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下人们低着头,没有人回。 时浅然又问了一遍,依然没人回他。好像所有人都默契的将他当成了空气。 时浅然便没有再问,独自一人吃完早餐,回了幽香苑。 一连几天,时浅然发现下人们虽然不跟他说话,可他的要求都会满足。 他出去逛街,会有三人跟着,帮他付钱提东西。 他欢喜的买了许多布料,还买了许多工具。 可就在他回家的路上,他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那抹背影就是将他推入地狱,将他卖进酒吧的罪魁祸首…… 时浅然躲的很快,可却还是被发现了。 “时浅然?!” 破开人群的声音刺进时浅然心脏,他脸色苍白,抿唇吩咐,“别让她靠近我。” 三个下人人高马大,往前一横便是一堵墙。 陈芸冲到面前,却抓不住人,伸到时浅然面前的爪子像白骨鬼魅。 “时浅然!” “你怎么出来的?!” 陈芸见抓不住人,便开始打量起时浅然还有三个下人,她眼睛越来越亮,“你是不是傍上金主了?” "我就说,你这样狐媚肯定很多大老板喜欢。" 时浅然浑身血液凝固,他脸色惨白,似有寒冰从脚底往上蔓延。 “当初两千我还后悔来着……你果然能干!” “找的那位大老板?啊?叫老板给妈妈些钱,妈妈现在……” “闭嘴!!”时浅然声音似破碎的冰川,“将她赶走。” 三个下人照做,可陈芸却开始撒泼。 “来人啊!杀人啦!” “有权有势就光天化日的随意杀人啊!” 她声音尖锐,周围人瞬间被吸引了目光。 三位下人不敢给魏家招黑都收了手,陈芸见撒泼有用,便直接坐在地上开始哭嚎。 “不孝啊,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贱皮子。” 周围人越来越多,时浅然浑身越发颤抖发凉。 “我真是……真是养一个白眼狼也比养你好啊。” “你找到大金主转头就忘了你孤苦伶仃的妈,我好歹养了你18年……” 听到这话,时浅然眸子瞬间冷如冰霜,他向着陈芸走近一步,声音如同地狱的幽冥花,“你再说一遍?你养了我多少年?” 陈芸被时浅然身上的香和声音刺的一颤,喉间顿时哽住不敢再嚎。 她目光闪烁,“我,我,那我也是你妈!” “你现在有钱了,就这样对我,你不孝。” 时浅然打断她,眸光似如厉鬼窥伺人间,声音冰冷,“那我们报警吧。” 陈芸一顿,旋即猛然看向时浅然,嗓子破音尖刺,“你疯了?!” 时浅然凄然痛楚的笑着,“你逼的啊……” 将他丢进地狱,又将他按进泥潭的,是他的亲生母亲…… 陈芸不再说话,时浅然转身离开,陈芸没再去追。 看着时浅然离去的眼神不甘又犹豫惶恐。 回来后的时浅然就去了魏熠房间,他在正房待了一整晚,没人打扰。 随后回了幽香苑闭门不出。 而这天后下人们也更加沉默,幽香苑这一片似乎都陷入了一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死寂。 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也没有人关心,下人只每日按照时浅然的要求将食物送去幽香苑。 又过去半月。 时浅然放下针线,完成了第一个作品。 一套西装。 魏熠的尺寸。 他看着这套黑色的西装,眸子里含着霜降月华。 他轻轻抚摸着,随后将一个香囊小心翼翼的挂在了衣服里熏着。 魏熠喜欢花,喜欢他的香…… 衣服做好,还是没有人陪他说话,时浅然很是无聊,于是将魏宅里里外外都逛了一圈,包括魏熠的房间,里面有独属于魏熠身上的木质香。 之后,便又一个人呆在了幽香苑。 他唯一能说话的,便只有池子里的几条金鱼。 “先生什么时候回来?”他对着小鱼每日一问,即使得不到回复,他也乐此不疲。 “先生忘了我了,对吗?”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为了做衣服,已经千疮百孔,他蹙眉,“太丑了,先生不会喜欢……” “……” 回答他的永远只有风吹草动的细碎声音。 幽香苑里除了他的自言自语,便只剩下了山茶花落的声音最大。 魏熠不在,幽香苑连人带花都淡了几分清香。 时间不知又过去了多少天。 时浅然自言自语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先生还会回来吗?” 他眸子暗下,声音幽幽,“他要是不回来,我该怎么办呢?” “……” 幽香苑的花草更加生机盎然,而时浅然越发沉默。 时浅然在诺大的魏宅中渺小不堪,无人问津。 下人们一日三餐不敢怠慢,时浅然的要求他们也从不推脱,可就是有那么一层屏障,将时浅然与幽香苑隔离在了世界之外。 幽香苑的暖气一刻未停,可时浅然还是觉得冷,从骨子里透出的冷。 不过他早已经习惯了这冷,倒也无所谓。 只是他从前没有期待,而如今却有一个盼望,遥远的,触摸不到的,难以得到的盼望。 就在时浅然都快习惯自言自语忘记时间的时候。 魏熠回来了。 他左手搭着西装外套,从车上下来后径直走进了大门。 老袁跟在身后,问着下人,“这四月,正房都洒扫着吗?” 下人恭敬回着,“管家放心,每日都清香的。” 老袁点头,却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了,可跟着魏熠一路走到正房门口,也没想起什么事来。 一般来说,家里如果有大事,下人第一时间就会通知他,如果事情不急,会等他跟四爷回来再说。 下人没开口,那一般就是没事,可他还是问了一句,“家里有事发生吗?” 下人依旧恭敬的答,“无事发生。” 老袁便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魏熠满身疲惫,这次出差是去解决海关问题,牵扯到洋人,他也头疼的很。 好不容易解决,本以为回来能够好好休息,可越靠近魏宅,他便越心神不宁。 他揉着眉心的川字,推开门去了浴室。 洗完出来,却在衣柜里看到了三个绣着山茶花的香囊。 扑面而来的熟悉清香猛烈又突然,一抹身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脑海中。 魏熠指尖一颤,随即拿起衣服换上转身唤来了老袁。 “时浅然这四个月如何?” “可还挑食?” 老袁一愣,旋即一拍脑袋,“四爷,下人未报……我这……我……” 魏熠面色猛沉,声音冷如冰霜,“什么时候未报?” “这……这四个月都没消息传来……” 老袁话落,魏熠已经转身朝着幽香苑而去了,只留下一句,“叫所有人滚去前院!”
第9章 都怪先生 魏熠步子稍急。 【时浅然风一吹就散,没有依靠,他如何能活?】 【四个月消息未知,人还在吗?】 衣领上那抹独特幽香每分每秒都在扰乱他的心绪。 他越走越快。 终于踏进了幽香苑。 那一刻,一阵灼烈而清新的草木花香迎面扑来,各色花蕊映出满堂春色,六脚亭在金晃晃的世界中切出一抹与世隔绝的阴凉,而时浅然就倚着美人靠坐在那交界处,静静的,仿若与世隔绝。 闷跳的心脏缓缓平息,魏熠瞧着人竟微不可察般松了口气,混乱思绪也倏然静下。 空中有风吹过,带来青草与泥土的清香凉爽。 时浅然发丝蠢蠢欲动几次后飞入空中,镀上金光宛如金线牵连着天际。 好像再来一阵风,时浅然便能就此消失,宛如未曾相见…… 阳光照亮那双清透眼眸,魏熠第一次看清了浅薄纯净的桑干河水。 他需得承认,很美。 时浅然命贱,可骨子里却有着股不输世家公子的味儿。他面如老君山顶稀薄却胜白的云,远观柔软近触冷然。身似黄山巍峨料峭崖峰的云松,远观欲坠近推毅然。他有着与皮相勃然相赤的肺腑,似终年飘雪的不周山燃着炽烈的火,迷人危险夺人生机,极致的冲突是时浅然身上独有的劲儿。 少年眼角的浅痣与幽香是勾人坠火沉雪的利器。 魏熠心脏條的加快,他很喜欢幽香苑的花,此时却觉得这些花太弱了些。 幽香苑,幽香苑。 满园春色,居然压不住一个时浅然…… 时浅然抬手,捏住了一朵山茶花,花瓣陷进指缝,一扯一丢,花瓣便随风牵扯着坠入池子。 一朵不够,时浅然再次抬手,两朵,三朵…… 魏熠语气恍然,“在做什么?” 他怀疑自己如果不打断时浅然,这株花树能被时浅然薅秃了。 可事实证明,即使他出声,时浅然也没有反应。 魏熠眉头几不可察的皱起。 他走进六角亭站在了时浅然身后,旋即听到了时浅然的自言自语。 “先生走了多久了?” “怎么就忘了回家呢?” “先生好像也不要我了,我又没人要了……” 时浅然声音比花瓣还轻,透着股残败的漠然,魏熠听的愣住。 时浅然没有安全感,他知道,却没想到这人对自己有着这样大的依赖,他有些怆然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金丝雀儿就该这样依赖主人。 可他却又觉得……时浅然不该如此…… 微风吹来轻抚时浅然的纤细腰肢,衣摆随风,魏熠看见了透光下的身形。 居然比四个月前还要清瘦许多…… 见时浅然又要摘花,魏熠抬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像岩浆与雪花触碰即毁,时浅然吓得一惊,下意识缩回的手却在看到魏熠时顿住。 时浅然睫毛轻颤,有些疑惑,似不可置信,“先生?” 魏熠“嗯”了一声,心情复杂着捏紧手里的手,小小的,不堪一握。 不知在冷风中坐了多久。 时浅然指尖冰冷,魏熠握着,觉得冷意乱窜,剐蹭过心底刺刺的,微涩。 时浅然眸子慢慢从愣怔化为闪耀,像是那天湮灭的月光瞬间绽开出山茶花。 魏熠衣摆第三次被抓住,时浅然声音仍然发颤,“先生……” 魏熠又应一声,眸子将时浅然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语气不由带着丝冷意训诫,“为什么瘦了这么多?没吃饭?” 时浅然缓缓低头,调子似山茶花坠入水中,清晰,发闷,撩人。“想先生想的……” 少年发顶柔软干燥,像他的话语不掺任何一丝杂念,魏熠眸光轻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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