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宋临安显然没经历过这么官方的对话,愣了一会儿,伸手接过花:“谢了。” 裴灿从家里带了叔叔做的菜,“这是我爸特地跟你做的康复餐,我爸是厨子,做饭可好吃了。” 我后桌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大把核桃仁,“这是我家种的核桃,我和我奶奶剥了好久的,送给你。” “……” 大家围在病床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宋临安的肚子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礼物。 他们看似在慰问受伤的宋临安,其实是在安抚内心不安的我。 我站在最外围听着看着,眼睛突然热热的。 当着大家的面哭出来实在太丢人了,可我真的忍不住。 真好啊,我来青城后遇到的每一个人。 对了,马浩除外。 …… 马浩被法院判决的那天,我和宋临安作为受害者出庭。 马浩被人带进法庭的时候,我险些没有认出来。他穿着深蓝色的狱服,手腕上带着手铐,瘦的有些不成人形,因为短时间内的暴瘦,脸上的皮肤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整个人萎靡不振,在法警的催促下一步步走进自己的席位。 他一出场,老马便哭喊起来:“畜生啊,你这个该死的畜生!啊——” “肃静!保持肃静!” 法官一开口,我和宋临安连忙安抚老马的情绪,帮着他抚背的时候,我抬起头看向对面。 马浩坐在枣红色的桌子后面,眼睛望着这边,即使他的亲生父亲声嘶力竭,痛苦地快要背过气去,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也许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 我想起外婆他们说的话,他们总觉得大家都是乡亲,谁家的条件不好,大家都会想法设法的帮忙,这就导致马浩从小在外面闯了祸,没有人会真的追究他的错误。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在外面犯了错是不会受到惩罚的,大家都会看在马爷爷和老马的面子上放过他一马。 可是大家的善良没有唤醒马浩的良知,只会让他变得越来越没有底线。 有时候,人们的善意往往会成为滋养恶魔生长的养料,马浩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很难说是不是因为大家这么多年的纵容。 法院不在老城区,是陆叔叔开车载我们过来的,庭审结束后,宋临安扶着快要昏厥的老马走出来,陆叔叔赶忙过来搭了把手。 “别管我了,我不想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啊——” 他的泪眼流干了,只能张着嘴发出绝望的干嚎,他的家没了,妻子离家出走,儿子锒铛入狱,唯一对他好的老父亲也被他的儿子给害死了。 陆叔叔叹了口气,“马大哥,先找个地方坐着歇歇吧。” 他和老马年龄相差无几,一个高大挺拔,另一个却黢黑瘦小,脸上满是皱纹,头发也白了一半,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陆叔叔安顿好老马,喊了陆方冶一声:“小冶,去车上把轮椅搬下来,顺便拿两瓶水。” 看老马的样子,大概是走不了路了。 他用力锤着自己的假肢,嘴里不住地怪着自己没本事,陆叔叔和宋临安拦住他的胳膊,低声地劝解着他。 我和陆方冶回到车上取轮椅,陆方冶打开后备箱,把折叠好的轮椅搬出来,我蹲在地上跟他一起把轮椅安装好。 安装轮椅的时候,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陆方冶伸手揉揉我的头发,本想安慰我几句,话未出口,自己也跟着叹了口气。 “别想了,”轮椅装好了,他站起身关上后备箱,我也跟着起身,他伸手按住我的后脑勺,俯身凑过来,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我的,“走吧。” 我嗯了一声,情绪依旧不高,后面的连续好几天,脑海中总能响起老马痛苦的哀嚎声。 我爸托于助理来了一趟,去银行取了现金,让外婆找个机会,把这笔钱拿给老马。 外婆摇着头,把钱推了回去,“他不会要的,他现在要钱有什么用呢。” 老马再也不用卖鱼了,他卖鱼是为了养家,为了给马爷爷治病,现在他的家没了,马爷爷也走了。 政府每个月给他的补助,足够他自己生活。 于助理早听说了他们家的事情,叹道:“世事无常。” 他还是把钱留了下来,“这是先生的一片心意,希望您能想想办法。” “知道了,”外婆说:“我去书记家里走一趟,让他以补助的名义用到老马身上,他那家那间屋子,也确实该修一修了。” “我替老马谢谢玉璋,小于啊,你回去以后多劝劝玉璋,让他不要总是忙着工作,在忙也得顾着孩子。” 外婆不知道我躲在二楼偷听,她说,“你看程程的舅舅,也是整天不着家,好好的家都给折腾散了。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把孩子扔给我,到头来又怪孩子不亲人。” “是是,”于助理忙道:“您说的有道理,我会转告先生的。” 他才不会转告我爸呢,我撇了撇嘴,他恨不得我爸一天24小时都在工作。 我正躲在楼梯上听得起劲,表哥忽然打开房门,抱着狗走出来。他往前走了两步,看见我坐在楼梯上,瞥了我一眼,问我在干嘛。 “嘘!” 我怕外婆和于助理听到动静发现我在偷听,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 “……” 表哥露出一个“你有不幼稚啊” 的表情,转头把珍珠扔回房间了,关上房门,放轻脚步走到我旁边坐下。 外婆和于助理没有注意到楼上的动静,他们还在谈话。 于助理解释道,我爸不是因为太忙所以才把我送到外婆这里来的。他说:“姜程的性格您也看到了,这个孩子很轴,一定要看到别人对他好,他才会对别人好。他被家里人宠坏了……不懂变通,不太能融入之前的那所学校,先生考虑了很久才把他送过来的。” 于助理说话实在是太委婉了,我何止是不能融入之前的私立高中,他们对我做的事都可以算得上校园霸凌了,只不过没有太过火而已。 我摸了摸鼻子,低头望着楼梯上的木板,心情十分复杂。 楼下的于助理还在说话,他说:“您是一位好长辈,齐书珩被您教育的很好,我和先生都相信,您也会把姜程教成一个好孩子。” 外婆长叹一声,“哪里用得着我教,姜程本来就是一个好孩子。” 作者有话说: 下周非常忙,周一和周二有可能会请假(指没有办法更新) 鞠躬!
第92章 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季晨曦擦掉黑板上的“16”,在原先的位置写上“15”。 樊岩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在桌面上转橡皮,他的橡皮像是经历过世界大战,上面满是水笔的划痕和自动铅笔扎出来的黑洞。 “高考怎么就还有15天了啊,”他问我:“怎么办,你准备好了吗?” 我正趴在桌上研究一道方程题,闻言头也不抬,道:“难道我没准备好,高考就能延期吗。” “说的也是。”樊岩叹着气把脑袋凑到我这边来,“你在写什么?” “解方程。” 我把卷子上圈出来的错题给他看,“你说方程一定有解吗,我为什么算不出来。” 樊岩挠了下脑袋,“我看看。” 我们俩凑到一起研究卷子,季晨曦拍拍手上的粉笔灰,脚步轻盈地从讲台上走下来。 “姜妮妮。”她走过来把手按到卷子上,细长的手指上缠着粉色的护指绷带,修剪的干净整齐的指甲上还涂了亮晶晶的透明指甲油,远看的时候不明显,离得近了才能看出来。 “哇靠,学委你是真的强,什么时候还有心思涂指甲油呢。” 樊岩瞪着她按在卷面上的手,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季晨曦笑微微地说:“我文化课成绩够呀,考大多数学校都绰绰有余,所以就没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这天儿真是聊不下去了。”樊岩把头朝我这边一转。 不过季晨曦说的没错,前段时间艺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以她的成绩,大多数学校都稳了,确实没必要把自己绷得太紧。 樊岩就比较倒霉了,樊岩最想报考的电影学院面试没过,他第二想去的那所学校文化课成绩要的比较高,他要是运气好的话还能擦着分数线进去,运气不好的话…… 而我,我真的不想说话了。 我伸手抹了把脸,告诉季晨曦和樊岩:“可能我真的不是学习的料,为什么电视剧里的奇迹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 说好的高考最后一个学期努力冲刺就可以考一个好成绩呢?为什么我的数学又不及格? 家教老师请了,表哥和陆方冶也轮番上阵帮我辅导了,可我的文化课成绩只是稍稍有点起色。 好在我的专业成绩还算不错,表哥给我算了一下,我高考必须考350分以上才有机会去爷爷奶奶的母校读书。 “别灰心,至少你的数学现在不考个位数了,55分呢。”季晨曦拿起我的卷子抖了一下。 樊岩抽了抽嘴角,“你专门过来嘲讽我们的吗?” “不是。” 季晨曦抿起嘴唇笑笑,似乎有些害羞,“妮妮,你和陆方冶的关系最好,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他想报哪所学校啊。” 樊岩看了我一眼,干笑道:“高考成绩还没出来呢,你要不晚点儿再问?” 季晨曦摇摇头,“我……想早点知道,做一下心理准备。” “哎,”樊岩劝道:“你该不会跟着他报学校吧,不是我说你啊,人生大事啊学委,你别犯糊涂。” 季晨曦浅浅地点了点头,弯起眼睛,“谢谢你,我不傻,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我就是想要一个答案,毕竟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说到“喜欢”这个词的时候,季晨曦似乎哽咽了一下。 “告诉我吧,姜程。”她看着我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祈求,“他想去哪所学校,肯定早就告诉你了,对不对?” 我垂下眼睫,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季晨曦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行细细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不喜欢我,所以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问了他好多次,他都不肯说。” 季晨曦一哭,樊岩连忙把手伸进桌洞里,掏了半天都没掏出纸巾,反而找到了丢失了很久的红笔。 他的红笔上周就丢了,一直忘记买新的,改卷子的时候用的都是我的。 他把重见天日的红笔放到桌子上,尴尬地看着季晨曦,最后还是我从包里找出纸巾,抽出两张递给了季晨曦。 季晨曦接过纸巾,按在脸上擦掉眼泪,她问我:“你们在一起了吗? 樊岩没想到季晨曦这么直接,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一会儿转向我这边,一会儿又转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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