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也注意到目光,看过来,有些羞涩捂脸。 李耀康捻指腹,撇开,抱歉一声,自顾自说,“这裙子真漂亮……” 年轻的姑娘乐呵一笑。 李耀康要走。 “哎。”姑娘提着裙子热情凑过去,“你刚刚那一身真的特别帅气,出来就像婚礼主角。” 李耀康摇头,“是配角。” “伴郎?” “嗯。” “这么巧!” “什么?” 姑娘骄傲指着自已,“我也是要去当伴娘呢。他们两个一说,我就抢着当了!” 李耀康不知道听到没有,眼睛只是瞟着裙子,“你这一身,像去当公主似的。” 姑娘乐了,“总归要穿漂亮点啊,免得在他们两个旁边有点站不住。” “小帅哥,有没有兴趣陪公主一起去逛逛?” 多久没这么出门了。阳光照在身上,都显得不真实。 姑娘在旁边很活泼。 “你有养过宠物吗?” “有。” “什么啊?” “一只狗,一只猫。” “叫什么?” “一个叫大黄,一个……叫小月亮。”李耀康声音越来越悠远。 “你怎么说话像挤牙膏似的?” 李耀康一愣,疲惫笑笑,姑娘还以为是自已说话戳中笑点,也跟着笑。 “哎呀,你就主动讲讲呗。” 讲,讲什么。 “猫死了,狗过去,也死了,埋在一起。” “……”
第65章 死伤了 萧索。 白远伤了小月亮时,他过去安慰说,“没事,这不是你的错,别哭,是我,是我把小月亮误伤的……”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这次的谎,他似乎承受不住,声音越来越没力,越来越低沉。 “你快回去吧。” 最后目送白远时,他一般会说, “你走,不要怕,我看着你。” 那天他什么也不知道说了,只是静静看着。 最后小月亮在他们家——他在白远家亲眼看见了白远抱着小月亮冰冷鲜血淋漓的身体,那时是小月亮已经失踪一两天了。 白远看见门被推开,还没看清自已,就开始慌了。很慌,很害怕。 放下小月亮,手上,裙子上,都是腥味变紫的血,慌乱跪抓到他裤脚上,他僵硬一动不动。 白远哭着,拽着,“对不起,但这不是我干的……” 当然。他知道有多害怕。 他更怕。 白远说那个不是他干的,还求他不要说出去,喊了不知道多少遍“康康哥哥”。 时间像是僵硬一般,不知道多久,他蹲下,帮白远擦眼泪,白远哭红的脸被用力擦得更红,但没有躲。 “康康哥哥……” 他静静挣脱开,去抱起毛已经失去光泽、浑身虚弱冰冷的小月亮。手都在颤抖。 “小月亮是池哥他们的。” 出门前,他只是嘶哑着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那一天,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回家的。 他要怎么面对两个哥哥,怎么面对小月亮,怎么…… 两人都来不及伤心,在黄昏中匆忙往医院,两人在走廊急切等待。那时,他第一次看见,两个大人在一起的世界有多么脆弱。小月亮最后在病房里死去,死在那个没有病痛,衰老的午后。 回去时,两个哥哥眼睛都红了,红了几天也都没出门。 那几天整个家也都彻底安静了,不会再有突然冒出的猫叫,不会再有暗处的陪伴,不会……一切都不会再有了。 他们几乎再也没有说话,没有再做过鱼……埋葬那天,猫粮,猫砂,所有有关猫的一切,都随大火一起烧毁,大火烧了好久,久到好像所有的曾经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哭不出来,呆滞看着火,和火旁边,萧瑟依偎的人。 他们该怎么对他,他有些没底,但渐渐地,他才发觉,他似乎没有挨到该挨的打骂。 福瑞哥再也没有自已想象的那般乐观坚强,也再也没有提出要养宠物。他宁愿他狠狠打他一顿,狠狠骂他一顿,但没有,他给自已的只是一个沉默。沉默太寂静,却比不沉默更伤人。 一次,他隐隐约约在房间那里听到他们商量离开的事,好像说是去旅游散心。 福瑞哥推缺了。 理由是自已以前最不喜欢的一句话,“康康还在呢。” 声音是小的,哑的,但这句话太敏感了,他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责怪,没有话语,但他知道,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要变了。 小月亮的死一直是他心里一块疤。 他也是第一次脑袋里蹦出这么一个词。 虚伪。 信上说,“小月亮那天又过来找你,我躲起来,被母亲看见,我母亲不喜欢猫,小月亮又一直在叫,我没有出去,出去时,小月亮已经死了。” 这人真好笑,死都死了,死了不知道多久了,再来辩解一句“我真的没有杀小月亮”有什么意义。 这人真是虚伪。 还道歉。那句话是他说得不对。 就是第一次觉得自已不喜欢他,是因为母亲阻止,要伤害自已亲生母亲,这次是觉得一切小月亮促成这一切,又来怪他自已的亲生母亲。 怎么那么虚伪,那么喜欢逃避责任。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那么多为什么吗? …… 中考成绩出来,许多人发来道贺。 他却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 游鹤提了一下,声音坎坷,可也藏不住期待,怎么能不期待? 他看着游鹤,沉默一阵。 游鹤赶紧笑笑,又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肩膀,“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结果怎么样都不可避免嘛,以后路还长着呢,我和你池哥会以后也一直支持陪伴你的……” “732。” 满分750。 游鹤显然呆住了。“多,多少?” 他轻笑,又重复了一遍。 游鹤紧紧抱住他,几乎喜极而泣。 “康康!我就知道!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终于有一件喜事冲淡了丧事。 也不管合不合适,家里迅速买来了祝喜条幅贴门上,卫池一回来就被游鹤冲过去抱住,开心分享这个消息,还商量要不要搞一个宴席。 卫池也笑了笑,游鹤龙飞凤舞说着,卫池就微笑帮游鹤细细整理着衣着。 稍稍,卫池看向了他,他挺直腰板,点头。 那时的肯定。 他也笑着走了。 路上,几乎每一个细胞都在放松,太好了,所有事都在尘埃落定。 他走到小月亮坟前,嘴角带笑,眼睛带泪,又哭又笑的表情,却没有显得太过怪异。 他跪下来,给小月亮重重了磕三个头。 对不起。 谢谢。 还有,别怪白远…… “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他又去找白远。 这次,他要警告白远。 “不准给小月亮上坟……” 小月亮很有灵,你过去,它会扑出来咬你的。怕不怕? 大黄蹿过去时,倒是没有什么人发现。 他看见了,大黄在嗅小月亮的味道,趴在那块地上,也没有起来。 爹爹说,“大黄不见了。” 大黄啊,在小月亮旁边了。 …… 李耀康又惊醒了。 外面,还是黑暗一片。 李耀康起来,去书桌那翻出一本脱页,没有写完的日记。
第66章 日记本 康康做了一个梦,梦醒来时他大概还没有原谅白远,半夜他又开始写那本笔记,他不喜欢动笔,因为觉得那是浪费时间,但这些天他想了很多,也动了很多。 康康疲惫趴在桌上,“这是跟白远没有见面的第四天,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会不会想我?我好想他……” 写完,猛地一醒,赶紧一条线划掉,想重写。看着那句话,又觉得奇怪异常,脑门扑通扑通跳动。 康康烦躁关上本子,又重重扔在地上,看着那本子眼睛像长刺一般,恨不得烧了一般。细看,精致的本子已经脱页,康康一慌,赶紧塞进去,又用胶水缝补,吹一吹,等干,看着本子差不多恢复原状,才松了口气。 康康把本子又轻拍放好,放在抽屉最里面,静了许久,上床熄灯睡了,那一夜,他又没睡好。 第二天吵吵嚷嚷被人叫醒,康康沉闷火气,起来把门反锁,“今儿个不睡好,谁也不见。” 康康继续睡了,外面又出现了成哥和福瑞哥的声音,康康疲惫打了个哈欠,外面声音渐小,他也渐渐睡了。 外面村里书记都来了,说是要看看这个“中考状元”,游鹤戴着口罩,卫池跟那些摄像人员交谈。 游鹤过去,卫池又帮游鹤调整口罩,“双重保险。” 很快。 “康康,你看谁来了?” 一儿风尘仆仆的女土站在镜头前,也站在康康面前,满目慈怜烫红了眼。 康康有一种预感。 “康康,还愣着干嘛?赶紧打招呼啊。”游鹤在一旁说。 康康没有犹豫,看向游鹤,“福瑞哥,你哭了?” 游鹤闭眼,两滴细泪便顺着脸颊滑入口罩中。泪又藏了起来。 “没有……我是高兴……”游鹤缓了缓,稍稍恢复了平日欢快的语调,“你知道这是谁吗?” 康康定定看着眼前这位女土摇摇头,在女土的微微震惊中,后退几步,平静道:“你走吧,我不认识你。” 女土扑通一下哭了,在一旁记着又被卫池支开。 女土没走,矛盾闹了多久,女人就在家里客房待了多久。 卫池把实验室,地下室还有一些重要的地方都被锁了。 “卫教授,你也不用这么防我什么,我只是接走我康康到城里房子里去。” 卫池淡淡道:“看康康自已意思吧。” “是,是,那就得麻烦再容我几天,您也知道我们母子许久未见,回两个老人那里闹腾也不好,您说是吧?” 卫池静静听完,“我也没说不让您住,只是一些东西太重要,不安心,见谅。” “啊,那是……”女土打量卫池,笑笑,“其实……” 卫池看表,“有事就说吧。” “看您也挺喜欢康康……您,您如果不介意,我们也可以一起扶养……” “女土。”卫池打断,展示手中戒指。 女土会意,红脸没说什么了。 康康烦躁出去干活,女土就进康康屋子打扫。 康康被子都折的整整齐齐,房里也比较干净。 …… 康康回来时,那平放在桌上的日记被翻开了。是粉色那一页。 康康脑袋嗡的一震,脑门突突直跳,冲出去了。 “从家出发,往村右边走,最里面,那里其实一开始有些荒芜,到处都有草,现在不了。如鲁迅先生所说'世界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就成了路',那一条路,我也贡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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