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麦把头昂得更高了,小脸坚定地朝着向往的窗外。 “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 “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 等唱到不知是第九遍还是第十遍,余麦嗓子眼都冒烟了,刘湘终于走了过来,靠在阳台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儿子,“电话。” “听妈妈的——” 歌声戛然而止,余麦欸了一声,跳下板凳,在左邻右里的笑声中冲回了客厅。 刘湘再不来,他都要在阳台上热死了,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余麦激动地抓起听筒,心想八成是陈俊一被放出来了,来找他出去玩呢。 “喂!”余麦开心地喊。 听到他的声音,对面很轻地笑了一声,紧接着传来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是我。” 余麦愣了一下,眼睛顿时就亮了,激动得从沙发上跳起来,“米欠儿!” “……” 米歇尔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要稍微沉一些,“再说一遍。” 余麦的脸有点热,坐回到沙发上,乖乖地重新说了一遍,“米谢尔。” 米歇尔淡淡地嗯了一声,顿了顿,好像又笑了一下,问他,“出来吗?” 余麦回头看向阳台,看到刘湘正笑眯眯地看着这边,于是拼命点头,“嗯嗯嗯,好啊!”
第16章 余麦像只快乐的小鸟飞出了楼道。 “欸,麦子!” 余麦回头,楼下张爷爷手里端着茶缸,胳膊肘支在窗沿上,探着身问他,“你那个什么rap唱得不错,怎么不唱啦?” 余麦扬起一张笑脸,“唱啊,以后天天给我妈妈唱一遍!” 他一说完楼上楼下全笑了,刘湘站在窗边,怪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叮嘱他,“晚上早点回来!” 余麦跳上石牙子转了个圈,“早不了,还要去米谢尔家玩呢!” “路上小心啊!”刘湘对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喊。 余麦转过身,大太阳底下朝他妈敬了个礼,“遵命!” “米啥?”张爷爷抬头问刘湘。 “他新交的好朋友,可喜欢人家了。”刘湘说完都忍不住想笑,那可不,刚才挂完电话差点穿着睡衣就跑了。 余海生不在这几年,大家伙都知道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辛苦,平时能搭把手的时候从不含糊,有时候刘湘下班晚或者值夜班,都抢着把余麦接到自己家去吃饭,马上就有人问,“太晚了要不要帮你去接一下?” 刘湘摆摆手,“不用不用,跟我们一个新村的,就几步路,很近的——欸对了,你们谁要吃米糕?” 楼上楼下探出窗口的脑袋一下子都没了,“等等啊,我洗个手就来!” 刘湘目送余麦拐过巷口,笑着去给大家准备米糕去了。 两个人就约在新村门口。 门口那棵大树下,米歇尔穿着T恤牛仔裤,头上戴着那天那顶红色鸭舌帽,帽檐下一缕金色头发丝打着卷,在阳光下泛着蜜一样的光泽。 余麦老远看见,激动地跑到他身后,知道自己发音不准,于是小声叫他,“米谢尔!” 新村外面有个老头坐在路边卖爆米花,米歇尔正好奇地盯着看,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他跑得满头大汗,皱起眉,“不是说,不着急。” 余麦想问他等了很久吗,两只耳朵突然就被捂住了,紧跟着听见外面打雷似的轰一声响,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米歇尔身后,爆好的米花雪花般从机器里喷进网兜,老头抓着网兜的手一抖,风再一吹,霎时整条街都是一股热乎乎的米香。 米歇尔收回手,一张脸看起来酷酷的,眼睛却好像在笑,“害怕?” 余麦惊奇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要爆了啊?” “每次时间都差不多。”米歇尔说。 余麦慢慢地哦了一声,几秒后反应过来,“那你等了很久了是不是?!” “没有。”米歇尔一脸无所谓,转身往外走,“去哪里?” 两个人从转门出了新村,看着老头把爆米花都倒进一个方盒里,正往上面淋糖浆。 淋完糖浆,再用抹子把爆米花压成平整的方块,最后撒上一层芝麻,等凉透了切成一块一块的装起来,新鲜做好的米饼咬一口外酥里糯,那叫一个香甜。 这种用老式爆米花机做出来的爆米花,余麦小的时候金石镇里到处都是,想吃了就从家里的米箱里装把大米揣在兜里,去路边找找总能找到,把米交给师傅,十分钟后就能收获满满一兜子好吃又便宜的芝麻米饼,不过千禧年后做这个的人渐渐就少了,得运气很好才能遇见一次。 余麦都好久没吃这玩意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想吃?”米歇尔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问。 余麦摇摇头,朝他咧嘴一笑,“走吧,我请你吃蛋糕!” 蛋糕店就开在学校附近,走路过去大概要十来分钟。 盛夏,头顶的梧桐叶挡住了火辣辣的日头,两个人沿着小马路慢慢往前走,米歇尔突然问他,“你那天,为什么不等我?” 余麦脸上的表情顿时跟被雷劈了似的,“原来你那天出门前是要和我说这个啊?” “……不然呢?”米歇尔挑眉。 “对不起对不起,”余麦抬手扯住他的衣角,“我没有听见。” 米歇尔哼了一声。 余麦,“……” 觉得米歇尔好像有点不高兴,余麦挠挠脸,偷偷换了个话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 那时候金石镇里家家户户都有本黄页,厚厚的像板砖一样,上面登记了所有人的电话号码,余麦还以为他是靠这个查到了他家的电话,谁知米歇尔看着前面的路,语气平平地和他说,“你那天,在纸上写了电话。” “……” 余麦哭唧唧地抱住他的胳膊,“我错了!!” 米歇尔这才偏头看过去,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动,眼睛好像又笑了,面无表情地问,“蛋糕店,在哪里?” 尽管米歇尔把帽檐压得很低,但路上依然有许多人盯着他看,他应该早就习惯了,一脸平静地和余麦边说话边往前走,两个人从另一扇门回到新村,余麦学校对面的一栋居民楼里,一楼一户住户在院子侧面开了扇门,进去就是他说的甜品店。 “到啦!”余麦笑眯眯地站在店门口的木牌下,抬起手臂哒啦做了个展示的动作。 米歇尔抬头看过去,余麦记得他看不懂中文,“店名叫棉花糖。” 刚说完,店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两位顾客,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他们脚边闪过,被米歇尔眼疾手快捞了回来。 “喵!”小猫不甘心地对着他喵喵叫。 老板从里面追出来,看到他们后松了口气。 “谢谢!”从米歇尔手里接过小猫,老板把它拎到眼前,对表情无辜的小家伙进行严肃教育,“不可以乱跑!再这样一会儿不给你吃果冻了!” “喵!”小猫大声抗议。 “请进!”没好气地把猫往怀里一塞,老板扭头咧开嘴,侧身让他们进去。 三个人朝里走。 余麦看着老板怀里怨气冲天的小猫,都有点和它惺惺相惜了,“它叫什么名字啊?” “它叫慕斯,皮得要命,成天就想出去玩。”老板无奈地说。 这家甜品店今年春节刚开业,平时上课的时候生意可火爆了,金雅雯和他们班同学上学期来过一次,据她说里面的蛋糕特别好吃,除了有点贵没任何毛病。 于是今天为了感谢米歇尔上次的拔刀相助,余麦可是把自己攒了好久的压岁钱全拿了出来。 摸一摸口袋里一堆沉甸甸的钢镚和纸币,余麦觉得心安了些,和米歇尔跟着老板走到窗边的位置坐下。 店里除了慕斯,还有两只猫,咖啡色的那只叫巧克力,黑白条纹的那只叫奶冻,开着空调的客厅里,两只猫蜷缩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慕斯从老板手里跳下去,三两下窜上猫爬架,支棱着脑袋朝外张望。 “看吧,它平时就是这样。”老板哭笑不得,折身去柜台拿单子。 下午五点多,又是暑假,店里没什么人,米歇尔把帽子摘下来,把头顶有些压扁的头发用手指拨弄开。 “你的头发可真卷。”余麦忍不住说,“但是卷得好漂亮啊,像烫出来的一样。” “长了好多,回去剪。”米歇尔说。 “为什么不在这里剪啊?”余麦问。 米歇尔的脸突然有点黑,好像不太想说,看见余麦眼睛里大大的问号,只好无奈用手随意比划了个夹子的动作,“他们,总是要我拉直。” 余麦,“……” 想一想那个画面确实是—— 米歇尔看着他,“你敢。” 余麦咬住嘴唇,赶紧拿起单子把脸埋了进去。 单子上都有图片,他边看边惊叹,“看起来都好好吃啊!” 米歇尔坐在对面看着他,扑通一声,慕斯跳到他们桌上,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伸手挠了挠慕斯的下巴,眼里浮现几分笑意。 选完想吃的蛋糕,正在看饮料的余麦一不小心扫到旁边的价格,顿时吓得半死。 什么?!一杯可乐三块钱?!什么可乐啊要卖三块钱?! 再倒回去看蛋糕的价格,余麦在桌子下面偷偷摁住自己的口袋,一下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米歇尔撸着猫,注意到他脸色不对,问,“怎么了?” 余麦心痛地把单子递给他,“想吃什么随便点,别客气。” 米歇尔接过去看了一眼,又看看他,没说什么,低头认真看起来。 余麦坐在那里满脑子都是自己口袋里的钱够不够,不一会儿,老板拿着纸和笔回来,看到米歇尔的脸,惊艳地呀了一声,“小弟弟你长得真好看啊!” 米歇尔朝她笑笑,看了眼魂不守舍的余麦,说,“我不饿,就点一杯可乐,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老板笑了笑,在纸上记下,“一杯可乐——你是混血吗?” 米歇尔嗯了一声,把单子推给余麦,“你要什么?” 余麦用脚尖轻轻碰碰他,小声说,“你点蛋糕啊,这里的蛋糕很好吃的。” “我不饿,你点,”顿了顿,米歇尔又说,“我们,一起吃。” 这样好像也可以。余麦算了下口袋里的钱,拿起单子,过会儿指着其中一款蛋糕,问米歇尔,“这个可以吗?” 这个蛋糕是他能承受的价格里面看起来最好吃也是最贵的,见他看着单子上蛋糕的照片,嘴角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米歇尔点点头,“好。” 余麦立马开心地抬起头,“我们要这个!” “一个芝士蛋糕是吧,”老板凑过去看了一眼,“可乐要加冰块吗?” 米歇尔点点头,老板拿着单子转身走了。 老板一走,余麦简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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