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瑧听得有点无聊,这些东西他之前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不想再听一遍。他把碗搁在沙发扶手旁的边几上,用手指摸着钟翊后颈突出的颈椎骨玩。他发现钟翊最近头发留长了,虽然之前也不是特别短,但是不会遮住耳朵,现在发尾的长度竟然盖过了一半的耳骨。 这么明显的变化他都没发现,林瑧有点为自己这段时间冷落钟翊羞愧。 四根手指从脊椎骨往上摸,在蓬松的头发里摸到了剃发留下的青茬,钟翊把后脑勺到后颈的这一块头发剃了,这里很适合露出来,会看起来清爽又野性,但现在却被上面的头发盖着。 “你是不是好久没剪头发了?”林瑧抓着他的发丝往手心拢了拢,发现都可以扎起一个小揪揪了。 钟翊回头看了林瑧一眼,关了会议的麦克风,大方承认:“嗯,有点想留起来。” 林瑧眼睛亮了一下,忘了摄像头能拍到钟翊的脸,手里的动作愈加放肆,一路摸到了鬓角。 “打算留多长呀?就留到耳朵后面能扎个小马尾好不好?你头发长得快,应该再留三四个月就够了。”林瑧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心情不错,嘴角微微翘着,身体都不自觉又朝钟翊凑近了几分。 钟翊的头发原本就是猜到他喜欢才留的,当然一口答应:“好,听你的。” 两人没说几句话就被那头的徐枫提醒打断了。 钟翊是财务部出身,厘清全部账目的速度比林瑧不知道快多少。非常人的效率逼得徐枫腿在桌下都不自觉发抖,很多之前被疏忽掉的漏洞逐渐补齐,徐枫自己都没想到能在短短三个小时就干完之前预估要一周才能干完的活。 会议结束后,徐枫满头大汗地走出办公室,门口的助理见了惊讶地问:“老大,你办公室的空调坏了吗?我现在去报修!” 徐枫摆摆手,他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低头拿起助理桌上一瓶还没开封的奶茶,把吸管插进去猛吸了几口,等血糖升起来后朝助理绝望一笑,“我原本以为干我们这行已经够卷了,现在发现自己之前的工作效率跟人家比起来简直是个躺平摆烂的咸鱼!” 林瑧早就窝在钟翊背后的沙发上睡着了,身上搭着一个钟翊从旁边扯过来的薄毯。 这个沙发不够长,林瑧只能蜷缩着,手松松地握着拳放在肩膀旁边,脸埋在钟翊的背沟处,额头抵着他的蝴蝶骨,睡得很沉,像个小孩。 边几上的半碗姜汤早就凉透了,钟翊摸了摸林瑧的额头和脖颈,体温是正常的,他稍微放下一点心,于是专心盯着林瑧的脸看了一会儿。 现在已经晚上7点多,但启东纬度偏南,窗外还亮着。 晚霞正盛,连天的火烧云染红了碧蓝的海水,酒店内部的沙滩上有零星散步的游客,落下纷乱的脚印被涨潮的浪花卷走,棕榈树上歇着几只海鸟,树下好像有小孩拿着面包伸手在喂它们。 这样的晚霞还是值得一看的,钟翊伸手捏了捏林瑧的耳朵想把人叫醒。 林瑧一直都很喜欢捏钟翊的耳朵,说他的耳朵软,捏起来好玩,钟翊向来都只是被动地受着,像没脾气的小狗一样任由他捏扁搓圆。 现在位置反过来,钟翊发现林瑧的耳朵好像确实没有自己的软,摸起来凉凉的,比体温稍低一点,皮肤又薄又白,耳垂和耳骨都干干净净的,没有打过耳洞。 想起听人说耳朵软的人脾气好,钟翊想起些什么,偷偷笑了下。 林瑧一睁眼就看见钟翊在笑他,他睡得四肢发软,只剩眼睛还有点劲,不怎么严肃地瞪了钟翊一眼,问:“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钟翊起身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换件衣服,我们去吃饭。” 林瑧换了套短袖和五分裤准备出门,正在玄关准备换鞋,钟翊却从行李箱里掏出了一沓驱蚊环。 “晚上蚊子多。”他说着就在林瑧身前蹲下,林瑧有些抗拒,没别的,因为钟翊买的驱蚊环是夜光的,上面还有大耳狗的图案。 虽然抗拒,但是没躲,还挺乖地自己拿了一个串进手里,只是嘴上出言讽刺:“这也太幼稚了,你在幼儿园门口买的啊?” 钟翊左手不方便,扣得慢了点,听林瑧这么说,圈住手里纤细的脚踝看了看,评价道:“我觉得挺可爱的。” 说完没忍住,在林瑧的小腿上咬了一口。 林瑧“嘶”了一声,嘟囔轻轻踹了他一下,“今天这针破伤风真没白打。” 酒店沙滩上有个餐厅,特色菜是巴西烤肉,钟翊要了一份,回头就看到林瑧已经自觉找了个远离植物的桌子坐下。 这时户外的光线已经不太亮,林瑧手腕和脚踝上的驱蚊环散发着蓝白色幽幽的光,有点显眼,再走进几步还能发现他小腿肚上大方露着一个鲜红的牙印。 这俩人上一顿饭还是在飞机上吃的,现在都饿了。巴西烤肉的肉块切得很大,钟翊半残着一只手不好用刀叉,林瑧在烤盘里挑了一块嫩的牛肩肉快速划了几刀,然后把盘子给他推了过去。 南美菜香辛料重,林瑧不怎么能吃辣但还挺喜欢的,一边吃一边喝着冰镇菠萝汁,舒服得有点不想说话。 好奇怪,明明几个小时前还气得头晕哭到打嗝,现在却一点儿都不想去思考了。太阳完全落海之后,气温降了下来,沙滩上升起了几簇篝火,有一群穿着正装的乐手鱼贯而入,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开始调试乐器。 林瑧好奇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站在最前面的小提琴手扬了扬胳膊,第一个起弓。 “是巴赫。”林瑧能听出来的曲子不多,碰巧《G弦上的咏叹调》算一个,他看向钟翊,碰巧也撞进了钟翊的眼睛里。林瑧笑着对他讲:“我1月在那个晚宴上看见你的时候,宴会厅里的乐队就在拉这个曲子。” “是么。”钟翊没什么印象了,“我好像没听清。” “当然了。”林瑧玩着腕上的驱蚊环,他吃饱了就喜欢做一些分散注意力的小动作,“钟总当时一日万机,在意不了这种细节。” 钟翊有点无奈,为自己申辩了两句:“我进场和别人说了两句话就找到了你,一共在厅里待了不到五分钟,而且所有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怎么可能听得清乐手在拉什么。” 他不说还好,林瑧现在想起来自己还没跟钟翊算账,带着点怒气回忆:“但是你当时装作和我不熟,我主动跟你打招呼,你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两个人坐在长桌的同一边,小腿挨蹭着小腿,钟翊拿膝盖轻轻撞了一下林瑧,也开始翻旧账,“你当时和别人抱在一起,还叫我钟总。” “你少造谣。”林瑧把腿往回收了收,不让他碰着,“什么叫抱在一起,是他非要粘着我。而且杨贺程你不是认识吗,他大学也在我们班。” “你们很熟?” “很熟啊。我和他高中也是一个学校的,他是我们年级出了名的缺心眼。” “噢。”钟翊默了一会儿,跟林瑧提要求:“我想看看你以前的照片,你看过我的,但是我还没看过你的。” “我也没多少照片。” 林瑧没骗人,只是情况和钟翊不一样。钟翊出生长大的山沟和小镇里照相馆都没有一家,小学毕业照是来支教的老师给他们拍的,在那之前他连相机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升到了初高中,虽然去了镇上和市里,但学校太封闭,也没什么拍照的机会。18岁之前留下的三张毕业照,竟然已经是他能给林瑧看的全部了。 但林瑧第一次摸到数码相机的时候只有9岁,那是林褚垣托一个去纽约出差的朋友带他去买的生日礼物。可惜拿着相机的人很难拍到自己,他反持相机伸长胳膊也只能拍到一个虚焦的影子,身边更没有愿意记录他成长的人。 等到再长大一点后,他就不喜欢拍照了,甚至有些恐惧出现在别人的镜头里。 上次招标会上林瑧被尤小芸拉着和钟翊拍了张合照,尤小芸后来通过邮箱把照片发了过来,林瑧直到现在都还没点开看过。 钟翊对他的答案好像有些失望,林瑧只能努力回忆了一会儿,认命地把好多年没用的社交软件下载了回来,翻开杨贺程高中时的blog一条一条地找。 幸好这人没有删日志和照片的习惯,无论多久以前的傻逼黑历史都留着,还真给林瑧找到两张。 他把手机递给钟翊看,照片里的林瑧穿着国际高中铅灰色的制服,坐在一根双杠的栏杆上,露出来的脚踝细得跟杆一样。 除了身量比现在小一圈,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其他地方没什么变化。 钟翊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把照片下载下来发到了自己手机上,问林瑧:“这个时候你多大?” “十六七岁吧,高二的时候。” 钟翊夸他:“好可爱。” 林瑧脸有点热,他高中时候其实挺叛逆的,跟可爱沾不上边。 青春期的记忆就是在家里和老林冷战,偶尔夜不归宿,虽然其实也没干嘛,就是在杨贺程家里睡客房,第二天也不去上课,让老林开会的中途被请家长。 他做这一切好像都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林褚垣生气。 但他和林褚垣的父子关系真正意义上变得正常,好像也是因为那个时期。 吃完饭两个人牵着手在海边散了一会儿步,夜色沉下去之后林瑧的心也跟着沉了一点。他拉着钟翊的手甩了甩,问:“你确定明天不需要我过去吗?” 钟翊戳了一下他的脸,笑着说:“放心吧,这么点小事,很快就解决了,可能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醒。” 钟翊刚才让他和薛承雪约好了时间,确实挺早的,早上7点半,在市中心的一家茶楼,林瑧都没想到薛承雪能同意。 “我也没有这么能睡吧。”林瑧眯了眯眼睛。 “嗯。”钟翊笑他,“那我明天回来的时候你如果醒着,就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切……”林瑧不屑地转过脸,“我才不想要。” 林瑧下午睡太久了,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有点失眠。 现在是晚上12点,钟翊满打满算也就能睡6个多小时了,他一把拽过在他身边翻来覆去的林瑧,把人抱在怀里用腿压着威胁:“睡不着?做累了就能睡了,要不要?” 怀里一下就没声音了。 钟翊约薛承雪这么早,其实是为了照顾到纽约那边的时间,为了了解薛承雪情夫在美国那边的烂账,他需要IRS之前调查过的资料。 这个茶楼私密性很高,钟翊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薛承雪和她的代理律师。 薛承雪今天看起来比昨天初见的时候憔悴了不少,眼下的青黑都没遮干净。见到来的只有钟翊她愣了愣,问:“林瑧呢?” 钟翊在桌对面坐下,掏出包里的电脑和纽约连线,目不斜视地回答:“你和他之间就飞雪国际的股权纠纷案子从今天开始全权由我来跟进,你不用见他了。”
63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