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点菜的平板交给世酉,眼神落在他扣紧的衬衫领口上:“你想吃什么?” 世酉接过,垂着眼在屏幕上勾选,指尖点来点去,很认真的样子。 尚勒多看了他一眼。 怎么看起来有点乖……两人难得一起吃饭,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包厢安静,能听到火锅加热装置运行的声音。 吃到一半的时候,世酉看他拿着筷子,夹着一片牛肉在酱料里戳来戳去,挑眉道:“吃好了?” 尚勒抬头看他,世酉脸被热气熏红,白衬衫袖口被捋了上去,露出的腕骨上有浅浅青筋,被冷白如玉的皮肉包裹着。 两人拿着筷子的手微微碰在一起,世酉没什么反应,依然看着他。 尚勒顿了顿,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这晚上他基本没看世酉的眼睛,脑子里在想别的事。 世酉对他,似乎跟对别人有点不一样。 尚勒想起中午聚餐时,纪向午告诉他的,世酉的肢体洁癖。 纪向午喜欢逛校园论坛,今天就在里面看到了有关世酉的帖子,为了防止尚勒对他大喇叭的秋后算账,知道人晚上要请世酉吃饭后,特意提醒他,世酉吃饭有三大忌讳:大声说话、不用公筷、碰到他的皮肤。 但……这些他好像都在世酉面前犯了。 世酉笑了一声:“看起来是个饭桶,没想到是个小猫胃。” 尚勒回过神,不甘示弱道:“你才是饭桶,跟猪似的,吃那么多。” 说着给自己夹了几片煮熟的毛肚和腌牛肉,几口就嚼了下去,然后开始夹金针菇。 世酉:“……” 世酉:“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做些什么?” 听他没再回嘴,世酉低头在碗里舀了口汤喝:“……你心情不好?” 尚勒看着他慢条斯理吃饭的样子,先是想,世酉确实是豪门公子,矜贵优雅,喝口番茄汤,都像是在喝什么极品佳酿。 他并没有心情不好,反而被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包裹,脑子很乱:“没有。” 世酉想到了昨天运动会开幕式上看到的,尚勒揽着一名短发女生的肩膀,姿态亲密,之前在寝室楼下见过。 虽然尚勒说他没有女朋友,但两个人明显关系不一般。 大学生的烦恼过来过去就那几样,大学不限制恋爱,限制学生恋爱的只有学生自己。 尚勒像是为情所困。 世酉敛着眼睫,看着翻滚的红色汤底,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 尚勒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突然想到什么:“那只小狗呢?” 世酉看他:“你喜欢它?” 尚勒“嗯”了一声:“好歹跟我同名,还是我的小乖孙,对吧,世大少?” 世酉:“……” 世酉收了筷子,慢慢喝着冰镇啤酒:“就在那个公寓。” 尚勒反应过来,世酉说的就是他家楼下。 世酉一口气喝完了一罐酒,尚勒看着他殷红的唇瓣,和泛起一些水色的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你不能吃辣?” 世酉压下了咳嗽,表情倒是平稳的:“还好。” 尚勒在兜里找了找,掏出了几颗糖 ,伸手给他:“怎么不早说?吃点甜的会好点。” 糖果的彩色包装很精致,不同颜色对应不同口味,世酉微顿,接了过来:“好。” 他拆了一颗,喂进嘴里,舌尖漫上清新的水果气息,很好吃。想到什么,他勾起唇角,“你不是让我给你补习?在哪里?” * 两人吃饭的地点离玫瑰公馆不远,晚上都没回寝室。 世酉在公寓里洗漱完,把充满火锅味儿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 阿乐看着客厅茶几上放着的几颗糖果,用鼻子嗅了嗅,张嘴似乎想叼走一颗,被从浴室出来的世酉捏住了嘴:“这是我的,你不能吃。” 阿乐哼哼两声,去蹭他的手心。 世酉坐在榻榻米上拍了拍它的后颈,视线落在落地窗外的繁华灯火上,目光幽深。 虽然看着凶悍痞气,但尚勒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想。 世酉高一在玉城的一所贵族学校就读,很多富二代都会被家里放在这里积攒人脉,大部分人后续都会出国镀金。 高二那年,世泽阳被世永元接回了家里,送到了顾杉月面前。崩溃和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发不可收拾,仿若地震山洪般压倒了勉强维持着和睦的表象,顾杉月的疯病更加严重了。 世泽阳进了世酉的那所学校,世酉没把人放在眼里,但对方明里暗里惹出事端。 看到教学楼下,鲜血淋漓的尸体那天,世酉头一次犯了病,世泽阳直接在教室被打断了三根肋骨,将近好几个月才养好伤。 世酉现在还记得当时那些人看向他时惊恐的眼神,老师们站在教室门口甚至不敢上前,似乎他是什么阎罗鬼刹。 等到回过神,他已经是玉城一中的学生了。 世永元离开学校前,坐在车内,眉眼阴沉地审视他,似乎头一次认识了自己的儿子:“你不该像你母亲。” “她没有教好你,我会把她送到她该去的地方。” 顾杉月进医院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他看着车子绕过喷泉,逐渐远离视线,看了很久。 司机很快送世酉去了学校。 那时世酉和尚勒还是同桌,尚勒刚来教室,就看见世酉趴在桌上。他本来没在意,直到坐下时,才发现桌面在不易察觉的颤抖。 尚勒侧头看他,看到人发白的面色,以为是低血糖,顿了顿,满脸不爽地递过来几颗糖,关心的语气都是硬邦邦的:“虚弱成这个样子?拿去。” 世酉睁开眼,看着他手心的彩色糖纸,声音很低:“……要你管?” 尚勒可算理解他爸妈对待他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了,为别人好却被冷言相待的感觉的确很糟糕。 世酉的脸色实在不好,尚勒终究是没跟人计较:“你是不是傻逼?干嘛作贱自己的身体?” 他一口气拆了四五个糖,想塞进世酉嘴里。世大少何曾被这样对待过,眼里冒火,出手阻拦:“你——” 少年热烫的、骨节分明的手碰到他冰凉的唇上,指节很硬,世酉闻到他身上阳光晒过草木般暖呼呼的味道,和皂角的清新。 尚勒看着他圆鼓鼓仿若仓鼠的脸颊,非常满意,恶劣道:“你不吃,我偏要给你,撑死你。” “……” 世酉只记得那天吃了很多糖,各种口味混在一起的味道很古怪,差点被齁死,晚上回到家时,才发现口袋里还被塞了一把。 那些糖他吃了很久,偶尔想起来了吃一颗,直到高中毕业才吃完。 半个青春,都是口中酸甜的水果糖味。 仿佛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世酉再想起来,只觉得蒙上了一层滤镜,有些是灰暗的,而有些却一如那个人一般多彩。 世酉躺在大床上,心绪烦乱,不知道是因为晚上骤然浮起的回忆,还是其他什么,这个夜晚的梦不一样起来。 似乎又回到了高中,他趴在课桌上,校服盖住了眼睛。有人坐在他旁边,伸手来摸他的脸:“你怎么了?” 那只手很大,骨节分明,世酉抬起头,看到那只手的手心有一把糖果:“吃吗?” 风从窗外和后门穿堂而过,光线朦胧暧·昧,世酉的心跳急促起来。 他正要伸手去拿,下巴却突然被人掐住,低沉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发痒,带着清浅笑意:“想吃?” 世酉觉得自己应该点头了,然后炙热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上。那人口中含着一颗糖,舌尖相触,他们互相用唇舌去吮吸糖果。 糖果有着深粉的艳丽色泽,被唾液染上香甜的晶亮,口中津·液粘稠起来,世酉只觉得舌尖都在颤抖,被糖果的香气和湿润的情·欲引·诱,无法停下。 有什么变得奇怪起来,微妙酥麻的电流在他体内游走,脊柱和小腹附近的肌肉开始紧绷。 他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几乎要捏碎的力度,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够、够了。” 没有停下。 只有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吻落在敏·感的耳尖、耳垂:“那回答我,喜欢吃糖吗?” 世酉说不出话来,他不想睁眼,不想看清面前人的脸,但却不受控制的抬起眼皮,看清了面前人的剑眉修目,漆黑微弯的眼睛。 他听到自己说:“喜欢。” 光影浮动,世酉醒了。 呼吸急促,新脏跳得仿若擂鼓,看着公寓天花板上的顶灯,他长久地没有动作。 阿乐早早起来,察觉到动静,从客厅窜了进来,在他床边跑了几圈,看他还是没有动作后,蹭地一下跳了上来,用鼻子拱他:“嗷呜呜呜呜?” 世酉坐起身,摸了一下它的头毛起身去了浴室。 水流落下,缓缓冲掉了一切痕迹,世酉喉结动了动,转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相较其他男生,世酉其实欲望很少,他很难对什么事情提得起兴趣,包括这些带有绮丽色彩的情·事。 但镜子里的人眼尾发红,似乎已经极端沉溺。 脑海里忍不住再次想起尚勒,世酉沉默片刻,最终叹息一声,手指落在一个地方,气息不稳地闭了眼睛。
第17章 叮咚—— 早上九点左右的时候,公寓的门铃响了,尚勒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后退看门牌号。 1701,跟世酉昨天晚上说的对得上号,应该没有走错门。 在尚勒忍不住再次按铃的时候,门开了,世酉发丝湿润,滴落的水珠染湿了他身上白T的衣领,晕染出一片透着肉色的痕迹。 尚勒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那些透明布料上,问道:“你喜欢早上洗澡啊?” 世酉顿了顿,撩起眼皮看他:“嗯,进来吧。” 门外的人穿着工字背心和短裤,肩颈线条骨感,脚下踩着居家的拖鞋,一手搭在后颈上,打了个哈欠,没睡醒的样子,少了些凶悍,多了丝丝缕缕的慵懒。 刚刚在浴室里做的事情实在称不上清白,世酉喉结动了动,转身示意人进来:“客厅、书房都可以,你选一个。” 两人昨天晚上定下的补习地点,就是世酉的公寓。 尚勒跟在他后面,稍微打量一圈。 房间跟他家很不一样,简单的冷色调装修,家具等都很全,落地窗外光线明亮,但有种说不出来的空旷冷清。 阿乐发现来了别人,兴冲冲地跳了几下,往尚勒怀里扑,尚勒蹲下身摸它:“那就客厅吧。” 世酉在冰箱拿了两罐饮料,从厨房出来,看到尚勒盘腿坐在毛绒地毯上,身边的地板上扔着黑色背包。 高大男生趴在茶几上,书放在面前,一只手盘着狗头,侧头看他的方向。 一副古惑仔坏男人的打扮,却在乖乖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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