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绍祺一直知道姜悦有野心,但打死他也想不到姜悦会想干这个。 姜悦道:“暂时还没有,在做前期工作。” “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知道,”姜悦抿一口酒,道,“要是我做成了呢?” 要是做成了…… 那姜悦还真有可能把姜崇从太子爷宝座上拉下来。 向绍祺还是觉得太冒险:“你想跟姜崇斗,路子有很多,为什么偏要走最难的一条?” 姜悦敛眸,未答。须臾,他抿了口酒,说:“我分明在跟你讲我的小狗。” 向绍祺懵住,瞪着眼,从善如流地追问:“什么狗让你这么上心?” 姜悦弯唇,心情很好地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来。 在讲狗,照片里却分明是个人。 证件照,看得出来是个脾气很好的少年,十几岁的样子,穿着校服,笑容里有他格外陌生的和煦开朗。头发微卷,眼睛很亮,笑起来眼睛是半月型,鼻头圆润秀气,当真像只小狗。 向绍祺第一眼觉得舒服,但越看,越从他五官中看出几分故人的影子来。 他犹豫道:“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像井和?” “嗯,”姜悦收回照片,“真人更像。” “你是因为他像井和才注意他的?” “差不多。” “为什么?你注意到他了,又能做什么?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对井和也没有……” 话音戛然而止,向绍祺在空气中闻了闻,不确定,又凑到姜悦身边嗅两下。 “找到床伴了?” 新香水,花枝招展的气味,极少在姜悦身上出现。他从十几岁开始帮姜悦掩护性取向挡烂桃花,最清楚这家伙什么德性。 和其他人不一样,姜悦在求偶时从来不会孔雀开屏,只有在得手之后,会志得意满地抖出点雀羽来。 “他?” “嗯。” 向绍祺立即激动起来。 “姜悦,你在干嘛?” “你说他像井和,我以为你要用他来对付姜崇。你别跟我说你才是对井和最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念念不忘不至于,但井和对我们来说都足够难忘。”姜悦好整以暇,赔罪性地给向绍祺倒了杯酒,“我碰他,只是因为对付姜崇还远没有到出这种招数的地步,他又恰好很合我胃口而已。” 向绍祺看着姜悦,感受他周身散发出的愉悦气息,回想起他反复强调,宣称自己找到了“小狗”的言语。 虽然是杞人忧天,但是他不得不提醒:“姜悦,你碰就碰了,但既然要做畜生事,就别对人家太好,更不要陷进去。” 姜悦:“我知道。”
第8章 病隙碎笔 病发展到这个阶段,徐奶奶每天清醒着的时候已经很少了。徐经眠到的时候,她还在睡,他把从家里拿过来的东西放进柜子,托着腮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要给奶奶洗衣服、喂饭、擦身体、端尿盆,但现在一切都被护工解决,他除了静静地守着她一会儿,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奶,”他拨一拨病床边干枯的手指,,“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我好无聊。”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意料之中。 徐经眠拿出病床边的书,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一字一句地念起来。 “看看另一种信仰是怎么说吧:人是生而有罪的。这不仅是说,人性先天就有恶习,因而忏悔是永远要保有的品质,还是说,人即残缺,因而苦难是永恒的……” 徐咏华,这曾经是全市最好的高中里最著名气的语文教师的名字,现在却成为一个病人、一个名牌、一个手环上的标记,一叠叠叫人无力承受的收费单。 史铁生是她最喜欢的作者,这本《病隙碎笔》也早被翻得起了毛边,可徐经眠讨厌这本书,特别特别讨厌。 他不喜欢把生命看得太过透彻,因为透彻的人总能更加坦然地迎接死亡。徐经眠做不到坦然,他只看得到爱的人。苦难也好病痛也好,这些命运像发了疯似的,一股脑倾倒给他的东西,他从不觉得自己理当承受。 想留的竭尽全力留下,不想要的统统赶走,他徐经眠不是张着口的垃圾桶,更不是热情好客的滥好人。 “其实,一切威赫的存在,一切命运的肇因,一切生与死的劫难,一切旷野的呼告和信心,都已是神在的证明。” “不喜欢干嘛还读?” 徐经眠眼睛一亮,看向病床。徐奶奶刚刚醒来,语速很慢,调子是一贯的端正慈爱:“我睡着觉,就听到有人读史铁生,不情不愿的,好委屈。” “你早一点醒,我就不用读了。”徐经眠眼睛弯起来,把书放回床头柜,交叠手臂趴在病床边说,“我要把你的书都换成《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哎哟,饶了我吧。” 奶奶想笑,却突然咳嗽起来,喉头的痒意和血腥味怎么也压不住。咳完没力气,想说的话也忘了,她拍拍徐经眠的手背叫他坐下,一点点地,握住少年人柔暖的手指。 “奶奶。” 徐经眠牵紧她,低下头在她手背上蹭了蹭,“你痛不痛呀?” 粗粝的风从空疏的肺部刮出来,她抿紧惨白的唇,道:“不痛,好久不痛了。” “那就好。” “是不是该剪头发了?”她摸摸徐经眠有点遮眼睛的刘海,“这么长,看书时眼睛要坏。” 徐经眠嘟囔:“不想剪。” “不能犯懒。” “可是我又……”徐经眠顿了顿,“不念书了”四个字咽回肚子里,“再说吧。” 奶奶总说念书念书。颖姐先天智力低,君阳走得早,他和小义成了她主要的唠叨对象。后来,徐经眠被学校开除,带着通知来给她签字时,奶奶躺在病床上,都气得扔了两只苹果过来。 之后一个月,徐经眠没敢来医院,时至今日,仍然无颜提及。 要是奶奶知道他去过廊下,恐怕就算背着氧气罐也要把他的腿打断的。 徐经眠想,明知奶奶的期望还背道而驰,他真是罪大恶极的不肖子孙。 病人精力差,徐奶奶醒着一会儿就有些累了,徐经眠想给她读会儿书,找出手机看时间,发现两分钟前有一条消息进来。 钱助:今晚九点,老地方。你在哪儿,我八点去接你。 是姜悦的助理。 他把消息读完,电话刚好进来—— 短信后三分钟打电话,分秒不差,姜悦助理的工作风格严谨到令人惊叹。 “喂。我在医院,刚看到消息,不好意思。” “我知道了。” 助理提醒他:“今晚姜总有应酬,对面不好应付,应该要喝不少酒,你做好准备。” 徐经眠心下一紧:“他喝醉了会怎么样呀?” “姜总很少喝醉,醉了也很安静,但我的工作范畴只到送他上楼为止,更多的信息无法提供,抱歉。” “好的,我明白,已经很感谢你了。” “今晚请你在医院楼下等我。” “嗯。” “再见。” 没有多余的话,电话挂断。 徐奶奶问:“谁呀?” “中介,介绍兼职的。” 她的眼神蓦地灰下去,片刻后,她问:“小眠,你想不想上大学?” 徐经眠怔了怔:“……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不答,又问:“你领的上一份工资有多少?” “五百多。” “你上一次月考多少分?” 徐经眠预感不妙,低下头闷闷地说:“……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她用手指比数,一字一顿,清晰确定,“619分,全班第9,年级第102名,再上一次是664,全班第2,年级第7。” 徐经眠的头越沉越低。 “被开除可以重新找学校,错过高考可以复读,再不济还能自考。你不想念书奶奶不会逼你,可是你真的甘心做一辈子服务员吗?” “我现在不想这个。” “十九岁不想,什么时候想?” “奶奶!”徐经眠逼急了,抬起头喊出声,眼眶隐隐泛着红,“别再问了好不好?你好起来,好起来我就都告诉你。” “……” 他这副样子,徐奶奶自然不忍心再问。 她看看自己身上形形色色的仪器和管子,长长地叹一口气。 “奶奶对不起你。” “没有!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徐经眠忍不住,趴在病床边,一边流眼泪,一边推她的手臂,“你不许说,你答应过好多遍还食言,我好久没和你聊天了,你怎么这样?” 她确实答应过不道歉的,可答应了多少次,就食言了多少次。 明明在君阳走的时候就知道,这些“对不起”只会更叫人难过而已,可她还是忍不住。 徐奶奶愧疚地,用目光向徐经眠道歉。 徐经眠不理,就安安静静地哭,哭完了,赌气似的,偏拿起那本《病隙碎笔》来读,读到口干舌燥心也烦,往病床上一看,奶奶早已经睡着了。 ---- 我意识到我对伪替身有误解。我以为传统替身是攻把受或者受把攻当白月光的替身,但姜悦其实是不喜欢井和的,所以我写了伪替身。看评论,伪替身似乎是替身和原身是一个人的意思? 那我之后改一下文案。 鞠躬!
第9章 醉倒须君扶我 一个散发着酒气的姜悦。 情况有些棘手,徐经眠从钱助手里接过姜悦,架在肩膀上往前走。 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洗完澡在专留给他用的柜子里发现的——不方便走路,更不要说搬一个比他高大一圈的男人。 房间门口,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肩膀和背抵住姜悦,从口袋里掏出房卡,再把人一点点拖进房间。 把醉鬼扔在床上,徐经眠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 他擦一下额头,又马不停蹄赶去浴室。 徐经眠是个体贴的情人,离开前有为姜悦摆好舒服的睡姿。姜悦闭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一个真正醉死过去的人一样。 其实他没有太醉,完全可以自己走。但酒精总会麻痹他很大一部分的积极性,比如保持礼节,比如生人勿近。 他乐于在饮酒后成为一个无赖,让助理、朋友,或是别的什么人来紧张他照顾他。这心情隐蔽而孤诡,是他为数不多的放纵方式,也是他难得保留的怪癖。 浴室里有水声,徐经眠飞快地冲了个澡,姜悦大概能猜到他保持身体洁净的动机。接下来的动静陌生,好一会儿,他猜测出,徐经眠大概是在使用厨房。 几分钟后,脚步声渐进,徐经眠吃力地扶起姜悦,让他靠在床头柜上,而后是调羹碰撞瓷碗的细碎响声。 紧接着,是轻轻柔柔的一个吻。
27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