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辞惊骇,身体就像干坼的黄土,碎成一块一块的。他知道他与庭芳的人生将要终止了。 程辞看着庭芳疯狂的样子很害怕,在小时候母亲就是这样的。 除了头发,其他地方如出一辙,程辞似乎分不清了,现在在他面前的到底是庭芳,还是他的母亲。 他十二岁的时候躲在柜子里,亲眼看见母亲伤害那个可怜的女人,每每想起这一幕的程辞总是会产生呕吐的心理反应。 有时候他想他无法接受女人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 如今程辞趴在地上呕吐着。 庭芳手臂一举一放,演变成母亲的模样。 程辞看着母亲一下一下的动作,不知她是多么憎恨那个女人。 地上的男人早已没了气息,但庭芳根本停不下来,男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曾经那个女人也是这样看着他的,脑袋偏着,睁着眼睛,望着柜子的方向。 庭芳的身体好像没了之前不可控的抽搐,他在这场暴行中尝到了纾解的滋味。 现在他感觉身心慢慢舒畅,他依靠着暴戾获得解脱。 他如同登上了极乐,神魂飘飘,似成仙。 孱弱的他在这一刻是多么的疯魔。 庭芳的发带滑落在程辞的手上。 然而在不久之后,这条发带成了武器。 瘾带来的不可控,与精神分裂症的发作,庭芳暴躁的情绪高涨,他时不时的还有一阵抽搐。 关少卿给庭芳的药将原本掩藏深地的病引发,与脖颈后注射的液体交错,形成剧毒,侵蚀庭芳所有。 庭芳在原地愣了片刻,瞳孔放大,全身肌肉紧绷着,就像一根拉紧的弦,随时可能崩掉。 他额角青筋凸起,似是要将那块薄皮撑破。 狰狞的面目就像睚眦必报恶鬼。 庭芳嘿嘿笑出声,#####不断拉紧。 程辞睁着眼睛看着他。 程辞流着泪,望着在上方掐着他的庭芳拼命摇头。 无论他怎么挣扎,庭芳都无动于衷,一直沉浸在其中。 程辞想不明白,兄弟二人,一母所生,究竟为什么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双双痛不欲生。 他不知道庭芳经历过什么,只是觉得庭芳身上满是母亲的影子,面容像她,气质像她,就连动作都差不了多少。 如今发病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 程辞见过母亲憎恶庭芳的样子,见过母亲赶走他的样子。 看见庭芳如今的样子,程辞心生出怨恨,对他母亲的怨恨,如若她将庭芳留在身旁,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窒息感不断传来,程辞望着那张美丽的脸。 就这样吧。罢了。 都是罪。 泪水从眼角划出,顺着而过坠落在地。 程辞自救的手放松了下来,##桎梏愈发紧了。 程辞闭上眼睛,迎接起生命的终了。 他轻声说道:“对不起,哥哥。” 程辞觉得自己快死了,在接近死亡的那一刻,他看见的是庭芳,留在他身边的是庭芳,那头白发,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后印象。 记忆忽然回到曾经。 那是庭芳无数次窥探程辞,却是程辞第一次见到庭芳。
第五十七章 白衣血染庭芳走(七) 六岁在花园里玩耍的程辞,看见了八岁的庭芳。 程辞转身就发现了他,他似乎躲闪不及,眼睛里流露出不安与畏惧。 那头白发算长,长度超过了肩膀,洁白得在太阳照射下发亮。 程辞被这倏然出现的美丽天使迷了眼,手中的气球线跑走都没来得及反应。 “气球飞走了,哥哥。”程辞抬头望了望天,阳光下,程辞的眼睛很亮,然后就那样转头看着他。 那声哥哥很是软糯,弄得缺少亲情的他心底坚冰破开,涌出甘泉。 庭芳冷漠地看着小人。 “你好美呀,哥哥。”儿时的程辞这样夸赞他。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男孩子,大家都觉得我是女的。”庭芳冷冷道,一张小脸没有表情。 程辞偏着脑袋想了想,似乎说不出觉得庭芳是男孩子的理由。 就因为漂亮吗?男孩子也可以漂亮啊。 “可哥哥就是男孩子呀。”程辞说。 话还没来得及说,庭芳就被一团影子掀翻在地。 雨后初晴,即使有阳光的照射,地面还是有水坑。 庭芳被庭晚吟推倒,趴在水坑里,他的长发被溅湿,脸上也全是水渍。 庭芳狼狈地抬头,看着将程辞抱在坏里的庭晚吟。 程辞一脸担心地望着他。身边的庭晚吟仔细检查着程辞的身体,慌张的样子,好像庭芳当真做了伤害程辞的事情。 发现程辞完好无损,庭晚吟才松口气,然后她凶狠地瞪着庭芳,说:“你是不是想伤害我儿子!” 庭芳从地上爬起来,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单薄的白色T恤,发黄发旧,不知是穿了多久。料子已经摩擦得很薄,沾湿了水,连庭芳的身体都看得清了。 于是程辞清楚地看清了庭芳弯曲的脊背。 特别特别瘦弱的漂亮男孩子,但是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好像他罪不容恕。 庭晚吟大吼大叫,让庭芳滚,但是庭芳没有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们。 随后,庭晚吟开始上手,用力拉着庭芳的头发,程辞年幼竭尽全力都阻止不了,无助得嚎啕大哭。 庭晚吟一只手扯着庭芳的头发,一只手握拳锤着庭芳的背。因为程辞哭了,她才松了手。 得以解脱的庭芳惊惶离去。 程辞被庭晚吟安慰着,那个时候庭晚吟精神还算正常,对程辞颇为宠爱。 没过一会,程烨便来了,揽着母子二人离去。 庭芳没有离去,躲在公园石像的背后偷看着。 那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景象他从不曾拥有,清冷的眼眸没什么情绪,但瘦弱的身影尽是落寞。 他藏在不远处,窥伺了好一会,直到瞧不见人了,他才转身。 又独坐了许久,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才悄悄离开。 庭芳满身血污的跌坐在地板上,他感觉全身都是虫子,正在身体里蠕动,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身体抽搐,口干舌燥,需要来点东西。 庭芳视线不太清晰,张望中他发现了一块纸盒。 刹那间,他无光的眼眸一下明亮,他的神智早已消失,他连爬带滚,舔着嘴角,滚动着喉咙,跌跌撞撞地来到尸体血泊中心。 在那个男人的衣物中找出香烟,庭芳凑到鼻尖,嗅了嗅,瞬间感觉轻松不少,庭芳捡起地上的打火机,吧嗒点燃,烟丝很快上升到半空。 他仰望着头,洁白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得到放空,那种飘飘欲仙的堕落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烟幕为他披上,仿若一片头纱。 香烟燃尽,烟雾散去,屋里徒留腥味与甜腻。 他方才惊慌上#的模样消失,眉眼舒展开,痛苦不见了,所代替的是一股满足。 洁白的交领长衫在挣扎间散开,胸膛露出一大片瓷白肌肤,那片空旷的白色和四周杂乱蔓延的赤红形成鲜明对比。 庭芳沉浸在快#中许久,半晌之后他轻轻转了头,活动僵硬的脖子。 眸光触及的一瞬间,庭芳眉梢都带上了惊愕的痕迹。 程辞躺在地上,清润温雅的脸正对着他,那双桃花眼朝他紧闭着,脆弱的脖颈上缠绕着他的发带,周围还血迹斑斑。 呆滞了一会,庭芳猛地发出刺耳的叫声。 手中的烟头掉落,他仓惶后退,直到抵上了桌腿,退无可退。 屋里静悄悄的,他沉浸在难以置信的恐惧里。看着眼前的景象,他还以为是一场梦。 时间过了很久,他开始清醒过来。他手脚并用,慌乱地跪坐在程辞身旁。 他捧起那张温柔的脸,程辞身体软趴趴的,毫无支撑的力气,庭芳手指颤抖着,慢慢置于程辞的鼻尖,一息间,庭芳又慌忙地收回了手。 他嘴唇哆嗦,道:“对不起,阿辞,阿辞。” 随后,庭芳紧紧地抱着程辞,他崩溃哭泣,阿辞阿辞地喊着,不停道着歉。 可是程辞睡着了,任凭他千般呼唤都喊不醒。 风断断续续地吹进屋里,屋里的帷幔轻纱摇晃,像是悲号谁的离去。 程辞的身体渐渐转凉,因为庭芳的动作偶尔轻晃。 就这样过了许久,庭芳的情绪陡然直转,他竟轻笑出声。 明堂之下,他抱着程辞,笑容阴冷冷的,看着十分诡异。 洁白的长衫浸染鲜血,被风吹干已发硬。 他坐在血泊中又哭又笑,道:“都是报应,都是报应,庭晚吟你看见了吗?都是报应!” 庭芳眸色微敛,语气忽而低落下来,他自言自语道:“看见了吗?,我终于成了你的模样。” 庭芳嗤笑一声。 然后他垂眸看着怀中的程辞,他摸了摸程辞脸颊,对着程辞的身体,薄唇轻启,无声无息的。 他在说:“再见,阿辞。” 接着,庭芳放下程辞,摇摇晃晃起身,他踩上了还未干涸的血液摔倒,他再爬起来,长衫更脏了,上面的颜色又浓烈了几分。 庭芳失魂离去。血液从衣摆流出,一滴一滴延长到门外。 伴随着的还有血红的脚印,那是庭芳的悲怆。 跨过门槛,走下走廊,庭芳来到了院中。
第五十八章 白衣血染庭芳走(八) 农历八月十四,月光皎洁。 清风扫过,树影惶惶,树上一面银白一面灰暗,树下是黄丹。 桂花坠在地面,一半是月白,一半是花垫。 花香满庭。 初见程辞,至今分离,已过十多年。 庭芳第一次为他流泪,眼泪滚面,悄无声息。 庭芳穿过长廊,走出大门,此时夜已深沉,阖家团圆的前夕,路上安静,少有人经过。 他光着脚,长衫白纱垂落地面,随着他的脚印亦步亦趋往前。 灿烂的月光打在灰扑扑的墙砖上,逐渐蔓延,蔓延到脚下。 穿过小巷,犹如发现桃源一般开阔,街道在此刻明亮,月光不见了,淹没在城市霓虹里,月亮还高高挂在天上,却不如庭院里的皎洁了。 庭芳一抬头,发现它变红了,如同鲜血一般。庭芳一抬手,看了看手上,满是月亮的颜色。 在这个时刻月亮照亮了他一人。 庭芳走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这时他已摆脱了小巷。 街道明晃晃,但在黑夜的笼罩下,倍显压抑。 明明是人声鼎沸,庭芳却倍感寂寥,摊贩的吆喝声,少男少女的嬉笑声,还有不知名角落的音乐声,各种声音传到耳边,是那么缥缈。一束束倾泻的灯光是那么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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