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君的两个室友中途离场,去农家乐里上了个厕所,此时手挽着手贴着脑袋回来,经过季应身后时,刻意压低的嘀咕声还是不小心传进了他的耳中。 “主要他看起来真的好高冷嘛,我也找不准机会开口。而且沈灵君不是说他喜欢姐姐吗,我有点担心我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卦的。” “都说了主动才会有故事,天底下哪里有固定类型的喜欢,都是借口,脸好可破!你这样瞻前顾后的,等你想明白了人家孩子说不定都生了一溜,等会我帮你问!” “好!你真是我的最强辅助天选僚机!” 两个女生回到露营桌边落下,游戏重新开始,摇骰声此起彼伏。 在历经三轮后,命运之神眷顾,江平野开蛊失败,接受惩罚。 于是坐在他正对面的女孩一敲骰蛊,声音爽朗地说:“不如这次就让我们来问个真心话吧?” 江平野颔首,没有反对。 两个女生互相打了个眼色,说话的那个清了清声,正襟危坐,宛若置身于某个谈判桌上:“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现在有对象吗?” 肖楚插话:“姐妹,你这也太不客气了,这是两个问题啊。” 沈灵君也有些惊讶,不知道是因为没察觉到自己室友对江平野有意思,还是因为她们没和自己商量就突然来了这么一趴。 女生红着耳根,但不服输地挑了挑眉。 “喜欢——”江平野下意识地偏过头,和季应撞上了一眼。他没想到对方也在看他,一双狐狸眼饶有兴味地弯着,眼底坠着一片细碎的霞光。 “没有特定的喜欢类型。非要说的话,喜欢认真又执着的人。” 旁边的肖楚听不下去,“啧”了一声。 “那对象呢?”女生追问。 江平野犹豫了。他再次把目光向季应的方向投去,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身进了帐篷,只留下被风吹出鼓包的一道门帘。 “我不知道。”江平野喃喃说,“但有想要发展的人。” 小白杨讶异地喊:“野哥你什么时候有了暧昧对象?!我们怎么都不知道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徐嘉敲了脑袋。小白杨捂着头不服气地瞅了一眼徐嘉的脸,在后者的示意之下扫过了除了沈灵君室友的其余五人,猛然察觉好像不知道这见事的只有他。 “别光盯着阿野啊,他这种大众情人有什么好的,和他谈恋爱单是陈年老醋就得喝一坛了,不如考虑考虑我们,全都是光棍一条。”蒋明撩了撩头发,故意摆出了一个油腻的姿势。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是在为说话的女生找台阶下。 对方抿了抿嘴,感激地对他笑了一下,语气轻松地调侃道:“那可不行,你的渣男事迹早就在我们外语系传遍了,我们可不会上你的当!” “谁又造我谣了,我可是纯情大男孩——” · 季应坐在帐篷里。 外面微弱的火光隐隐从缝隙里透进,明明灭灭、葳蕤摇曳。火光把人影拉得很长,晃动着映在帐篷外边。夜里的山风微凉,呜呜咽咽地趔趄跑过,夹杂着几声虫鸣飘向远方。 吉他与贝斯一同弹响,随之而来的还有沈灵君如海妖塞壬一般的歌声。 季应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眼睛失神地落在帐篷里的一根缝线上。 一个月快要结束了,医生通知他下周拆石膏。 其实安于现状不失为一种选择,但他的计划和他内心里的那点固执不允许他留下不明不白、模棱两可的感情。他有一些舍不得,但又必须狠下心来去做。 可是——季应抬手搭上自己的左胸,感受到温热皮肉下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他只要一回想起江平野的那句话,就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 原来知晓禁欲疏离的人动情,竟是这样的感觉。 门帘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撩起,江平野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身后是跳动着的篝火,与无垠夜空中的璀璨星幕,冷暖两色意外和谐地落在他的肩上,仿佛发着光。 这一幕直直撞进季应的眼中,让他愣神了小半分钟才缓过神来。 “你怎么……进来了?”季应偏过上半身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场景。他原以为江平野正和乐队的人一起玩得尽兴,没想到刚才在外面弹吉他的原来是蒋明。 “太闹腾了。”江平野俯身钻进,顺势坐到了季应对面,“为什么不出去?” “玩累了。”季应说。 江平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太相信。在他们加入游戏后季应就借故退出了,后来几乎就只是坐在旁边观察,或者在溪边出神,没怎么参与过。 “刚才——” “嗯,怎么了?” 江平野摇了摇头。原来他没听到那些话。心中升起的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 “你这样……好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季应第一次见他流露出这样复杂的神情,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先是虚虚地在空中碰了一下,然后才试探性地贴上江平野的脑袋。 掌心里的触感很好,柔软蓬松。它的主人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触碰,有些错愕地抬起眼睛,浅淡的眼眸里满是茫然,当真像一条湿漉漉的小狗,让人忍不住地想要贴贴他。 “为什么你总会有这么多的比喻。”江平野不解地说,“在你的眼里,我好像是很多东西的结合体。” 季应闻言,嘴角微扬,手掌缓缓下滑,落在江平野的耳朵上。那处的温度比他的手高上许多,江平野被他冰得轻轻颤抖了一下,一双眼直勾勾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一般人被这样盯着,或许会觉得对方是在索吻。 可江平野不是这样的人。他的看只是单纯的看,不带任何情欲与想法,只留下先动心的人在心底暗自琢磨与品鉴。 “大概是粉丝滤镜吧。”他敷衍地说着,想要收回手,却在抽离的那一刻被江平野抓个正着。 江平野捏着他的手指,问:“你很冷吗?” 与江平野身上的热度相比,季应的手确实有些凉得惊人。 江平野垂着眼,手指擦过季应的手背与掌心,在指尖即将碰上他的手腕时又快速收回,最后仍旧只捏住了他的指尖。 他又问了一句:“季应,你很冷吗?” 这回,季应总算发现了他身上的违和感在哪里。夹杂着淡淡酒香的雪松尾调窜进了鼻腔,清冷的嗓音里带了点少有的慵懒味道。 大概是酒精驱使,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蒸腾着温柔的暖意,认真又执着地注视着季应。 “我不冷。但是你好像有些醉了,阿野。”季应蜷了一下手指,发现江平野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你在向我索求什么。” “唔——”江平野垂了眼眸,睫毛困惑地掀了掀,“我没醉,那点酒还不至于。” “是吗……”季应凑上前,目光聚焦在江平野上下滚动了一遭的喉结上,“那你的意思是你确实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季应停顿了几秒,仰起头打量着江平野的反应。 “一个吻,可以吗?” 他的嗓音清澈,尾调微微向上扬着,像是钓线尾端的钩,在水中晃荡着只等鱼儿上钩。 江平野半垂着眼,季应的鼻息扑在他的脖颈上,有些痒。 沉默了半分钟后,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鼻尖轻轻地撞上了季应的脸颊,咬住了那根让他心荡神驰的钩子。 他被这根钩子牵引着,轻触着季应柔软的唇,贪婪又克制地攫取他身上清冷的气息,如同雪一般的温柔细腻。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连时间都停止。全身血液向下涌去,四肢百骸战栗起来,连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狂舞。 他终于还是吻到了那道秋日的光。 深陷罗网就深陷罗网吧。
第36章 山间的晨雾如同大地的呼吸,薄纱般轻轻飘荡,缭绕在峰峦之间。初升的太阳折射下大片的光斑,微风轻拂之下,片片苍翠树木呈现出若隐若现的轮廓,宛若一幅水墨。 肖楚昨晚喝多了酒,早上实在憋不住,撑着惺忪的睡眼爬出帐篷,还没来得及往农家乐的方向跑,就瞧见江平野沿着溪流走来。 他昨晚估计没睡得很好,眼底还带着血丝。头发有些湿,浑身都像裹着一层寒气似的,在初秋晨光的映照下,周身裹挟着一层冷淡疏离的气息,宛若出世的仙人。 肖楚脚步一顿,直觉有些不对劲。 “小舅舅?你怎么这么大早的也醒了。” 江平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压了压唇角没有说话。 肖楚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他莫名地在这一眼里读到了太多复杂的情愫。 “昨晚你和季应不是很早就进帐篷了吗,不会也在里面和我们一样……”肖楚灵光一闪,本就不正经的脑袋瓜子里突然想到了更加不正经的东西,诧异又惊恐地说,“等等,你俩不会吧?” 这他娘的荒山野岭,他的小舅舅就这样被人吃干抹尽还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可怕。 江平野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身上的寒气像是又重了几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怨”。 “肖楚,如果你控制不住你的脑子,我不介意把你丢下去喂鱼。” 肖楚赶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但没过两秒,他的视线停留在江平野正向下滴水的发尾上,控制不住地说:“可是小舅舅,你这大早上的出来洗澡,真的很难不让我多想。” 江平野又瞪了他一眼,凌厉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剐过,好像在思考要从哪里下刀才方便将他凌迟。 肖楚见状,急忙改口:“不过转念一想,像你这样坐怀不乱的人,哪怕是来了个天仙百般勾引,也一定可以克制住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江平野原本冷漠的神情兀然散去,耳根都染上了热意。但在肖楚发现之前,他很快地掩盖下去,语气却比之前放松了许多:“你的话真的很多。” 视线落在肖楚佝偻着的腰上,江平野又说了一句:“不上厕所了?” 肖楚猛然一阵,被八卦之魂按下去的尿意骤然苏醒,想起了自己出帐篷的最初目的。他猛地原地一蹦,夹着腿就往农家乐的方向奔去。 江平野瞥了一眼他的背影,走回帐篷。 · 江平野昨晚确实睡得不好。 季应的存在感太强,哪怕是背对着,他依然可以听见对方又轻又柔的呼吸声和身上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意。 帐篷里的空间狭小,安全距离约等于没有,仿佛一个转身变能撞进对方的怀里。江平野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呼吸声、压抑着因为那个冲动的吻带来的燥热,连个姿势都不敢变换,甚至不敢去瞧季应的脸。 一晚上的梦境光怪陆离,有时候是梦见季应在帐篷里攀着他的脖颈与他亲吻,有时候又梦见季应半支着身子言笑晏晏地盯着他瞧。挥之不去的是那双又黑又亮的狐狸眼,总是在梦中勾着他向更深处坠去。
45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