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下次我也要去。”他凑近了手机,轻声录下了这段语音。 江平野的回应也很快发了过来,语音里夹杂着嘈杂的人声,还有肖楚和小贩讨价还价的声音—— “本来想说,这辈子都不会来这里第二次了。但是你想的话,可以忍耐一次。” · 面试很顺利。 音综的出品方是一家多元化的视频社区,在参赛者的挑选上远不像其他热门网站推出的音综那样严苛,甚至节目组面试时还有些唠家常的感觉—— 当然,不排除是因为江平野的脸摆在那里。单是在节目里露脸做个花瓶,说不定都能掀起好大一波的话题度。 肖楚陪着江平野一起进的面试房间。他缩在角落里录了像,私下里给季应传了一份。 江平野唱了自己原创的一首歌,这也是季应第一次听到他写的歌。 非科班出身的作曲还带着些许的稚嫩,歌词和专业的相比也有瑕疵。但他站在立麦后,抱着吉他慵懒地弹唱时,那种压抑不住的野性和自由却是最令季应着迷的地方。 最后一个音落下之后,狭小的面试室回荡着节目组的掌声。 不知道是导演还是策划问了一句:“你在学校里是不是很受欢迎,感觉搁高中里就是天天有别的年级别的班级的人凑在门口围观的那种?” 蹲在角落里的肖楚都“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然后迅速捂住了嘴巴。虽然季应没get到这句话的笑点在哪。 “不是吧,没见到过。” 江平野面对陌生人时,多数情况下都冷淡得一板一眼,有时候甚至会让人生出一点“这人好生正气”的错觉。 但往往是这样的性格,更有造故事的潜力与空间。 节目组又陆续问了几个问题,没什么营养,无非是平日里在学校的生活如何,喜欢和什么样的人来往。要不是知道真实的情况,季应估计都要觉得江平野是哪个投资人塞进来的关系户。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导演示意他们可以离场。肖楚结束了录像,但季应还是听到了他小声碎碎念的那一句:“别听江平野乱说,当初高中基本天天都有人跑去看他,单是我就给他递了好几次的情书。” 季应笑了一声,给肖楚发了一条“谢谢”。 下一秒,江平野的视频通话就弹了出来。 江平野已经回了酒店,正坐在窗边的桌子旁拆着外卖。霓虹灯的光从窗外照进,那张冷峻的脸上光影明灭,但却说不出的好看。 两个人同时开口—— “面试得怎么样啊?” “面试得很顺利。” 季应抿着嘴一笑,把手伸进保温箱里戳弄着蜷缩成一团的黑蛇。最近A市气温骤降,hyun好像有了点冬眠的征兆。 “我看了肖楚录的视频。本来还以为你会唱别人的歌。” 江平野反问:“这首歌……不好听吗?” 季应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屏幕上浅淡的眼眸在光下宛若琉璃,较真地看过来时,竟有几分求夸赞的暗示意味。 他不由地调侃道:“很帅,也很好听,耳朵和眼睛一起坠入爱河了。” 江平野抿了抿嘴,沉默了有三四秒,他才低头闷声说:“那就多爱我一点吧,季应。”
第51章 江平野本来打算面试第二天就回去,不曾想刚准备从酒店出发去高铁站,就收到了节目组发来的第一期录制通知。 于是两天的行程拖成了一周,只有每天晚上可以抽出一点时间和季应通通电话。 圣诞节之后,A市的气温断崖式地往下跌,凛冽的寒风来势汹汹,时常能听见窗外树叶摩擦的骚动。 季应步履匆匆地从梧桐树下经过,呼出的白气很快散在了空气里。 本来只是来学校交个课程作业,谁想刚出校门,好巧不巧地就遇到了在路灯下找本校学生寻求帮助的江林。 季应瞥了他一眼,没打算理会,自顾自地往前走。 其实在前天他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消息,不知道是从哪里弄到的手机号,大言不惭地询问他有没有时间见面。 季应懒得理会,看到几条就拉黑几条,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找来了A大门口。 果然退了学的人闲暇时间就是多。 江林被退学的消息还是高中同学告诉他的。高中时关系不错的几个女生上周末来了A市,提前打了招呼说要狠狠敲诈他一笔。 其中一个就是季应妆群的群主徐也。 季应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也乐得和她们出去交流一下感情。 故友重逢,四个人凑在一起讲课一百个人的八卦。但说回高中生活和那场高考,无法回避的就是让季应最难以忘怀的那件事。 唯一知晓完整内情以及季应所有心路历程的徐也止住了话头,欲言又止地打量着季应的神色,还一边在桌子下给其他人打手势。 但是她的手刚比划了一下,就听到旁边的高中同桌说道:“说到江林,我朋友和他一个专业的,听说他前几天退学了。” 徐也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惊讶地问:“你怎么没和我说!?” 同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那几天不是刚刚考完研嘛,一堆事,累都累死了,就给忘了。现在一说我才想起来。” 徐也下意识地看了季应一眼。后者察觉到她犹疑的目光,温柔地笑了一下,问:“所以是为什么退学的?” 听见季应这么说了,徐也长舒一口气,也好奇地问道:“对啊,都大四了,他费了那么大‘功夫’考上Z大,说退学就退学啊?” 同桌摆了摆手,说:“不是他自己想退的,是学校退的。” 徐也瞪大了眼睛:“啊?” 同桌嫌弃地说:“我朋友说是他考研前天晚上给室友投毒,结果被当场发现了。大晚上的人家直接报了警,连辅导员都是临时被通知到派出所提人。” 季应嘲讽地说:“还真是一样的伎俩啊,这么多年连点‘长进’也没有。” 徐也说:“投毒的话,应该都不只退学这么简单吧,得让他蹲局子了。” 同桌夹了一块刚出锅的涮羊肉,过了遍蘸水就塞进嘴里,被辣得嘴唇通红,说话时声音都有些黏糊:“我也不是很懂,我们猜估计就和季应当时差不多情况,投的是不算很严重但是会让人难受一阵子的东西。然后加上未遂和学校调和,最后签了调解书,批评教育后就回去了。” 徐也叹了一口气,有些忿忿:“便宜他了。” “但是Z大的处理还算不错的。让我们恭喜他四年归来还是高中生。”话落,同桌举杯撞了撞季应的杯子,开朗地冲他笑了一下,“也算是出了一口气了。” 季应也端起杯子,和她碰了碰。其实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有一种不过如此的释然。 江林大抵是觉得同样的法子在他身上成功过一次,因为尝到了甜头,才会第二次在别人身上使用。但没有人永远都拥有好运,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哪怕侥幸逃脱过一次,命运也会为他记下一笔。 季应从前是不相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但是到后来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去相信。因为他没法在现实的规则下得到应有的补偿,只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命运与举头三尺的神明。 未到山穷水尽处,不信人间神与佛。 想来也就如此了。 收到江林的消息时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他不是圣人,没有普度众生的心愿,没雇一群混混天天去找江林的麻烦也算仁至义尽了,根本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纠葛,连多说一句话都欠奉。 此时在校门口狭路相逢,即使知道躲不过去,季应也尽量想要减少一些纠缠。 谁曾想刚走了两步,江林就看到了他。于是连忙和答应帮他进学校的学生道了谢,小跑到季应面前拦下了他。 “季应——给我几分钟时间,我们聊一下吧。” 季应觑了他一眼。江林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眼底挂着两片乌黑,整张脸都带着蜡黄的颜色。想来退学这件事折腾得他不太好过,毕竟是千方百计才挤进去的Z大。 “有什么事在这里说,我还有事,没空在这陪你演戏。”季应冷淡地说道。 江林的脸上露出了受伤的神色,本打算再争取一下,但看到季应不耐烦的脸色,顿时又把话吞了回去。 “那就在这里说吧。” 季应抬了眼皮,示意他继续。 江林开门见山:“我被退学了。” 季应面无表情:“嗯,我知道,恭喜。” “你没必要阴阳我。”江林叹了一口气,“不过这大概也算是我的报应吧。” 如果换作以前,季应少不了还要再讽刺他几句。明明是他自己犯了错,却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了他的情,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若是怎么在乎别人的评价,在乎他是不是阴阳怪气,当初为什么要做那些恶心事?这辈子倒也没见过这么又当又立的。 只是现在,季应已经懒得和他争论个是非对错,没有必要,更不在乎。只是漫不经心地附和道:“你还蛮有自知之明。” 江林皱了皱眉,沉默了几秒钟,才说:“你能不能……算了,我其实来这里是想跟你道歉的。” 季应敷衍地“哦”了一声,盯着脚下的落叶,开始思考今天中午要吃什么了。 “其实我这些年一直在后悔,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那个时候的场景。每次午夜梦回,我都会质问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不会重蹈覆辙,但我想了想,可能还是会。” “是我这个人天生性格缺陷,我嫉妒你的天赋,嫉妒我努力许久得到的却是你不费吹灰之力的触手可得。阴暗面就像魔鬼一样攻陷了我,在恐慌与重压的驱使下我才会违背良心犯下那样的错……这次也是一样,他和我报的都是同一个专业,可那个专业只招五个人,我真的太想……对不起。” 季应的视线落在被风吹来的枯叶上,上面还趴着一只蚂蚁。他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因为这样拙劣的表演也是很久没有见到了,他想江林似乎并不需要自己的原谅,他为自己的过错找好了理由,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说服自己做那些事是情有可原,今天的到来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他廉价的自我高潮。 真没意思,还不如回家去再看一遍江平野的面试视频,画几个脑袋,然后等他晚上的电话。 “我知道了。”季应懒洋洋地说,“事已至此,我说什么其实也都无所谓,也不是很必要。但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不在乎。” “不管你过往如何、今后如何,我都不在乎。但如果哪天听到你的死讯,我应该会放一千响的鞭炮欢送,祝福你终于摆脱了人世的重压和凡俗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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