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想要了解他,为什么替他不值,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打了陈一航,这些问题其实早就指向了同一个答案,是他自己一直没有发觉。 这份情感或许不知所起,却真真实实地在左右着他的想法,操纵他的行为,但他却在离开后才意识到,他对林杨一开始,就是有欲望的。 那些忽略了的悸动,那些被刻意掩盖的反应,此刻都在他的心底叫嚣,要他疯狂,要他心脏狂跳,要他冲破束缚,去站到林杨面前。 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崔裎脑子正乱,以为是苏玥,没打算接,拿起来却发现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对面是个女人的声音,问他:“崔裎同学是吗?” 崔裎一顿:“是。” 那边说:“我是你大一辅导员,你还没进新生群,好多表没填知不知道” 崔裎一愣,完全忘了这回事,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问对方:“我们开学是多少号” 对方一顿,“八月三十号,你没看通知书吗?” 八月三十号,那就是……只有十天了。 挂了电话,屏幕上全是苏玥的电话,崔裎打开,前面的都没看,就回复了一句:【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我现在要去追他】
第33章 你们聊了好久 今日天气晴好,天边连云层都没有,碧蓝的穹顶笼罩在城市上空,连灰败的小城都明媚几分。 郭老头的房子迎来了新的租客,据说是位小姑娘,是市里幼儿园新聘的老师,刚来就交了半年的定金,要久住的。 郭老头老早把房子给收拾好了,人搬进来他左右没事,和人交待好了就溜出去,去找李常民下棋。 李常民是他的棋友,前不久他儿子带他去了一趟昆明玩,回来后每天和郭老头吹牛说昆明多好,不像旧朗潮湿,还到处都是花嘞,空气好,又暖和。 郭老头对他的吹嘘嗤之以鼻,但的确是找不到别的棋友了,只好忍受他的叨叨,今天李常民和他说坐飞机的体验,郭老头终于听不下去了,撇着嘴说:“坐个飞机有啥神气的,我以前也坐过,去上海!” 那是四年前了,去上海看郭城,但郭老头走得悄悄的,回来的时候更没心情和人说,所以李常民当他没坐过。 李常民摆摆手,趁他不注意还悔了一步棋:“老郭,吹牛要打个草稿的嘛!” 郭老头抓住人悔棋的手,把棋子放回去了,说:“你以前还说你下棋棋品好,现在也玩这招。” 李常民悻悻地把棋放回去,“不是想一哈下哪点好嘛,你急啥子” 郭老头恨恨地把棋子放下,不说话了,李常民又说起来:“我儿子还说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毛主席像呢,在长沙。” 郭老头一哂:“说不定以后小羊也带我去!” 李常民一顿,“你指望小羊,小羊又不是你儿子,放着亲生的不要,你看人小羊搭不搭理你” 郭老头眉一横,是生气了:“不是亲的咋个了,我看到起他长大的,他怎么多年都是我养的,虽然没叫我操心,也和我孙子差不多了,你懂个屁!” 李常民一见他是真生气,连忙不说了,抓着人说:“开个玩笑,当个啥子真嘛!下棋下棋!” 此时的林杨,正在便利店里接待他下午的倒数第二位客人。 便利店关门前,店里来了个眼生的小姑娘,二十多岁的样子,进来后目标清晰,逛了一会儿就拿了一堆生活用品过来结账,林杨一一给人扫了,指了指前面的收款码,说:“一百零七。” 扫了码,收款码响起声音,小姑娘却看着林杨,精准叫出了他的名字:“林杨,你真没认出来我” 林杨闻言,才抬眼去认真打量面前的人,圆脸,剪个空气刘海,头发染成了栗色,白色上衣,卡其色布裙,视线停在人酒窝上时,他才觉出几分熟悉,却没想起来名字。 那姑娘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是忘了,笑着说:“我,尤溪呀!初中我坐你后桌,你那时候不爱讲话,我还借你二十块钱一直没还呢!” 林杨在记忆中搜索了片刻,才把这人和记忆中个子小小的,有点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对上,也想起那二十块的缘由,其实不是借的,是临时帮忙。 尤溪的妈妈是在学校门口卖洋芋饼的,那时候街道上还很乱,有人收钱,不给就砸摊,尤溪她妈的摊子小,却被人要二百块,洋芋饼两块钱一个,才出摊,又是小本生意,哪有这么多混混拿着个铁棒在那敲锣打鼓的,说没有二百就别卖了。刚放学,过路的学生看这架势都不敢去买了,林杨正好放学出来,看见了,想起摊主后面坐着的小姑娘和他一个班,便把兜里的二十块钱给了人。小女生怔怔的,显然没从他当着混混的面给钱的动作里反应过来,林杨把钱塞在人手里,没说什么就走了。 他也不知道加那二十块钱够不够,反正他不给人,出了校门口,也要被人抢走的。 后来那天,那些欺负他的人因为没在他身上找到钱,还多踹了他两脚。 但眼前的尤溪和记忆中的女孩比变了太多,长相其实大差不差,一直是个娃娃脸,但气质变了,自信了很多。 林杨好半天才问:“你怎么在这” 他记得尤溪成绩不太好,后来没考上高中,去读了职校,在省城,就算是放假,她家也不住这边。 尤溪笑着说:“我住了你对面的房子,这家店是你的” 林杨点点头,想起郭老头说的新租客,没想到是尤溪,倒是有缘了,也有些讶异她居然当了幼师,且已经工作了。 尤溪看他点头,笑着说:“也挺好的,不过我记得你成绩挺好的,是家里开的,假期帮忙吗?” “没,”林杨说:“我自己盘的,我没读书了。” “哦,”尤溪为自己问了不好的问题有些尴尬,顿了半天才说:“那个,那我以后住这边,多来照顾你生意。” 林杨“嗯”了一声,说:“那先提前谢谢你。” 尤溪又问:“陈一航呢?你们俩一起总在一起,他现在在哪读书啊?” 林杨顿了顿,说:“上海。” 尤溪“哦”了一声,突然说:“门口那人是你朋友吧,站了好久了。” 林杨闻言,朝门口看去,第一眼只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光站在门口,身边还拖着个行李箱,缓了缓神他才确定站在那的人是谁。 尤溪说:“改天再找你玩,我先走了,拜拜。” 林杨回过神来,和人道别,又看向门口的人。 他身上的衣服换了,没有第一次来时浮夸,奢侈品的logo印在领口,内敛但不算完全内敛,一双运动鞋也价格不菲,行李箱上还有飞机托运的标签,崔裎站在门口,视线却一直看着他,说:“你们聊了好久。” 下午六点十五分,便利店迎来它今日最后一位顾客。与此同时太阳开始下坠,夕阳铺满人间,霞光落入人眼。 有那么一瞬间,林杨看着人,觉得好像崔裎从未走过,他只是回去对面的房子睡了一觉,或者出去玩了一天,因为他感觉到,一个月的分离好像并没有改变什么,他们仍然熟悉。 他顿了顿,没有问他为什么又回来了,只是问他:“要什么” 崔裎拖着行李箱进来,没有搭他的话茬,问:“她是谁?” 说着轻车熟路在柜台上拿了橙子味的糖,放在柜台上,还附带一句解释:“我不抽烟了,现在吃这个。” 林杨没对戒烟发表意见,给人扫了码,解释说:“郭老头的新租客。” 这是说那个女孩的身份,同时也代表着,崔裎回来没地方住了。 但崔裎表情只讶异了一瞬,后知后觉也挺合理,郭老头的房子总不可能一直给他留着。他将橙子味的糖收到了兜里,目光还是一直盯着林杨,林杨被他看得不舒服,抬眼正要问他看什么,却看到崔裎眼底不明的情绪。 比之前更浓烈,仍旧落在他的脖颈上。 崔裎说:“那怎么办?” 林杨很诚实地说:“不知道。” 崔裎顿了顿,突然叫了林杨的名字,林杨闻声抬起头来看他,他想说对不起,但最后说的却是:“我饿了。” 恰好也正是饭点,崔裎从上飞机就空着肚子,到现在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有意和人好好解释,解开误会,但实在太饿了。 林杨看他一眼,估计郭老头得快回来了,他想了想,还是叫人把行李箱先推进来,叫崔裎给他盯着前面,他去后面做饭,结果做到一半,郭老头打电话说今天李常民儿子请吃饭,不回来了。 林杨嘱咐他小心点,别喝酒又把腿摔了,郭老头笑着说不会,李常民儿子开车送他回来。 电话那头很吵,说话林杨也听不清,过了一会儿,听到那边大概是李常民问他电话打好没有,打好就走,林杨打算挂了,却听到郭老头一句嘟囔:“怎么人家的儿子就这么好” 这句话估计是郭老头把手机揣进兜里忘记挂了误收音的,音质很不清晰,但林杨还是听到了。 他把电话挂了,默默把切好的菜又拿了一点出来,只炒两个人的份儿。 做饭时,崔裎突然钻了进来,厨房狭窄,两个人的位置实在挤,基本是胳膊碰胳膊,肩膀挤肩膀,林杨说他:“你不用进来。” 但崔裎压根不管,他帮林杨洗着菜,突然说:“你院子里的花盆都换了。” 林杨说是。 崔裎又问:“那个雪碧瓶子为什么不换” 林杨说:“它没坏。” 崔裎顿了顿,觉得好像也是,没换就没有必要换,很合理,大概是他太自作多情了。第一次喜欢人,说不期待林杨对他特别是假的,但他后知后觉,一个花盆而已,实在是有些魔怔了。 两人人挤人的做好晚饭后,崔裎自觉去前面把门关了,林杨走到柜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崔裎喝不喝酒。 崔裎一愣,说都行,林杨便拿了两瓶——其实他想喝点。 啤酒小菜,两人对坐,背靠斜阳,崔裎觉得这个开局很不错,适合冰释前嫌,于是狼吞虎咽两碗饭饱腹,酒又过了三巡之后,他开始真诚而严肃地道歉。 “林杨,对不起。” 林杨也喝了半瓶,没什么反应,但回应了他的话:“如果是为你打了陈一航的话,已经没必要了。” “不是,是为你。”崔裎说:“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林杨抬起眼来看他。 崔裎盯着他眼睛说:“我当时情绪太激动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叫你别放在心上不太现实,但是希望我迟来的道歉能叫你好受一点。” 崔裎本以为,林杨会因为他说的话而难过的,结果林杨只是很平静地说:“我那天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 崔裎一滞,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但他明白,今天不适宜表白。 林杨也不说话,可道了一半的歉总不可能在半路悬着,崔裎想了想,还是接着说:“我是觉得,我们俩关系也算不错了,为什么他那么说你,我却没资格替你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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