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瑧在那一刻也想骂这句话来着,但下一秒他落进了钟翊的怀抱里,便把骂人的想法忘记了。 少年略显单薄的胸膛拼命喘息,这还是林瑧第一次见他喘成这样,明明以前跑很远都没事的人,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却让他脉搏心跳剧烈得将要断气。 他们俩的身高差正好,林瑧可以把下巴搁在钟翊的肩上,因为寒冷而微微瑟缩的身体被温暖地包裹,林瑧蓦地放松了下来,双腿软着,只靠钟翊拦在他背脊的手臂支撑着身体大部分的重量。 没有人打断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大桥中心的车流如织,满月和江水都在静静流淌。林瑧悄悄闭上了眼睛,眼角跟着月光一起掉落下一颗水珠来,不过滑落得太快,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他们抱了多久,林瑧已经不记得了,差不多等到他身体回温,一旁的警察终于注意到了这两个奇怪的年轻人,走过来隔着四个车道大喊:“不要站在桥中间啊,还想让我们原地出警吗?快回家!” 林瑧噗呲一下笑了,鼻息间的热意扑在钟翊耳边,惹得钟翊从耳根到脖颈红了一大片,看起来比林瑧更像那个醉酒的人。 钟翊慢吞吞地把人放开,原本清晰的口齿忽然有些结巴,“我听、听说有个人喝多了,掉进了江里。” 林瑧笑容更大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站不稳,胳膊被钟翊扶着,眼尾有点红,瞳孔湿润明亮,问钟翊:“所以,你以为那个人是我?” 钟翊摇了摇头,因为刚才那个堪称冒犯的拥抱,他有点窘迫,以及巨大的忐忑。明明在远远看见林瑧时就已经确认他安全了,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从车上冲下来,又这么鲁莽地跑过来抱住他。 太过分了。 林瑧放过他了,没有就这个问题过多追问,他刚才吹了风终于想起来,原来是自己放了钟翊的鸽子。 “可现在已经11点半了,我还喝醉了,怎么给你上课呢?” 他好像真的在思考,可惜被钟翊打断了思路,“不是找你上课,我想,我想……”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停顿了了两三次,换做平时林瑧又要不耐烦了,但他今晚脾气看起来好了些,眼睛认真看着钟翊,等待他的下文。 直到钟翊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红色丝绒方盒,小心翼翼放到林瑧面前,敛着眼睫不敢回应林瑧的眼睛,“祝你生日快乐,这是,礼物。” “哦,礼物。”林瑧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只是把盒子拿过来,没有打开。是钟翊意料之中的反应,林瑧甚至不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就像公主不会好奇小狗的罐头一样。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桥边的人行道上,这里不可能打到车,很快林瑧就走不动了,于是拽着钟翊的胳膊问:“能不能背我?” 钟翊一直微微低垂的头像警觉的动物般猛然抬起,他瞪大了眼睛,终于敢将目光落在林瑧脸上。林瑧带着懒洋洋的醉意,看起来有点任性。钟翊在他面前伏下身,林瑧顺势往前一扑,他很轻,比钟翊打工时背过的所有东西都更软更轻。 两条手臂架在钟翊肩上,柔软光滑的丝帛布料擦着钟翊锁骨的皮肤,明明是凉的,却烫得他火燎般的痛。钟翊甚至不敢拿自己滚烫的掌心去握林瑧的大腿,只能死死捏着拳头,用小臂架着他的腿弯。 林瑧让钟翊朝江北走,因为这里离江北的岸边更近。他趴在钟翊背上无聊,就开始哼一首钟翊认不出旋律的歌。 那夜林瑧的生日在钟翊背着他下桥的那一刻结束,林瑧醉意又上来了,他说想吐,不愿意坐太久的车回家,钟翊只能带他去最近的酒店开房。 江边的高档酒店没有便宜的,钟翊卡里的钱连一晚上的房费都付不起,但林瑧虽然醉着,也没让钟翊站在前台难堪超过一秒。信用卡随意划掉5000块钱,270°江景的套房门打开,钟翊被林瑧推了一把,脸朝着玄关墙摔了进去。 室内繁复的灯光在插卡的一瞬间全部亮起,将房间照亮得如同聚光灯中心的舞台。 林瑧走不动,于是背靠着钟翊身边的墙站着。这里的光线终于足够明亮,于是他打开了那个被他捏了一路的红丝绒首饰盒。 铂金的锁骨链不太起眼地躺在黑色的内胆上,白皙的指尖把链条勾起,小巧的挂坠倾泻,在灯光里反射着星子般的光。 林瑧把勾着的项链递到钟翊面前,挂坠还在微微摇晃,像催眠师必不可少的道具,只要再说出摄人心魄的咒语,就能轻易俘获一只听话的小狗。 “帮我戴上。” 钟翊不能做其他动作,只能抖着指尖拿过项链,小心解开扣子,再微微低头给林瑧戴上。因为戴项链的动作,他不得不把林瑧圈进怀里,林瑧一侧脸就能用嘴唇碰到他的耳尖,问他:“你喜欢我吗?” 原来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他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态都在出卖自己不值一提的真心。 “有多喜欢?” 林瑧问题轻得像梦呓,却将钟翊的心脏死死钉在原地,颤抖的心室艰难翕动,因为漫不经心的四个字而渗出淋漓的血,让他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痛。 就有这么喜欢。 林瑧若有所思地看着钟翊的眼睛,忽然感到一阵不受控的烦闷,如同酒精能麻痹四肢和大脑那样,他的心情也被强行牵扯着又操控着。 不喜欢这样,所以他要报复让他心绪不宁的罪魁祸首。林瑧踢了踢钟翊的脚踝,抬手抚上钟翊抿住的薄唇,居高临下地对小狗施咒: “跪下。” 红丝绒的盒子被扔在地上,和它堆放在一起的还有林瑧的鞋袜与裤子。林瑧光着两条修长白皙的腿,腿前是钟翊磕在地毯上的膝盖。 玄关里有一面等身的穿衣镜,映着他和跪在他身前的少年,林瑧锁骨间的项链因为胸膛的微微起伏而在灯光下莹莹闪烁。 钟翊第一次给人口,技术很差,而林瑧又喝了太多的酒,根本没有多爽,但他依旧抓着钟翊的头发轻声哼叫,手指时不时蹭过钟翊柔软地耳骨,像是给小狗的鼓励。 —— 林瑧那晚唱的是一首粤语歌,钟翊当时听不明白什么意思,也不敢问。 直到很久之后,林瑧已经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因为公事回了一趟纽约,意外在一个华裔同事的车上又听到这个旋律,只是歌词和林瑧当时唱的并不相同。 同事听到他的疑问,笑着为他解惑: “这首歌还有个粤语版本,叫《慕容雪》,我放给你听。” 车的电子屏幕上打出歌词,一字一句,清晰易懂,于是钟翊在多年之后终于听懂了当时的林瑧。 临行辞别你 欣赏未够 分一碟相思豆 冬至送轻舟 红霞溶掉你 身边白雪 姑苏盛产的丝绣 盖着我消瘦 回头望得清楚 快乐过很多 但缺乏你 我又拥有什么 我不是我 你转身一走苏州里的不是我 以美景掩饰我如旧美好地过 不过不过 都不过抱着你的烟波 ---- 大小姐:明知道要分开很久的恋爱,还非要谈,烦
第36章 三十六 第二天学校放假,明明可以不用早起,但钟翊有兼职要做,他的闹钟还是兢兢业业地在早上7点半响了起来。 林瑧把脸埋在枕头里弹动了一下,眉头不自觉皱起,混乱的梦境被打断,他在即将被吵醒的边缘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下一秒恼人的声音便停了。林瑧把脸往那只手里蹭了蹭,抬手捞住身前的一个温热柔韧的抱枕又睡熟了。 林瑧昨晚累得够呛,钟翊口到一半他就站不住了,最后是仰躺在床边射出来的。昏睡过去之前还去洗手间里吐了一遭,胃里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的只有发酵的酒液并着胃酸与胆汁,又苦又辣冲得他涕泗横流。 钟翊拿热毛巾给他擦了脸和下半身,准备抱他去睡觉,可他却挣扎着非要洗澡。说自己有洁癖的人一泡进浴缸里就彻底失去了意识,自然也看不见钟翊红着耳朵抖着手帮他一点一点涂好沐浴露,再一寸一寸浸泡冲洗干净。 林瑧一觉睡到中午,他伸长胳膊去摸,隔壁的床铺已经凉透了,只留下一层浅浅的皱褶昭示着钟翊昨晚的留宿。在床上翻了个身,摸出手机来看,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他打客房服务让人家送个充电器来,起身时发现套间外的餐桌上还留着一份早饭。 小米粥和包子,放在保温袋里,还有一丝暖意。太久没吃东西,林瑧胃里空得绞痛,他端起粥稍微喝了几口,拿出重新开机的手机看信息。 几个熟人朋友的生日祝福被他一一略过,老林在昨天深夜问他还回不回家,蛋糕给他打包回来了,放在冰箱里,是他喜欢的莓果味。 他翻了一圈,确认没有钟翊的,钟翊从早上离开后到现在还没联系过他。 钟翊当天有个餐饮店外送的兼职,那一年外卖平台还不是特别发达,很多人气餐厅会招一些自己的外卖兼职员工,工资日结。因为林瑧抱着他不肯松手,钟翊早上迟到了一会儿,未免被扣工资,便只能尽量在下午前多跑几单。 他不是故意不联系林瑧,只是太忙了,忙到连手机都没空掏出来。等到终于能歇下来休息一会儿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微信唯一的一个置顶对话框有个未读的红标,钟翊点开,林瑧没说话,给他转了三万两千块钱。 餐厅提供的盒饭里只有一根鸭腿和一把焯水青菜,路边的石阶坐着有点凉,钟翊前胸后背还因为一直奔跑送餐贴着一层未干的汗渍,他点了退款后默不作声地把手机收起来,在白米饭里尝到了一丝咸味。 林瑧那会儿正坐在静园的别墅里心不在焉地打游戏,队友打字骂他是个一身典藏皮肤的菜逼他也懒得反驳。等待复活的时间里听见微信响,拿起手机就看到了钟翊的退款信息。 “别作。”林瑧有点不开心了,他嫌打字麻烦,直接给钟翊发的语音消息,“你一共才几个钱,买这么贵的东西,不吃饭了?” 一份盒饭见了底,钟翊饿狠了,正想去再领一份,他抿着唇打字: ——有钱吃饭。 林瑧不想和他掰扯,屏幕里的复活时间到了,于是又把三万二转了一遍,撂下一句:“把钱收了,不收就全给你充校园卡里。”便扔开了手机。 钟翊最后还是在那天晚上收下了这笔钱,他原本想问问林瑧还难受吗,为什么生日一个人喝了这么多酒,但看见那笔转账之后好像就没有立场问了。 后来林瑧说这三万二不作买项链的钱也可以,作买他的钱。他要能随叫随到地跪在地上给林瑧口,在林瑧想试试做爱的时候陪他玩,林瑧说这话的时候还戴着他买的项链,吊坠在白皙的锁骨窝里摇摇晃晃,势在必得的样子像拿着骨头去钓一条没吃过饱饭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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