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天只好麻烦你为我服务啦。”季应扫了一眼服务员端上来的锅底,视线复又落在江平野的脸上,“江平野,帮我绑个头发吧。” 这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要求。 季应一只手不方便,他的长发吃饭的时候会阻挡视线,还容易蹭到食物。他的语气也很自然,但江平野就是莫名地觉得有一些奇怪。 他起身,绕着桌边走到季应的身侧,接过他递来的黑色皮筋。他没给别人绑过头发,撩起季应发尾的时候只感觉到了不自在。 季应的头发很软,江平野抓了几次都没抓全,让它们偷跑了几根。他有些烦躁起来,想要快点解脱这样的酷刑,但越乱越错,把季应的头发都弄得凌乱起来。 “你别着急啊。”季应出声安抚。 他只好用另一只手缓缓把打结的部分梳开,那些头发落在他的掌心,像是滑腻的绸。江平野垂眼看着季应的后颈,那里落下几根头发。 江平野的指尖在季应的后颈轻轻撩了撩,把那些碎发拨到了手上,季应却因此瑟缩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都收紧了。 原来他这怕痒。这是江平野的第一个反应。 下一秒,他开口道歉:“不好意思。” 季应没有说话,从江平野这个角度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把皮筋套在了季应的头发上,又转了个圈,确认好是个不松不紧的状态,才轻轻地放了手。 “好了。” “谢谢。” 这一分钟不知道是对谁的煎熬。季应抬手碰了碰扎好的头发,状似不经意地擦过自己的耳后,似乎是被那里的热度吓到,连表情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所幸江平野并没有注意到。他刚落座,就接连往锅里下了三盘菜。 “刚才沈灵君说你之前谈过恋爱,我可以打探一下吗?”话音刚落,季应就开始后悔起来。其实他并不想这么快问江平野的恋爱史,因为那和他毫无关系,只不过刚才有些慌乱了,才想着找这么一个愚蠢的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不……” 不想说也没关系。他刚想为自己的冒昧做些补救,可刚张了嘴,就听到江平野说—— “不是什么值得打探的事。”江平野的声音有些闷,“和她说得差不多,没几天就分了。” “为什么?”等他反应过来,这句话已经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不合适——鸭血好了。” 江平野把刚捞出的几块完整鸭血倒进了季应的碗里,自己则留下勺里剩下那些碎的。 季应不知道他这是不是在堵自己的嘴,拿起筷子在鸭血上戳了几个洞,才把它们浸入油碟中,再碾成更小的碎块,慢条斯理地塞进嘴里。他的吃相很文雅,像是怕溅到衣服上,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反而是穿着白色衣服的江平野没有那么多讲究,到碗里的东西过一遍蘸料就能进嘴,不像吃饭,倒像是喝水。奇怪的是季应没有在他的衣服上发现半分油点的痕迹。 菜上齐了。江平野很负责地完成了一个布菜师的工作,每盘菜数着时间的烫好,捞起,自觉地放到季应的面前的空碗里,让后者看起来像是一只正在被投喂的猫。 季应的目光从他手腕上的棕色珠串扫过,从突出的腕骨一路描摹过他修长而富有线条感的小臂肌肉。大抵是平日没少出去锻炼,江平野的肌肉质感充足,很紧致,但又不显得夸张。是季应最喜欢的那类身材——如果有类似肌肉设计的BJD,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买下。 “吃完饭,有没有什么安排?” 江平野说:“回去睡午觉。下午要去健身。” 季应有些遗憾:“真可惜,本来想问你要不要去看电影的。” 季应的饭量不大,菜品的分量是按照两个半自己点的,没吃几口就饱了。他伸出手指把江平野放菜的碗推到他的面前,柔声说:“你吃吧。” 江平野撩着眼皮看了一眼,没说“不”,也没说“好”,只是犹豫了一会才从里面夹起一片牛肉咬下。 “明天可以。”他说,“看电影。” 季应望过来的眼睛更亮了。他那一张脸长得很素,唯有一双眼睛浓墨重彩地点上了一笔,总给人一种万分多情和执着的错觉。 “好,那我订票。” 江平野吃完了季应剩下的食物,主动起身结了账。季应也没跟他抢,吊着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心情很好。 店里还在陆陆续续地来客人,江平野放慢脚步,默不作声地挡在季应的左手边,留出一块不会被人撞到的距离,一边问他:“送你回去?” “那就麻烦你了。”季应又对他笑。 江平野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季应善解人意地没有提起沈灵君的邀约。一方面,他意识到了江平野内心的不情愿,他想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就像他从来也不想别人随意进出他工作的房间一样,他愿意尊重江平野的这点“不喜欢”。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自己提出后被拒绝,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先前坐在他们邻桌的小情侣也吃完饭结了账出来,就在前面不远处。女生搂着男友的一只手臂,半赖在对方的身上,一趟路走得歪歪扭扭,好不自在。 季应看了看他们,又望向身边的江平野,发现他脸上还是没有别的什么情绪。 进了新苑大门,季应走快了几步,回身想告诉江平野可以不用再送,却听见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过几天酒吧还会有表演。” 江平野微微低头,垂了眼睛,睫毛在阳光下亮晶晶的,落了一道阴影。 “我不太喜欢在练歌的时候带人去,不仅是你,肖楚也很少去——他们带人去玩的时候我很少会在。” 原来是在和我解释。季应有些诧异地想,居然是在和我解释。 江平野继续说:“酒吧有表演的时候,你可以来玩。” 话音刚落,江平野突然感到怀里一暖,是季应撞了上来。 这不算一个拥抱。季应只是凑上来在他的胸口贴了一下,带着乌木沉香味道的发丝擦过他的下巴,微凉的侧脸蹭到了他的耳垂,有些痒。 可江平野还没来得及感受更多,季应就如一阵风般抽身离开了。 心头下意识涌起的不知道是惋惜还是留恋,他竟有些想要伸手留住飘散在空气中的味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邀请。” 作者有话说: 给老婆绑头发
第5章 江平野放下吉他,到角落的桌子上倒了杯水。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汗水将落未落地挂在下颚,又在下一秒被他粗暴抹去。 仓库的空调是老样式,修了几次也不过从一个没什么用的摆设晋升为偶尔工作时常摸鱼的摆设。在里面活动久了,基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今天的练习合得不好,他和沈灵君的和声总是凑不到一块,节奏太难抓,不是谁的问题。从七点到现在将近练了两个小时,就算他不累,其他人也该累了。 沈灵君瘫在沙发上,咸鱼似的换了一口气,然后在擂得凌乱的包里挖出了自己的手机。从江平野的视角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她屏幕上的聊天页面,和左边那张不甚清晰的黑白线稿。 太阳穴微妙地跳了一下。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了。”沈灵君退了聊天,转过身趴在沙发的靠背上,红色的卷发像海草似的铺开,“我回去重新录一段,明天我们再试试?” 江平野“嗯”了一声。 可沈灵君却没有坐回去,还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江平野,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一个朋友。”不详的预感成了真,沈灵君果然好奇季应的事。 “什么朋友?”旁边收拾东西的鼓手蒋明也好奇地探出了头,“江平野和交朋友这两个词放在一块,听起来怎么有点奇怪?” 江平野泯了一口水,什么也没有说。 “就是我今天中午嘛,看他和一个长发帅哥走在一起。帅哥不知道在哪受了伤,还吊着手,怪可怜的。”沈灵君说,“然后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梦想是集齐一百个帅哥微信召唤神龙,所以我就加了他的微信——” “本来以为是个文文弱弱的艺术生,结果发现他居然养蛇哎!这么粗,这么长的一头!”沈灵君说着,该用手指比划了起来,“不过那蛇的虽然漂亮,但看着还是有点渗人。” “听你这么一说,还挺有意思的。”蒋明随口附和道。 “何止,你知道他怎么叫江平野的吗——”沈灵君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阿野——你小子说吧,哪个村哪个店的朋友这么叫。” 江平野一个眼刀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我看你的嗓子不冒烟了,那今晚留下来加练。” 沈灵君闻言,顿时又变成了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她撇了撇嘴,不满地说:“又开始公报私仇了。不过就是调侃几句而已,不说了行了吧。” “谁让你戳到阿野肺管子咯。”蒋明看热闹不嫌事大,凑上前撑在沈灵君旁边,“你看我也管他叫‘阿野’,请小沈同志别这么敏感,不然也琢磨下我和阿野的故事?” 沈灵君翻了个白眼:“滚蛋!” 江平野没有理会他们。把架子上的吉他收进包里,往肩上一跨,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便转身离开。 出了仓库门,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零零碎碎的消息里并没有那张黑白线稿的头像。江平野随意划拉了几下,正打算息屏,手指却不知怎么地点进了朋友圈。 第一条赫然写着季应的名字。 他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截白皙的小腿,在灯光下泛着牛奶般的光泽。黑蛇的尾巴在细细的脚踝上缠了一圈,尾巴尖半翘着。蛇头贴着腿肚,像是在蹭,豆大的黑溜溜的眼睛盯着镜头。黑色的鳞片和季应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冲击。 【它今天很开心。】 江平野僵着手看了两秒,上面显示的发布时间是三分钟前。 不是沈灵君和他说话的时候,沈灵君看到的不是这张照片。 和之前那张手握黑蛇的图不同,江平野很难形容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感觉。如果非要说些什么,那就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季应这张照片是故意发给他看的,故意找了这么一个姿势。 江平野压了压嘴角,几秒之后,点了个赞。 另一边,季应洗完澡出来,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小红点,轻轻笑了一下。 江平野的赞就像一个“朕已阅”,代表不了什么,但至少让季应知道他看见了。 粗暴地吹干了头发,给今晚的功成加了个餐。手放进去时,黑蛇黏糊糊地主动缠上来,但季应现在操作不便,实在没办法陪它玩,只好点着它的脑袋轻轻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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