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没少刷西湖醋鱼那些夸张的测评……”许南珩乜他一眼,话头一转,“万一她天赋异禀爱上豆汁呢?” “那说明她命中注定属于北京。”方大夫从容回答。 许南珩笑起来:“没事,留在哪里都好,人生苦短,多看一看。” 见到方识攸之后许南珩觉得好多了。他们在四下无人的台阶上坐着接吻,没有吻得多深,吻得很缠绵。 等到中考结束,许老师就要回京了。那之后再见面就是在北京。 两个人接完吻,极近的距离看着彼此,什么话都没有说。 第二天开始考试,许南珩维持着压榨型教师的人设,凝视着所有人进入考场。他没有监考证,所以是站在县初中校门口一个个盯着他们的。 很恐怖的眼神,和此前在村庄学校考模拟的时候一模一样。以至于班里周洋、多吉和德吉哥仨路过他面前的时候都噤声了。 “你们仨,别给我挨着走路,挨那么近干嘛,还想聊两句啊?”许南珩凉声喝道。 总之一切都很熟悉,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二天考完,许南珩挨个检查他们的证件和笔,有个小子把准考证折了三道,许南珩一眼瞪过去给他吓出半个额头的汗。 “手闲不住呐?”许南珩问,“闲不住给我抄会儿单词去。” 好么,一个个的不敢吭声,就连旁边站着的索朗措姆都嘴唇抿成一条线。 后一天,考英语历史和物理化学。英语是这边孩子们的弱项,早上考试开始后,许南珩和昨天一样没有离开县初中,就在附近找个地儿坐着。希望听力都能听清楚,希望阅读理解别来太多生词。 七月藏南的阳光猛烈,他戴着鸭舌帽,紧接着面前遮下来一个人影。 他抬头,没看见脸,然后食指顶了顶帽檐,看见了:“方大夫。” “走。”方识攸说。 “去哪儿?”边问着边站了起来,反正就是很愿意跟他走。 二十多分钟后,车停在了县城边缘的山脚,山腰的那个寺院,刚来的时候许南珩放过了自己没有爬上去。 当时许南珩还未能适应高原海拔,走山腰坡路会缺氧。但临到今天,许老师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这次和方识攸一起向上走,山风吹拂,五彩的经幡在风中涌动,唰啦唰啦地响。今天的游客和那天差不多,有人在路边休息,有人拿着氧气瓶。 许南珩看见了那天游客阿姨给他拍照,让他踩的那块大石头,看见了那天自己躺的地儿,他脸差点被小猫踩了一脚。 他再回头,看向这个县城,也在看自己来时的路。 上一次有路人问他怎么不上去看看,他说缘分没到。他收回视线,看向方识攸,他觉得这次缘分到了。 “许老师。” “嗳。”许南珩看着方识攸。 方识攸伸手:“走不动了?” 许南珩握住:“没,走得动。” 寺院白墙金顶,依山而建。方识攸带着他从楼梯而上。 两个人在佛像前拜下去。 他知道方识攸带自己来寺院的意义,方识攸想要告诉他,他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学生们也是。剩下的就交给漫天神佛,像诵经一样,或许终究有那么一两句经文会触动神明。
第41章 许南珩睡觉的时候是静音不震动,他这个习惯是到了西藏一阵子之后改过来的,改成静音震动了。 但没什么用,他手机在枕头边都快把自己震掉下去了,许南珩还在酣睡着。 是方识攸进来休息室找东西的时候发现他手机在震动,来电人是“妈妈”。方识攸推推他肩膀,没醒,用了点力,眼睁开了。 “你有电话。”方识攸说。 “哦。”许南珩‘哦’完又闭上眼继续睡。 方识攸:“……” 手机停下了,许老师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对墙睡,有一种拒绝交流的意思。 方识攸默默叹气,电话还是要回过去的,继续叫他:“许老师,醒醒。” 今天是中考后的第二天,昨天从县城回来,在县城的三个晚上,许南珩和其他老师们一样,在县初中的空办公室里或拼椅子或趴桌子凑合着睡觉。所以昨晚回来后许南珩直接跑来医院睡方识攸的床,方识攸去睡另一间空的休息室。 许老师甚至还抱着他的哆啦A梦毛毯,昨儿回来他太累了,倒下就睡,那会儿睡就是抱着毯子睡的,方识攸没拿走。这珊瑚绒的毛毯属实助眠,毛茸茸的,搁手里捻一会儿就困了。 方识攸见怎么都叫不醒,伸手把毯子拽走了。 这边一拽走,那边人就醒,皱着个眉毛:“你干嘛啊。” “你妈妈电话打过来了。”方识攸刚说完,手机又震起来,“刚打过一遍,赶紧接,别让她担心。” 许南珩晃晃悠悠地撑着坐起来,划开:“妈。” 中考结束后许南珩该回京了,他妈妈打过来也是问他什么时候回,这孩子一走就是一年,临到结束了要回了,他不接电话。 妈妈打过来就是问问他几号回,也问他要不要妈妈直接飞过去,俩人换着开回来这样不会太累。许南珩说不用,能开过来就能开回去,来了这边再高反,很麻烦,得不偿失。况且不至于。 看看日子,4号考完的,今儿5号,13号本校开会,他确实要赶路了。 “我靠。”电话挂断后许南珩惊叹一声,一看时间这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半。 和方识攸打了声招呼说回学校了,七月里的藏南十几度的天,很舒服。这里是藏南山原湖盆区湖谷区,喜马拉雅北麓。这一带有9座海拔在6000以上、终年不化的雪山。 从他教师宿舍的窗户看出去,起伏不绝的雪山和草原。来的路上看着牛羊马群他那时候心里烦乱,将要走了,又觉得这一年匆匆忙忙好像也没有好好看一看这里,有些可惜。 他往书包和行李箱里收拾着东西,来这里之后购置了不少东西。一些生活用品他决定就留在这里,给小厨房或者给次仁老师的宿舍,方识攸第一次带他去县城,拉了两车的生活用品,光是棉被就三五条。 这些都带不走了,他又看向那个咖啡机。那是个胶囊咖啡机,坦白讲这位少爷选择的品牌并不便宜,而且这牌子只能塞本品牌的胶囊,胶囊也挺贵。思来想去,还是不留下了,这咖啡机也曾在半夜三更和他一块儿焦头烂额。许南珩改题改的焦头烂额,它嗡嗡萃取萃得焦头烂额。 再有就是教材书本了,他暂时没收拾书,想回头问问索朗校长学校需不需要。 收拾了衣物之后,许南珩把书桌前的椅子拎到窗边,窗户打开,坐下。看雪山,望不尽的雪山。 许南珩平时不太多愁善感,从小到大没经历过多么沉重的离别。他贯是个没心没肺的,这次是他人生中头一回经历真正的分别。 尽管他在心里做了建设,他还会回来的,可能往后几年的某个假期他会再过来,看看校长也看看这个村子,看看他骑过马的草场,看看他摁倒的那头小牦牛有没有长大。 但这都不足以覆盖掉当下的这个情绪。 并且,他也要和方识攸分别,尽管他知道八月一号方识攸也会回北京,可分别是一件事实。 他确实舍不得这里,但他也需要回去北京。他喜欢西藏,但他在这里一年也确实没法适应,许南珩自认是个俗人,他想家,想念雍和宫炸鸡,想他妈妈和他家的猫。甚至他都感觉自己已经没那么讨厌揍胖胖的狸花猫了,毕竟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呢。 第二天上午所有人在学校前院集合,拍毕业照。 毕业照摄影师是方识攸,他从同事那儿借来了一台相机。大家欢天喜地地站好位置,许南珩原本想着坐在最边儿就行了,但还是被安排在了索朗σw.zλ.校长旁边。 拍完照后索朗校长说了一下查分的时间,出分时间是7月末。第二件事情,就是告诉同学们许老师要回去北京了。这件事大家从一开始就知道,支教老师肯定会离开。真的到了这一天,所有人脸上都浮起了不舍和难过。 许南珩不敢细看他们的表情,只简单地笑了笑。他站在国旗旗杆旁边,和开学那天一样的位置,说:“我……我得回北京开会了所以没法看你们出成绩,不过没事儿,索朗老师会把你们的成绩转告给我。” 许南珩清了清嗓子:“无论成绩如何,排名怎么样,考没考上重点,我希望你们都要记住,永远不要停止读书——不是教科书,不是数学书英语书的那种读书,而是‘读书’。从前人们觉得非洲那么热的地方不可能有雪,但东非大裂谷的南面的乞力马扎罗,就是一座终年积雪的火山。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走过的路和读过的书都不会辜负你’,如果没办法、没时间走去世界各地,那么就读书。” 他没有看学生们是怎样的眼神和表情,说完这些话后,他只笑了下,说了句,毕业快乐。 接下来就收拾行装回去了。返程的当天上午方识攸过来帮他一起搬行李,一个防水的双肩书包,一个大行李箱,抱着他的咖啡机。 索朗校长和几位老师过来送他,给他戴上哈达祝福他一路平安,给他带上了一包风干牦牛肉,和糌粑面、奶渣糕、一便当盒酸奶,还把他的保温杯里倒满了奶茶,是甜味的。 许南珩把所有拍立得照片都留给了他们,最后跟索朗校长合了一张影,拍了两张,一张自己带走一张留给校长。最后和所有人轻轻拥抱了一下,去小医院开车了。 “你别送我了。”许南珩说,“来来回回的,路不好走。” 方识攸轻轻摇头:“送你。” “你怎么送呢,把我送去山南市然后自己坐车回来?”许南珩笑了笑,“真没事儿,我车技还可以。” 方识攸还是摇头:“我送你出那曲。” 许南珩笑容僵住,站在大G旁边,问:“到那曲?物理层面的送君千里啊你,可别了,从这儿到那曲,六百公里八小时,你别闹。” 许南珩没有真的生气,他不可能让这次告别变成不欢而散。但方识攸很坚持,他纠正:“不是到那曲,是出那曲,修车店每天有车去拉萨,我坐那个回来。” 许南珩会意,方识攸是打算把自己一路送到当初遇到的地方,109国道的那个修车店。虽然方识攸没有明确说是那里,但许南珩就是知道。 八个小时后,日薄西山,傍晚湖蓝色的天边悬着一颗颗晚星。 国道109青藏公路上还是那么多大货车,七月天儿好了,除了大货车还有不少自驾过来的。祖国道路建设越来越好,许南珩在副驾驶窝着,看着车窗外,说:“以前没辆四驱越野都不敢进藏,现在路好了,电车也能来了。” 方识攸在开车:“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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