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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武看看何戴文，看看林墨染。云洲城的厨子多了，只不过他恰好能做一手最正宗的云洲菜，兴许能讨那位美食家的胃口。 既然从山里出来了，按照前程而言，选择何戴文，毋庸置疑。 只是林公子这边，那所谓让人人都有一口饭吃的理想，理想注定只是理想，不着边际，虛无缥缈的东西。 “林少爷，对不住了。”顾武犹豫说。 丁全当场便炸毛了:“我家少爷吃了多大的苦头，你这老头有没有良心啊!” 何戴文抬起手，咬牙说:“谁人不知林公子，赌场一夜,输了一栋小洋房。他花名在外，和些戏子拉拉扯扯,整个金城无人不知。在我们云洲，他哪天不是在跑马场、歌厅、舞厅鬼混。他这样的人，能吃什么苦头” 林墨染听他数落自己的罪行，语气平淡:“吃过了，知道了火是怎么生，知道冷的窝窝头是什么味。” 经历了这么多，他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 “知道做生意不容易，知道在这世上讨生活的人，每一个人都很艰辛。” 还知道了自己的理想，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他在心里想。 那晚在海边，看看一艘 载着满满物资的船驶向战乱纷飞、灾情不断的地方。顾青霄用一盏灯照亮他的前路，是企业家的担当。 何戴文不屑的哼了一声，看了一眼腕表:“顾叔，黎安平马上就到了，您准备菜去吧!” 顾武转身，往Devin餐厅走去。 丁全不甘心顾武离开，愤愤的冲过大马路:“顾大厨!” 他跑的急，扑通一下撞着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仔细一看，是两个小孩。 小孩摔在何戴文精心养护的发财树上，摔破了花盆。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牵着一个 更小的男孩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小男孩西瓜头，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丁全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林少爷之前找的小报童和他弟弟吗 “小西瓜，宋小东。” 何戴文懊恼的看着地上摔破的发财树，风水坏了。 他嫌弃不已:“哪来的脏小孩我空运回来的发财树，把你们卖了也赔不起!” 小西瓜一眼认出他，伸出手指头:“你是拖欠李叔叔工钱不给的那个老板。” 何戴文心虚，现在一心想着黎安平的事:“我没给谁工钱小孩你不要乱说!” “我没乱说，就是这里。李叔叔给装修这里的时候，你还没给工钱呢”小西瓜看着Devin餐厅闪亮的招牌。 “小孩你认错人了。”何戴文领着顾武去厨房。 小西瓜和宋小东今天来是有大事，不是来和何戴文争吵的。 小西瓜牵着哥哥的手走到林墨染面前，声音稚妹“谢谢林少爷找医生给哥哥看病，给我们买药。医生说再迟些,，我就没有哥哥了。” 宋小东带着小西瓜跪在地上给林墨染磕了三个头:“林少爷，这条命是你救的。我们无以为报,给您磕个头,祝您富贵吉祥、万事顺意!” 林墨染忙去扶俩小孩“别磕了，外头怪冷的，今天当是你们给我拜年,走,给你们拿糖吃去。” 林墨染搂着俩孩子转过身。 “等等” 顾武叫住他。 林墨染转过头。 顾武眼眶绷紧，堆满褶皱。 他的孩子过世的时候，也就宋小东那么大，一个人走失，在这乱世里无依无靠， 孩子没能遇见一个林墨染，给上一口饭、一口药吃。 顾武心口上的那根弦紧紧地绷起，一颗苍凉冷寞的心忽然被灌进了滚烫而新鲜的血液。热腾腾的，熏得他眼中不自觉生出热泪。 林少爷没撒谎，他在践行那个人能吃上一口饭的理想。 “林少爷,我跟你去。”顾武说。 何戴文威逼利诱:“顾叔，你怎么能反悔呢，你可考虑清楚啊如果青云大饭店倒闭你再想到Devi餐厅我可不会要你的!” “我选林少爷。”顾武坚定说。 何戴文急了:“我可以给你更好的待遇，顾叔!你为我赚到钱，我给你更好待遇，何乐而不为” Devin餐厅金碧辉煌，发财树养的枝繁叶茂，任何低贱之人不得靠近。 青云大饭店的屋檐很广为小报童们遮得的一方天,为夜里劳作的黄包车车夫挡得了雨。 “何少爷给我的工资待遇，不如拿去还了拖欠民工的工钱。” 顾武说完，头也不回的迈进了青云大饭店。
第46章 黎安平的选择 一阵刺目的车灯闪过，美食家黎安平受两家饭店之邀，已经到了。 黎安平走下车，三十多岁的年纪，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一副斯文文俊美的模样。 看着阔别多年的云洲城，想了许久的家乡美食，颇为感慨。 顾武的手艺是老云洲菜的手艺，黎安平离开家乡这么多年，遍尝天下美食，也不一定还 会喜欢老手艺。 何戴文那儿的厨子都是数一数二，在老菜式的基础上经过改良，把菜看做的精美可口。黎安平站在路口，打量两家餐厅。“每个地方，我都只会推荐一家饭店，这是我的规矩，只推荐最好的那家。” 除了美食，他还会考虑许多背后的因素。 黎安平先去了Devin餐厅，吃的很满意。这位老板是航运何家的公子，生意上更多是利益置换。黎安平的胃一向挑剔，想要他们帮忙从海外运输最新鲜的食材到金城。 黎安平心中已经经有了打算，姗姗来迟，进了青云大饭店。 顾武以梨入菜,做了最正宗的梨炒鸡、梨脆三丝、梨撞虾。 味道鲜美至极，无可挑剔。 只可惜,黎安平已经看中了何家的航线。他放下筷子，悠悠说:“林老板，味道不错。这菜做的和对面餐厅不相上下。” 黎安平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一个地方我只推荐一家饭店，我有些难选，但是和您说句实话，我看上了何家的船。” 黎安平慢条斯理的放下餐巾:“多谢林老板盛情款待，下次若有机会，黎某再与你合作。” 林墨染笑笑，不肯放他:“我自小就知，机会不是等来的，而来自己抓住的。黎先生,现下机会在眼前，我岂能错过” 黎安平见他不肯放人。他靠着椅背，坐姿慵懒:“林公子和我都是金城来的，必然是听说过我。我在美食界的地位，是因为我这挑剔的舌头推荐的食物从来没有出错。” “另外，司令的晚宴，多半由我准备。我和上头的贵客，还算能说的上几句话。所以不管是美食周刊，还是洋人那里，都还买我的账。 黎安平略带威胁的说。 林墨染抬起挡在桌前的手:“黎先生误会了，我没有不让你走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何戴文给你开出的条件,我完全也能开的起。” 黎安平起身:“林公子家里有矿不假，可黎某人不需要矿石。黎某人要的是一条最快运输食材，保证食材新鲜的航线而已。” “抱歉了，林公子。”黎安平点头示意。 赵誉良忙跟上去:“黎先生且慢，黎先生，请问整个云洲城谁家航运业做的最大” 黎安平说:“我虽离开云洲的久了，也知道，是顾氏。” “那如果黎先生想要运输的食材，由顾氏航运公司负责呢”赵誉良说。 黎安平嘴角蔓延开一抹轻笑，他像是听了一个笑话:“顾三爷日理万机，听闻他最近正忙着开扩其他业务，哪有空帮我运输什么食材岂不是痴人说梦。” 赵誉良要个肯定的答案:“您就说，如果顾氏航运公司帮您承运。您凭心而论，是否会在这期美食周刊上宣传青云大饭店” 如此，他毫不犹豫会选择青云大饭店。 “不止美食周刊，我还会向朋友推荐这儿。不过可惜，林老板家有矿，没有船啊!” 赵誉良说:“青云大饭店，顾三爷占了一半股，顾三爷算是这儿的老板。” 黎安平没当回事:“投资而已，算不得什么。”占股又如何，商人投资，寻常事而已，他见多了。 顾三爷可能管事吗到底不如何戴文亲自交代给公司，帮他承运食材。 黎安平抬腿要走，林墨染犹豫着攥紧手心，想要叫住他，想要替顾青霄应下此事。 可是，顾青霄几日前抬腿出门，只留了句让他好好反省，冷冰冰的。 哥说，顾青霄只是因为林家的情面照顾他，若是叫住黎安平，林家欠的人情就越来越多了。 林墨染只觉得两条腿像是灌铅了似的，沉的迈不动步子。或许是从山里回来，顾青霄到底没给个好脸，从前点滴虚幻如泡影，他在心里拿不准。 这场赌约，作为他能否留在云洲的最后考核，他不知道顾青霄是否愿意留他。 林墨染看着黎安平的背影，肩膀耷拉下来，身上的疼意随着推门卷入的北风叫嚣起来。 是半年来的努力，有些委屈、有些失落。 “黎先生。” 熟悉的带着磁性的声音钻入耳中，有人忽然叫住黎安平。 林墨染望过去。 顾青霄站在门前台阶上，他穿着黑色的西服，脚上一双皮鞋锃亮，仿似盛着一轮皎洁月光。 顾青霄走上前来，身上带着漫不经心又凌厉的气势:“黎先生，青云大饭店我占了一半股，也算是老板。饭店的事，我怎能让林老板一个人操心。” 说话间，顾青霄揽住林墨染的肩膀，他身上满身从外头而来的寒气，可林墨染却觉得连他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黎先生，不妨小酌一杯”顾青霄邀请。 “能和顾三爷饮酒，乐意至极。”黎安平背过身，回到餐桌上。 顾青霄搂着林墨染的肩，林墨染抬起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天大的委屈。 “身上好了吗，又乱跑”顾青霄在他耳边说。 林墨染的耳朵反复被电了一下，又酥又痒的。他鼻头一酸，心里头那些焦虑、沮丧全冒了出来。 “不关你事!” 攻击性的傲娇语气落在顾青霄耳朵里就像是撒娇似的，顾青霄用只有他听才得到的声音兑:“我打的，怎么不关我的事了!” 重回席间，落了坐，黎安平能结交顾青霄，心里是百分之百的乐意。 几杯酒下肚，相谈甚欢。 顾青霄说:“帮黎先生运输食材不过是小事，林公子原就可以应下的。” 黎安平笑:“大概是林公子不敢做您顾三爷的主。” 顾青霄带着笑意的嗓音性感，语气宠溺:“林公子的主意大着呢，什么主，都是敢做的。” 黎安平当他开玩笑，笑了起来。 “美食周刊上推荐的事麻烦黎先生了！”顾青霄说。 黎安平忙道:“顾三爷客气了，我一定会写好一篇美食推荐, 放在版面最好的地方。” 散了席，保镖送黎安平出去。包房内只剩下顾青霄和林墨染，安静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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