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林杨就说:“选择爱谁,接受谁的爱,怎么去爱,都是你的人生。” “我没有别的可以劝慰你的,但是我一直都知道,崔裎,爱和基因没有关系。” “别让这些东西捆绑你。”
第24章 我不吃动物内脏 爱和基因没有关系。 崔裎躺在床上,反复想着这句话。 他想,林杨应该是对的,要不然为什么他身上流淌着和崔向城一样的血液,他却拿他当仇人一样,为什么他明明是李媛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李媛却从来不在乎他。 原来爱真的和基因没有关系。 崔裎应该感到难过的,他原本占据着最应该得到爱的位置,这么多年到头来却告诉他根本没有位置优先的定律,他本应该失望,难过,愤慨,但他现在心里只有一片平静,平静到可以分心。 其实他来这里一个多月,在远离漩涡的地方,有些事情自己也早就看透了。但凡有一点在乎,儿子离家出走亲妈不会不管不问,亲爸也不会打了这么多通辱骂的电话,却只字不提为什么走,一句不问他在这里过得如何。 他们从来都是不考虑他的,他们的自私崔裎早就领略,只是自己一直存在幻想罢了。林杨的话也只是最后提醒他一遍,他的父母真的不爱他。 但崔裎确定了这个事实之后,反而释然了,觉得其实爱不爱的也无所谓,也不是第一天就不爱他,这么多年,他吵吵闹闹,不也过来了 想清楚这点,他便不再纠结了,甚至开始分心想起林杨来。 他在想,林杨为什么总是那么平和 他明明经历过那么多对于正常人而言无法忍受的事情,可他却那么平淡的接受了,没有怨怼,没有恨,也没有挣扎。一开始崔裎也觉得也许林杨只是表面如此,但现在他相信了,林杨真的很好,好到有些不真实。 那种好并不是林杨给了崔裎父母不曾给予的关爱,而是让崔裎看到了生命的另一种可能,让崔裎第一次认识到,不好的遭遇,灾难的童年,也能孕育除了“坏种”以外别的可能,这种可能对于崔裎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想起林杨那句“要他赔什么”,想起他看到郭老头受伤时紧张的神色,想起他在旧贸市场时,大雨中对视的那一眼,还有在替那个小姑娘检查宾馆时,那样仔细又认真的样子。还有和他说起火灾时淡然的神态,带他看日落时孑然的身影,劝慰自己时那样平淡的语气,好像揭开的不是自己的伤疤,而是每天千篇一律的早餐盒。 林杨那样了然的样子,甚至让崔裎这样一个不喜欢主动倾诉的人,向他敞开心扉。 他想,大概是林杨给他涂药时的神色太温柔,又或者,是他转身的那一眼,看到林杨眼底平静的底色,让他想和这个人,交换彼此的伤疤。 是的,是交换,崔裎也想要林杨的伤疤。 他对林杨一开始是好奇,后来这种好奇愈演愈烈,甚至打破了他的原则,他主动靠近,去和郭老头打听,以前是打听他的遭遇,现在已经忍不住想要去探究他的内心,想要知道他所有的一切,他的想法,他的感受,他甚至癫狂地想,要是能寄生在林杨身上就好了。 这样他就可以和他共感,知道他每天在想什么,为什么每天能过得那么认真,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他那颗平静无波的心,究竟要因为什么才能颤动。 崔裎感受到自己心底愈发酸胀,那种欲望几乎要冲出来,他清楚地明白此刻他的欲望是什么。 他想要林杨,因为他而颤动。 第二天下午,林杨输液回来的时候,崔裎整理好了柜台,却没急着走,而是问林杨:“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林杨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为什么突然请我吃饭” “昨天那顿饭,因为我的问题没吃好,今天赔你一顿,想吃什么你选。” 一个伤一个病,其实能选择的东西并不多,“你手有伤,我病也没好。”林杨想说改天,但话到嘴边又转了转,最终却说:“去吃米粉吧。” 崔裎挑起眉来,“看不起我” “没,刚好我想吃了。” 他这么说,崔裎肯定没了意见,既然说好了吃什么,他就开始去关门,收拾柜台,等到林杨换好衣服出来,外面已经收拾好了,崔裎问林杨:“去哪吃?” 林杨走在前面,叫他跟着,不远。 出门才发现两个人走的是一个崔裎从来没去过的方向,而且越走越荒凉,房子比便利店周围的还要破,简直像上个世纪的产物。 崔裎一边观察着周围,脚步倒是没停,不远不近地跟着,看到林杨突然下了公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想问,还没开口,他就看到了一家小店。 小店的招牌是红色的塑料布,上面用白色的打印字写着“黄哥面馆”,一个铁架子绷着立在一间小房子前,屋里亮着灯,透出些暖色的光来,除了那个招牌,没一点像店。 林杨领着他往店里走,解释说:“他家是很多年的老店了。” 崔裎跟着走过去,发现店里很小,一眼望去不过十几平米,大厅和厨房只有一个透明的保温门帘隔开,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外面的墙壁上挂着四个风扇,分别对应着屋子的四张小桌,每个都勤奋地摇着头,吹得很卖力。 四个桌子都有人,看来生意不错。 林杨看了一圈,在一张靠里的小桌前敲了敲,问对方能不能拼桌,那张桌子坐着两个人,大约是一对母女,母亲在埋头吃面,女儿则在拿着手机用店里的纸巾盒架着看动画片,看得很认真。 听见林杨问,吃面的女人抬起头,也许是看到了林杨的伤疤,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用本地话说:“坐吧,我们一会儿就走了。” 林杨道了谢,在桌上的抽纸盒里抽了两张纸给崔裎,示意他擦擦板凳再坐。 崔裎接过来,擦了擦,举起纸巾来看,的确有一层乌黑,他又抽了两张,一时没注意,将那个架在纸巾盒上的手机给碰掉了,小女孩叫了一声,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却在看到林杨的那一瞬间表情变得惊恐,崔裎甚至还没来得及道歉,她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崔裎和林杨都愣住了。 还是她妈妈反应快,她立马将小女孩抱住了,用本地话教育她:“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 然后她用温和的眼神望向林杨,说:“不好意思,她还小,一下被吓到了。” 林杨没什么反应,小女孩还是哭,但他也没有选择坐到别的桌去,只是朝那个女人笑了笑,说没事,把凳子擦干净了,慢慢坐在了那个女人的对面。 崔裎一直看着他,也慢慢坐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对面两个人陌生人的压力,还是她妈妈的安慰太无力,小女孩在林杨坐下来之后哭得更凶了,呜哇呜哇地,说着些什么,带着哭腔听不清,但崔裎捕捉到了一些破碎的词语,被揉碎在孩童带着哭腔的海豚音中拼凑出一句话:“妈妈,怪物!妖怪!我害怕!” 她这一哭,店里的其他人也看过来了,即使没有看到那些眼神里包含的情绪,崔裎还是敏锐地感觉到林杨的脊背开始绷紧了。他想站起来换一家店,但林杨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转过头来问他,指了指墙上巨幅的菜单,问他:“吃什么?” 崔裎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看到墙上写的各种粉面,觉得食欲全无。 但林杨已经点好了,冲里面喊:“老板,一碗肠旺面。” 又看向崔裎,和他说:“你第一次来,建议你尝尝招牌肠旺面。” 崔裎觉得自己整个心口都被堵住了,小女孩还在哭,妈妈已经没在吃面了,专注着哄她,几句话的功夫而已,其实很快,但崔裎已经被哭得烦了,耳朵里好像有些嗡鸣,吵得他心神不宁,他忽然反应过来,这样的哭声,也许在林杨的耳边响了很多年。 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拉着林杨的手,和老板喊了一声“肠旺面不要了”,就拽着人出了面馆。 一直到走到那个红色的招牌时,他听见里面的哭声停了,林杨被他拽得站不稳,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林杨的手腕被他拽红了,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只说出来一句:“我不吃动物内脏。” 林杨看着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问他想吃什么。 崔裎根本想不出来,他对旧朗这座城市也缺乏了解,但他知道现在自己立马给出个答案来,他想了一圈,突然说:“我记得你做饭挺好吃的,可以回家做饭吃吗?” “现在”林杨掏出手机来,看了看表,六点四十五,不早不晚地,做好怎么都得快八点了,而且他还得现去买菜。 但他还是说:“那就走吧!” 崔裎跟着他走,却发现走的不是回家的路,他用问询的眼神看向林杨,林杨说:“家里没菜了,得先去买,你想吃什么” 崔裎从来没逛过菜市场,对于做饭更是一窍不通,他试探着报了两个菜名,结果林杨说:“太晚了,菜市场买不到肉,你点一点现实的。” 崔裎问他:“那什么现实” “土豆吧。”林杨想了想,说。
第25章 视线很爱落在我脖颈上 “那就土豆。” 晚上的菜市场并不干净,而且也不好闻,白天没有卖出却被放坏的腐烂蔬菜被集中扔在入口处的一个大垃圾里,持续散发恶臭,往里走就是海鲜和河鲜市场,味道也是一言难尽。 林杨轻车熟路地带他绕过几排已经空了的摊位,最后去到一排蔬菜摆放处,崔裎捂着鼻子的手才放下来。 林杨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很快买好了土豆和一些配菜,还买了鸡蛋和西红柿,崔裎看到还有个摊位的阿姨送了他两个青椒。还问他后面这个小帅哥是谁,以前没见过,林杨笑了笑,说:“朋友。” 崔裎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林杨,看见阿姨对他笑,往他的塑料袋里塞东西,林杨推脱不过拿上了,但最后还是趁阿姨不注意给放回去了。 等到所有的东西买齐时,林杨手里已经提满了东西,崔裎走过去帮他接过,林杨也没客气,把最重的土豆交给他,说:“走吧!” 这一路走来,崔裎的心情很奇妙,上一次他看见林杨提着菜,还是遇见陈耀欺负他那回,那时候他觉得林杨大概是天生应该被欺负,身体残缺又软弱不堪,和他以前欺负的人没什么两样,他只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旁观了一场霸凌,最后大概是因为这人躬着身子在满地的鲜红里捡土豆的样子太可怜,他才给人丢了一个袋子下去。 但这一回,他居然和林杨走在一起,路口没人在堵他们,他们混在买菜的阿姨和叔叔队伍里,并肩走出了菜市场,又并肩走回了家。 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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