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头晕,有那么几次,脑袋差点杵到盘子里。 陆方冶最先察觉出来不对劲,用手捏住我的脖子,“不舒服?” “啊,怎么了?” 坐在对面聊得正欢的郭磊和裴灿一起看过来。 我放下手里的筷子,皱了皱眉,说话带着鼻音:“头好晕。” “喉咙痛吗。” 陆方冶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没懂他话里的意思,懵懵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摇摇头,又点点头。 陆方冶眼里泛起一点笑意,“到底疼还是不疼。” “不知道啊,”我闭了闭眼:“好晕。” 郭磊啧了一声:“要不吃完饭去医务室看看,量个体温?” 学校的医务室里坐着个老大夫,看起来比我外婆年纪还大,我们过来的时候他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 “医生,”郭磊进门先嚷了一嗓子,鬼子进门一样:“我朋友不舒服,您给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哦……”医生慢吞吞地放下报纸,一手摘了老花镜,另一只手在桌面上的笔筒里面摸索:“让我看看有什么用,我又看不出来是不是发烧,发不发烧体温计说了算。” 话音刚落,从笔筒里摸出一支体温计递给郭磊:“拿着,给他量量。” 我可能真的烧起来了,还有些烧傻了,郭磊拿着体温计过来,我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家里的体温计,张开嘴要含住。 “卧槽。” 郭磊伸手捂住我的嘴,笑着说:“这可不能用嘴。” 陆方冶皱起眉头,关切地看了我一眼。 “陆哥,搭把手。” 郭磊手里看着体温计,下巴一抬,示意一下我身上的衣服。 问诊室里有张铺着蓝色床单的小床,陆方冶扶着我坐在上面,伸手去拉我外套的拉链。 我有些惊慌失措,伸手抓在他手腕上,小声问:“你,你干什么。” “烧傻了吧。”郭磊凑过脑袋来,“我靠,脸好红,刚刚有这么红吗。” 说到后面他直接嚷了起来,大夫嫌他吵,让他去外面等着,医务室里面只留一个人照顾我就可以了。 郭磊靠过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往陆方冶那边躲了躲,伸手攥着他的手腕,自己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摇了摇头。 陆方冶看了郭磊一眼,伸手要来体温计,让他先回教室,顺便跟夏老师还有他们班主任说一声,请个假。 郭磊应了一声,不放心地看了老大夫一眼,小声嘀咕:“这么老了能扎针吗。” 大夫年纪虽大,居然没有耳背,瞥了他一眼,嘴一歪,很烦他的样子:“打针去下面找护士。” 没想到随口的吐槽会被听见,郭磊一缩肩膀,打着哈哈跟大夫道歉,边说边往外退,退到门外“砰”一声把门从外面带上了。 等在外面的裴灿问了一句:“怎么样。” 郭磊似乎拉着他往外走了,因为声音越来越远:“……能怎么着,我被撵出来了,只留陆哥。” “39.7℃,”大夫重新戴上老花镜,看了一眼体温计上的数值,“打针还是吃药?” 陆方冶用手扶着我,抬头看他一眼:“有什么区别吗。” “打针退烧快。” 大夫坐回到椅子上,从文件架上抽了个小本子,唰唰写起来:“几年级几班的,什么名字?给你开个单子,回去的时候拿给班主任。” 顿了顿,他又说:“还是打针吧,每个从我这里拿药的学生都不肯好好吃,最后还是得回来打针。” “好。”陆方冶替我答应下来。 我已经迷糊了,伸手拽拽他的衣服,小声说:“冷。” “冷就对了,”大夫给开了一张单子,撕下来放在桌面上,用手指点了点:“你们可以走了,拿着这个去护士站。” 护士正在吃午饭,听到有人来了,把桌子上的塑料袋往旁边一收,接过单子看了一眼:“发烧?” “嗯。”陆方冶扶着我,摸了摸我的额头。 护士起身去拿外套,笑着说:“今天这场雨下的,我猜过几天又来一堆小病号。” “姐姐,”我看着她,小声说:“能不能不打针啊。” 陆方冶低头看了我一眼,差点被我气笑了:“不想打针,刚才怎么不说。” “不是,”我缩了缩脖子,晕乎乎地靠在他肩上:“我不想脱裤子。” 护士一笑:“不用脱到底,露点边儿就行。” “不想打……”我抓着陆方冶的衣服,哀求地看着他。 陆方冶叹了口气,看向护士:“在那边的床上打吗。” “都行,”护士已经拿出了消毒棉签,笑呵呵地说:“肌注针而已,很快的,要是遇上不扭捏的同学,坐在凳子就扎完了。” 听了她的话,我乖乖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陆方冶可能还在奇怪我为什么这么听话,一低头,发现我抬着手背偷偷抹起眼泪。 我也不想哭,可是眼泪吧哒吧哒地往下落,我根本控制不住。 脑袋晕乎乎地飘着,我心想,我都说了不想打针,陆方冶还要让我打,一点都不管我愿不愿意。 越想越委屈,眼泪更止不住了。 护士找好了东西,端着小托盘走过来,“同学,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我安静地掉眼泪,半天没出声,护士把脑袋凑过来:“同学?” 陆方冶伸手捂住我的眼睛,他的手很大,我的脸都被他捂住了,鼻子不能呼吸了,只好张开嘴巴。 他似乎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摸着我的后脑勺,看了护士一眼:“你来吧,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护士还有心情开玩笑:“姐扎过的针多多了,是专业的。” 说完把我的裤子往下一扒拉了一小截,凉凉的棉球贴了上来。 我哆嗦了一下,陆方冶扶着我的后脑勺,把我往他身上按了按。 “好了,用这个棉球给他按一会儿。” 过了不知道多久,大概只有一小会儿,护士收拾好托盘走了,留下陆方冶帮我按着棉签。 我则继续抽泣着,挣扎着想从凳子上起来。 “老实点儿。” 陆方冶在我屁股上用力打了一下,半边屁股都麻麻的。 我维持着一个要起不起的姿势,僵住了。 陆方冶又按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便扔掉棉签,回来帮我提好裤子。 “都多大了,”他用手抹抹我眼睛下面的皮肤,“打针还哭鼻子。” 他的指尖可能有茧子,因为刮得我痒痒的。 我闭了闭被他擦眼泪的那只眼睛,一开口,浓重的鼻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都说了不想打不想打,你还要让她打。” “你还打我的屁股,我爸都不打了——” 说着说着,我那不值钱的眼泪又开始往下落。 “不打了不打了,”害怕护士从外面回来,陆方冶伸手捂住我的嘴巴,轻声说:“不打针了。” 还有呢? 我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他,因为被他捂住嘴,声音闷闷的:“屁股呢?也不能打。” 陆方冶也低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又气又想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说话呀。”我看着他,还催促了一下。 陆方冶用力在我后脑勺上揉了两把,“乖一点,不然再打一顿。”
第38章 是不是耍流氓了 打完针退烧确实挺快,但是感冒拖拖拉拉,四五天了也不见好。 而且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我穿着一件白色的冲锋衣,双手揣兜,拉链拉到最顶上,鼻子以下的位置都躲在领子底下,遮风,还暖和。 追上前面的陆方冶,我用胳膊撞了他一下,还在纠结:“我真的哭了?因为打针?” “嗯。” 陆方冶一抬腿,又走到我前面去了。 他个子高,身材比例也好,毫不夸张的说,两条腿长到接近黄金比例。 我同桌说他长跑很厉害,我有些不服气地想,要是他那两条腿安在我身上,我跑步也能很厉害。 “陆哥,”我重新追上去,跑到他前面,面向他,倒退着走:“你别走那么快。” 陆方冶伸手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好好走路。” “哦。”我乖乖绕到他旁边,忽然拽下领子,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陆方冶下意识地把手贴在我额头上。 自从他说我上次在医务室被打针疼哭了,我觉得离谱的同时,还有些臊得慌,他刚把手贴上来就要往旁边躲:“没发烧!” “过来。” 陆方冶胳膊一捞,把双手揣在兜里的我揽到他身边,“我试试。” 说着又把手贴了上来。 降温,风又大,我的脸被风吹的凉凉的,毫无发烧的迹象。 我不想把手伸出口袋,干脆用肩膀一直顶着他,把他顶的偏离了原先的路线,差点走进绿化带里,又问:“我真的哭了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陆方冶被我烦笑了,用两根手指捏着我的后颈,把我往旁边捎了捎:“滚蛋。” 我低下头从他手底下钻出来,笑着抓住他的袖子扯了扯:“那你跟郭磊说我不去了,是你把我赶走的。” 陆方冶眯了眯眼,抬手在我耳朵上弹了一下。 我们现在正往郭磊家走,今天是他的生日。 走到半路的时候从我身边慢悠悠地开过去一辆小三轮,我歪头看了一眼,念出上面贴的红字。 “酸奶,爆浆,麻花。” 三个词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有点想不通了。 麻花,还是酸奶的,还会爆浆? 现在的麻花都这么花了吗? 我看了陆方冶一眼,他立马明白我的意思了。 “爷爷,”小三轮蹬得慢悠悠的,陆方冶三两步就追上了,“还有麻花卖吗?” “嘎吱”一声,小三轮停了。 骑三轮的老爷子说话和他蹬车的速度一样,也是慢吞吞的:“要几根?” 陆方冶刚要开口,我抢在他前面说:“十根。” “猪?”陆方冶兜起手指,转身给我一下。 “郭磊他们不吃吗,”我用手捂住挨打的地方,开始责备他:“都怪你们,郭磊过生日也不提前告诉我,突然跑到我家说要带我去吃蛋糕,烦不烦啊。” 待会儿我就告诉郭磊,生日礼物只有大麻花。 “不是我不告诉你,”老爷子打包麻花的动作也很慢,陆方冶垂着眼睛站在三轮车旁边等他,侧脸的轮廓很立体,他笑了笑:“主要是我也忘了。” “哦,”我说:“塑料兄弟情。” 郭磊家住小区,拎着一捆麻花走到郭磊家小区门口,陆方冶敲了敲保安亭的窗户:“叔,开门。” 里面的保安不知道跟他说了句什么,拉开窗子,递出来一个生日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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