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多年都没听见季晏棠叫他哥了,这声称呼熟悉又陌生,但不管怎样,听上去都打从心底觉得亲切。 “小北...你怎么突然叫我哥了?” 季晏棠摸了摸后脖颈,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忽然想那么叫了呗。” 陈南树还挺高兴,“你都好久没这么叫我了。”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的笑脸,心上像是被小刀慢慢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垂下眼,吃了一口面,面条是香的,但吃进嘴里却苦涩无比。 季晏棠一碗面没吃几口就不吃了,好在陈南树不嫌弃,拿过去接着吃,也不算浪费。 “我去个卫生间。”季晏棠起身说道。 他往外走了几步,脚下就绕了一圈,背着陈南树结了账,又点了一盘酱牛肉,让店家给陈南树送过去。 做完这些,他没敢再回头,因为回头看一眼陈南树,他就走不了了。 季晏棠买了晚上最近一班的火车票,还是绿皮火车,他这些年出行坐惯了飞机,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不过现在以他的财力,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火车站离疗养院很近,季晏棠打车就花了个起步价。 到了火车站先取票,之后就只需要等待,他到的还算早,需要再等四十分钟。 火车站人来人往,季晏棠坐在椅子上,手机拔了电话卡就没有网,他只能翻看相册。 他平时不爱照相,这么些年攒下来的照片也不过几百张,但自从和陈南树重逢后,相册里一大半的照片都是陈南树。 陈南树吃饭的样子,睡觉的样子,给黑豆梳毛时的样子,什么样的表情动作都有。 季晏棠一张张翻看着,嘴角难以控制的扬起。 指尖顺着屏幕往上拨弄,忽然看见一张照片,他猛地关上手机屏幕,四下看了眼,左边没人,右边坐了个大爷,大爷正低头打盹,没人注意到他,也没人往他这边看。 季晏棠悄悄按亮屏幕,这张照片是某次和陈南树结束时拍的,陈南树嘴巴还没有擦干净,又被他故意涂在了脸上。 那时候的他在想什么呢?想着把陈南树弄脏了,就能证明陈南树是他的。 够变态的。季晏棠在心里想。 季晏棠要坐的那班火车开始检票,他合上手机,跟随人潮检票上火车。 火车上随处可见大包小裹的返乡人,季晏棠除了手机就没带任何东西,轻飘飘的格格不入。 其实买票的时候季晏棠压根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他要去哪里,只是看到软件上的那个地点,他就下意识选择了这趟列车。 距离火车发车还有几分钟,季晏棠将脸贴在窗户上,心里想着陈南树会在那里等他多久。 应该不会等太久吧,季晏棠心中惴惴,总该不会等到现在,也不知道第二盘酱牛肉他有没有吃完,或者应该会打包带走吧。 季晏棠想起几年前,他也是这样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那时陈家刚出事,陈南树不让他在医院待着,一定要他回去念书。 那时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火车还没出城,就已经开始想念陈南树了。 老式绿皮火车发出呜呜的声音,列车终于发车。 身旁的空座终于有人坐下,季晏棠没回头,而是一直看着窗外。 后来旁边传来沙沙的塑料袋声,季晏棠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味道一个小时前他刚闻到过。 季晏棠猛然转过头。 陈南树正在吃酱牛肉,见季晏棠看他,他把手里的酱牛肉往季晏棠那边递,“你要来一口吗?”
第85章 陈南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他不是应该在面馆吗? 短短几秒之中,季晏棠的脑袋像是锈掉了,不明白被他扔在面馆的陈南树为什么会出现在火车上,还坐在他身边。 陈南树见季晏棠不接他递过去的酱牛肉,以为他不吃,于是又把手收了回去。 他还在吃酱牛肉,腮帮被食物填满而变得鼓鼓的。 季晏棠嘴巴微张,他突然伸出手掐住了陈南树的脸。 手心的触感是真实的,陈南树是真的,不是他出现了幻觉。 陈南树的脸被掐变了形,腮帮动了动,他将嘴里那点肉都咽进了肚里。 “你为什么在这?”季晏棠声音颤抖。 “你在哪我就在哪。”陈南树说的理所当然。 季晏棠松开手,一向狂妄嚣张的人第一次不知所措起来。 他从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你不应该跟过来,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知不知道我会拖累你,我......” 季晏棠觉得自己的语言系统似乎是发生了紊乱,他该怎么和陈南树解释呢?陈南树那么笨,他能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么? 陈南树好不容易生活刚见好转,这些年他已经过得够苦了,怎么能因为他而又变得一团糟呢? “你根本不知道,季成决他很有手段,只要他想,你根本无法......”季晏棠话未说完就被陈南树拉入怀抱。 季晏棠身体僵硬,他不知所措,只能任由陈南树抱着。 柔软的触感贴在耳畔,陈南树轻声说:“小北,我现在终于能理解你当年的心情了。” “不想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你,不管是低谷还是什么情况,哪怕我做不了什么,也想陪在你身边。” “我理解这种心情了。” “现在的我和当年的你是一样的,自以为是地认为让你离开是为你好,根本没有考虑过你的想法,是我不对。” “但是现在,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就离开,是你不对。” 季晏棠眼眶湿润,他将脸埋进陈南树的肩膀,泪水将衣服晕染开大片的水痕,他说:“对不起。” “现在我们扯平了,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自作聪明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想着分开,一个人或许也可以好好活下去,但是两个人一定会更好。” “季成决说我窝囊,说我没用,我觉得他说的都对,但只有一点他说错了。”陈南树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季晏棠柔软的发顶,语气温柔,但却满是坚定,“那就是我永远都会接住你。” 哪怕是为了接住你而粉身碎骨也好,撞得头破血流也好,他都会拼上命去接住季晏棠。 季晏棠攥住陈南树的衣襟,压抑着哭声,颤抖着说了句:“笨蛋!” 火车还在向前行驶中,季晏棠很快整理好情绪,毕竟是在火车上,大庭广众之下和陈南树搂搂抱抱他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兜里没纸巾,陈南树也没有,季晏棠只好用陈南树的衣服擦眼泪,把人家的衣服弄的湿哒哒的。 “那个......”这时站在一旁的一个年轻女生忽然插话道:“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是我的。” 年轻女生把手里的火车票拿给他们看,火车票上写的位置正是陈南树坐的位置。 季晏棠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陈南树。 陈南树耳尖泛红,忙站起来给女孩让位子,“对不起。” 女生人很好,笑道:“没事,刚看你们好像在说话就没打扰你们。” 想到刚才的事情,季晏棠和陈南树都不好意思起来,陈南树连声道歉:“不好意思……” 季晏棠问:“你坐哪?” 陈南树摸摸后脑勺,说:“我买票的时候只剩站票了,我没买到座。” “小北,我去后面站着,一会儿要下车了我来找你。”陈南树说着就往后走。 季晏棠没有丝毫犹豫离开座位跟了上去。 后面有一块儿空区域,站着一些和陈南树一样没买到坐票的人。 陈南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刚转过身就感觉迎面打来一阵风,而后他就被季晏棠圈进臂弯里。 季晏棠来势汹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和陈南树打架。 陈南树一动不敢动,手将装着酱牛肉的袋子捏的哗哗直响。 然而季晏棠只是用鼻尖顶了顶他,季晏棠微微偏过头,高挺的鼻梁错开,在吻下去之前,他问:“你真想好了要和我在一起?我现在可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陈南树没有回答,而是吻了过来。 他的吻技依旧拙劣,和小狗舔主人没什么区别,但却让季晏棠很心动。 陈南树:“想好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眼中有热泪打转,哪怕前路未知,但季晏棠这一刻是幸福的。 “好。”季晏棠说。 火车已经驶离城区,经过大片被雪冰封的田野,红日悬在山腰,夕阳余晖晕染开天际。 陈南树和季晏棠看着窗外的美景依偎在一起,手掌交叠,十指紧扣。 “小北,你怎么会想到回老家的?”陈南树问。 季晏棠的眼睛被夕阳映成了红色,“我也不知道,我没地方可以去,那里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陈南树:“我也好久没回老家了,上次回还是清明的时候,现在屋里肯定落了很多灰。” “回去得打扫一下,还得买些菜,还要把炕烧起来,不然屋里会冷。”陈南树嘀咕着回家要做的事,季晏棠静静听着,好多年没回去了,他心里还有点近乡情怯的意味。 下了火车,两人又辗转坐上了从县里回乡下的小客车。 客车司机还认出了他们,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你们是陈家那俩小孩儿吧,以前上学放学总坐我这趟车,好几年都没见到你俩了,是考上大学进城了?” 他们并没有解释,而是默认了客车司机的话,就好像逝去的那几年时光他们真的是一起去上大学了。 世事变迁,以前坑坑洼洼的土路变成了柏油马路,原先坐小客车几步路一个坑,颠的车上的人跟着晃,现在路修好了,车不晃了,坐车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乡下大部分年轻人都选择外出上学打工,而今还能留在乡下的大多都是年迈的老人。 客车在路口停下,陈南树和季晏棠下了车,还是熟悉的那条回家的小路,再次走过时,心境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每经过一处,季晏棠就能想起那时的记忆。 拐弯处的那颗桃树长的比之前还大了些,以前夏天的时候陈南树会爬到树上摘桃子,季晏棠就在下面接他扔下来的桃子。 往往摘下来的桃子都是青的,吃起来很酸涩,那他们也喜欢摘,摘下来之后剃掉果肉,把桃核埋进土里,盼望来年他们家的院子里也能有一棵大桃树,可惜,一棵也没有长出来过。 再往前走,离家就越来越近了,院门口的那块大石头没被搬走,常年留在此处。 季晏棠以前就喜欢坐在那棵大石头上等陈南树回家。 回家,回家......他要回家了。 陈南树推开院门,院子里积雪很厚,他拿出放在一旁的铲子铲出一条路来。 屋里很久没人住,的确如陈南树说的那样落了很厚的一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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