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被他用手肘不小心轻轻点一下,心脏就要狠狠跳动一下,像射击游戏里表示被击中的红色标记,在他的视野里,一下下宣告他的失败。 大家并非刻意把他抛在气氛之外,盛皖南时不时会在聊天里用手语把他提上,用口语翻译他的回答给大家。只是后来他的酒喝完了,他用来掩饰自己不合群的道具不存在了,他就埋头装作认真在看学生发来的手语视频。 直到盛皖南委婉地劝他回去休息,他才再抬起头。场上还有别的人要走,盛皖南就建议他们结伴而行,先把女生送回家。 徐之宁走的时候,故意慢了大家几步,就为了在关包厢门的时候再看一眼季丞川。 像等着他这一刻似的,他抬眼,看到正好坐在灯底下的季丞川发着光,向后放松的靠在椅子上,看着他,笑着和他挥手道别。 那灯自他头顶斜着打下去,把衬衫微敞领子下的锁骨那一块照得隐晦诱人,喝过酒以后显得有些孩子气的脸,在平日成熟稳重的外表下露出了优雅的痞颓。 门已经在身后关上了。 徐之宁独自站在昏暗的走廊里,通过放缓呼吸平稳心跳。
第5章 【.】 夜凉如水,酒吧外的街道静了不少,灯光也更旖旎了起来。人群散去后,三人对坐着聊了许久,直到夏婉怡醉得都睡过去了。 夏婉怡睡倒在盛皖南身上,毫无形象可言,屡扶不正。盛皖南帮她把已经松散的马尾全部解开,又重新扎好,动作慢条斯理,手法娴熟。 季丞川用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杯沿,懒散地倚在卡座上观察他们。 夏婉怡留长发是从高中开始的,以前她都懒得自己扎,小学的时候更是顶了三年的寸头。现在想想,夏婉怡什么时候开始留长发,盛皖南的手腕上就什么时候出现了雷打不动的一圈发绳。 扎好头发的夏婉怡不见醒,盛皖南也没有叫她,而是半蹲着把烂醉的女朋友背了起来。 “我们走了。”盛皖南微笑道。 “慢走不送。”季丞川挥挥手。 盛皖南要开车送女友回家,早就是滴酒未沾,见季丞川也是醺醺然,提醒道:“别开车。” “知道了——”季丞川拖长音调,从兜里摸出烟盒,叼着没点。盛皖南菩萨似的人,他连烟都不敢在他面前抽,得等他走了。 “今晚外面挺冷的,早点找个代驾回去吧。”盛皖南补充道。 季丞川摸出了打火机,在手里把玩,不甚在意地应答:“嗯。” 盛皖南走后,季丞川才开始抽,边抽边下楼。 这个时间点的酒吧独有一点不好,有许多酒醉的单身漂亮男女见了他就想贴上来搭讪。季丞川在大厅里挑了个顺眼的,聊了一会儿,就被邀请去开房。 季丞川不是介意一|夜|情,他只是担心不干净。在国外也是,他很在意交往对象的身体状况。 虽然拒绝了,但对方显然不想放过他,跟着他不停地暧昧游说。季丞川在酒吧门口再次礼貌地拒绝了对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脚步微跄,但走得慢,因此只是显得惫懒。出门的刹那,寒风果然扑面而来,把才燃不久的烟头助燃了三分,零星的火光闪烁,季丞川皱眉取下,打算走到附近的垃圾桶去摁灭。 在酒吧斜对面的巷子口有一个垃圾桶,藏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于一个不易被发现的位置。 季丞川走过去,在灭烟槽摁灭香烟,缭绕的烟雾带着暖意烘上指尖,发胀的头脑这才意识到通体的寒冷。 这夜确实挺冷的。 季丞川半抬眸,某瞬间认为自己醉出了幻觉,却也没有多管,转身要离去。但步子迈了一半,忽然回转,动作之迅速可谓是下意识。 呼出口的暖气带着酒味,心头麻麻的,眼睛努力辨认着模糊不清的身形,言语却比思绪更快一步找到答案。 “徐之宁?” 垃圾桶旁边站着的,宛如幽灵一般的人,不是那个早该离去的徐之宁还是谁? “你怎么还没回去?”季丞川发问,但片刻后意识到他听不见。他当即打开手机,在后台还没退出的备忘录里输下自己的困惑。 这样的凉夜,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耳朵是红的,眼睛困倦得眯成一条缝。 徐之宁伸手去接他的手机,慢吞吞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借口。季丞川干脆直接放到他的手里,顺势摸了摸他的手,果然很冰凉,还很干。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手太暖和了,徐之宁瑟缩了一下,差点手机都没接住。借着一点微弱的光,季丞川注意到他不自然的羞赧,心里有了一些猜疑,但没点穿。 徐之宁低头拿着手机,眼睛却移向了鞋尖。他不知道写什么理由,是该藏拙还是坦白,脑子里比划的手语不停地被翻译成文字,但他的指头却半分未动。 假装回家又中途返回,这种事可以有很多理由可以蒙混过关,比如落了东西啦,想再喝一杯啦,另外约了人啦,迷路啦……徐之宁竭力思考着怎么让每个理由都更接近真实,但又害怕着,真被蒙混过去了。 一条不安的暗琥珀色的河流淌在他的脚下流淌,似线一样细长,湍险莫测。 他和季丞川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的连接单由一条暗琥珀色的薄丝,飘渺纤细,好像风一吹就能断。 但没人能控制澎湃危险的欲望,憧憬、喜欢和期待交杂在一起,心房膨胀,他害怕下一次碰面的杳无踪迹。 于是过分随心所欲地,把自己藏在这个隐蔽的角落,想不为人知地再看他一眼。 亮光的手机屏幕上有着大片尴尬的空白,好在有别的事情给徐之宁争取了时间。 他听不到,那个不死心的搭讪对象追了出来,隔着马路向季丞川喊话再进去喝一杯。他的视线也被季丞川的身形挡住了,直到手机被温暖的手接回去,又匆匆再次塞进才抬头明白发生了什么。 季丞川向他“求救”:“我送你回家,借你解决一下他。” 徐之宁抬头,那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比他高比他白,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唇心还有一枚钉,眼中还有比自己更直白、更浅薄的欲望。 季丞川的意思是借他的名号打发走男孩,他搂住徐之宁的腰把他往身前带,开口想推辞要送醉酒的朋友回家。 可今晚穹顶的月亮皎洁,用以掩饰的借口无处落脚,月光下一片坦荡清朗。 借着季丞川搂腰的手,徐之宁顺势拧身,搂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把自己送上去。一时间太过紧张决绝,踮脚的高度太多、动作太猛,让两人的鼻梁都在对方的脸上磕了一下,痛感过于猝不及防。 徐之宁慌乱中第一下落唇的角度没找好,唇齿碰到季丞川的人中去了。季丞川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推开他,步子向后踉跄了半步。 但是徐之宁非常“胆大妄为”,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在片刻惊慌后迅速找准了位置,毫无技巧和经验地吻他,连呼吸都忘了。 徐之宁一直紧紧闭着眼睛,胡乱地亲着,根本看不到那个男孩骂骂咧咧地走了。季丞川看到了也听到了,却没提醒他。 季丞川把那慌乱的半步找回来,低头配合徐之宁的脚,好让他能安稳地落地。徐之宁傻傻地以为一直在由自己主导着,直到被抱着推抵到墙上,才紧张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线来探看。 一片混乱潮湿的颜色。好像小孩用打湿的蜡笔在白纸上画了一道道颜色各异又不规则的粗长线条。 徐之宁不敢看了,眼睛闭得更紧,唇齿上的感官就清晰了起来。 湿漉漉的,用力的,急促的…… 他好像第一次感受到了声音,从季丞川的身体里,顺着舌尖,肆无忌惮地涌进身体,鼓噪地要把他撑满。 这就是声音吗?他想。 此刻他的睫毛像置身绝境的蝶翅,扇动得厉害。 声音是这样的吗? 温暖的、有力量的、惹人落泪的、令人痴迷的,触碰到那一刻身体自然而然开始对它饥渴,贪之若狂地享用。 太汹涌了。 徐之宁有些害怕,向后躲了躲。 季丞川骤然被拽回现实,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探入了徐之宁的衣摆里。他赶紧收回来,尽力保持平稳地呼吸,想道歉又奈何不能用言语表达,只能像个青春期的鲁莽小子一样呆站在原地。 气氛缓慢地冷却,暧昧仍像盘旋着的鹰。 季丞川自觉后退几步,揉揉太阳穴,醉意和困倦在冷风的刺激下重新涌上来。 他摇摇头,心想,自己确实比想象得要醉得多。 今晚喝了多少来着? 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正好。 季丞川忽然抬脚重新走回到徐之宁的面前,眼中带酒,好似拿出去放到月光底下能照出澄澈的水光。 他没有逼迫或是诱导,只是噙着笑缓缓凑近,一副纯真耿直的醉态。 徐之宁后怕仍在心头,但他没舍得躲。 轻轻的,似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再次落在了唇上。 嚣躁的风停了。 縠皱的月光慢慢将自己抚平。
第6章 【.】 夜未央,窗外的夜露蛰伏着,都市黑夜里也泛滥的灯光也被晕上了寒色。 后面有点疼,膝盖和腰都酸胀得像是跑完一千五的第二天,脑袋也晕胀胀的,但身体却很干爽。徐之宁努力撑着疲惫的眼睛,试图不动声色地起身。柔软洁白的被褥有一角弄脏了,他只草草地看一眼,就再不敢偏过头去看。 衣服和裤子都乱糟糟地堆在地上,徐之宁在昏暗的灯光里眯着眼探头去定位属于自己的衣物。好不容易找到了,下床也是一个麻烦。 他听不见,并不知道自己的动静至不至于吵醒身旁正睡着的季丞川。 这么想着,又偷偷往身边瞥一眼。 表情柔和、呼吸平稳的季丞川还是这么有魅力。 这种人到底是怎么长成的呢? 徐之宁暗自想。 想着想着,又红了脸。 在现在这种处境以前,他们躲在暗巷里接吻,呼吸和体温交错着,差点夺走徐之宁的心跳。季丞川理性地暂停,眼神却难掩感性的不甘。 言语确实是很直白的工具,但当其无法使用时,文字便大放光彩。 季丞川打字的手都在抖,匆匆输入,又烦躁地删除,最后删删改改,只留下礼貌地一行“我送你回家”。 徐之宁的手指热乎乎的,但每根都异乎的僵直,他眼神闪躲,把自己往墙上缩,想了好半天才把手机接过来回复。 打字的时候,每个字母都让他紧张羞赧,要是被拆穿了,就得换一个城市生活了。 “我没带钥匙,回不去”他打完都不敢多看,直接塞到了季丞川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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