。他确信了，裴愈并没有讨厌他。
黄毛和他的兄弟结伴着走出球场，姜小鱼笑着问他们要不要吃些东西？
他们萎靡的情绪一下变得振奋。
“真的？”黄毛狐疑。
姜小鱼点点头，裴愈帮他出过气，他现在不记仇了。况且，他真的需要有人解决他为了见裴愈点的大量外卖。
黄毛伸出手，就要接过来。
空气中传来一阵轰鸣。
视野内突然闯进一辆帅气的机车，平沙落雁式地扬起一大片瀑布似的灰尘。
姜小鱼捂着嘴咳嗽，五官难以适应地皱起来。
“爱哭鬼！”
姜小鱼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和讨厌的称呼。不确定地细看。
灰尘渐渐散去，他看到一顶金耀璀璨的头发，在暖色的光线下，每一根发丝仿佛是纯金打造，处处透着精致。
“孟、孟栖！”姜小鱼有些傻眼。
孟栖食指拉下墨镜，嘴角带笑地看着姜小鱼。
姜小鱼没弄懂他为什么来这里？
难道当时，他居然打了孟栖的电话吗？
有点记不清了。
孟栖把墨镜丢给姜小鱼，“给我保管好了！”
“你要做什么？”
孟栖微笑着，对姜小鱼保持缄默。他眼珠一斜，瞟向黄毛一行人，嘴角的笑忽然变了弧度，微妙地多出一丝狰狞之色。
二话不说，单手起跳下车，右腿向黄毛横扫过去。
姜小鱼吓得捂住眼睛。
黄毛挨了一记飞毛腿。
懵逼中，望见孟栖一头的金发。有限的记忆中，黄毛终于回想起孟栖正是上星期踹了他一脚、抢他妹子、让他丢脸的无名人士。
仇上加仇！
丢脸又丢脸！
黄毛眼睛几乎燃烧起来，指着落地的孟栖吼：“给我打！！！”
一米九兄弟发挥出他的腿长优势，立刻向黄毛指的反方向跑去，黄毛傻看着他的背影，远远的，他的声音传来：“黄哥对不起，我妈不让我打架！”
黄毛傻眼了，新结交的兄弟就是不靠谱！
孟栖笑着整理衣领，居然还有空对姜小鱼眨了眨左眼。
“啊——”黄毛捏着拳头冲了上去。
在姜小鱼“别打了”的背景音中，孟栖以一敌二，打得那叫一个天地色变——没有夸张成分，因为天上打雷了，要下大雨了。
孟栖瞬间想到不太愉快的事情，也没了打架的心思。不想再做一回落汤鸡给姜小鱼笑话了，于是啧了一声，一记抽腿将黄毛抽倒后，他转过身。
起风了。
大风吹得姜小鱼的头发糊了满脸。
孟栖心底嘲笑一声，而后迅速握住姜小鱼的腰，把他抱到车上，自己也长腿跨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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