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气恼得连脸都红了,而旁边的时川却八风不动,神态自若地将保温盒收拾妥当,然后俯身亲了口老婆。 “真棒,今天的药膳全都喝光了。你好好休息,等晚上的时候我再过来看你。” 语气轻飘飘像是在哄小孩子吃饭,只是听得游洲眼底的情绪越发哀怨。 “真的太难喝了,”他在时川没有看见的地方悄悄咂嘴,愁眉苦脸,表情像是一只误吞了毛球的小猫:“简直像是刑讯逼供,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我根本招供不出任何情报。” 正在弯腰收拾的男人顿了下,然后一点一点直起身体,转头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 “汤是我亲手熬的。” 游洲顿时小心地噤了声,抬头瞥向男人不动声色的侧脸。 如果按照常理,时川就算不撒泼撒娇也早就要阴阳怪气起来了,没想到他今天竟然镇定得反常,只是专心叠着放在床脚的毯子,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游洲。 一直到手上的动作结束,他才笑眯眯地凑近老婆,伸手温柔地摸了摸面前人的鬓角。 “不喜欢也没关系,一会儿妈妈会过来,你可以多喝点她煲的汤。” 私人病房内暖气开得正足,床上的游洲却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自从听说多进食这种滋补的汤膳有助于伤口恢复之后,病患游洲的一日三餐便基本定型了。尤其当汤姨,杨师娘和时母这三个女人发现他们与彼此一见如故之后,游洲的处境就变得更加岌岌可危了。 早餐是花旗党参炖乌鸡汤,中午是何首乌炖牛展汤,晚餐是枸杞萝卜炖田螺汤。 顿顿八菜一汤,几天下来游洲苍白的脸色虽然一点点变得红润,但他却也就此对汤汤水水一类的东西患上了相当严重的PTSD,只要时川在场就会用眼神用无声向他祈祷。 一开始时川还会被老婆眼巴巴的样子弄得哈特软软,但是偶尔一次他走进病房时,无意间撞见了杨师娘坚持亲自喂游洲喝汤的场景。 虽然当事人再三重申自己的伤口并不在胳膊的位置,但母爱无处安放的杨师娘仍旧执着于照料自己的小徒弟,一直到盯着他把饭都吃完才算结束。 “我真的不能再吃了,”游洲哀怨地仰头长处一口气,音调拉得老长,尾声颤抖,像是无奈至极的撒娇:“算我求求您,行行好放过我吧。”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女人嗔怪一声,转身从拿出一盒切得整整齐齐的小块水果:“来,多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C。” 隔着一层门缝,两人的声音并不来得十分真切,可是杨师娘亲手给游洲喂饭的场景却还是让时川的心脏被无形的猫咪挠了一下。 仅仅是想象这种得以与老婆亲密接触的场景,他当即便承认自己可耻地堕落了。 于是第二天他便将自己探望游洲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两个小时,兴冲冲地拎着大包小包的饭盒冲进了病房。 养伤期间的老婆意外的好说话,一开始的拒绝还来得义正言辞严词厉色,但很快却又溃败在某人的茶言茶语之下。 “我知道自己笨手笨脚,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也不像师娘和汤姨那样细心,你不喜欢也是正常的。” “算了,饭盒就放在这里,你趁热吃,我站在旁边好了。” 末了补充一句,“绝对不会妨碍你。” 他好像说了些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游洲对时川的言外之意似懂非懂,但他可以百分百确定的是,事已至此,自己彻底无话可说。 其实游洲自始至终都没告诉时川,他偶然撞见的那一次喂饭场景却也只是唯一一次,但介于对方照顾自己的热情实在高涨得非比寻常,游洲到底也不忍心说些什么。 本以为他热忱的极限也就止步于此了,直到游洲因为闲得实在无聊,意外点开了时川的朋友圈。 在自己的印象中,时川的朋友圈一直干净得像个人机,唯独在经历过婚姻咨询师双双掉马这件事之后,他才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个性签名改成和老婆相同的那句话。 “洲迥连沙静,川虚积溜明。” 虽然在时川幼稚如小学生的要求下,游洲将对方的聊天框置了顶,还将“A时串”设为了特别关注,但直到这次点进朋友圈,他才真正注意到时川这句copy来的签名。 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但还未当笑意传至眼底,游洲的手指却僵硬地悬停在了屏幕上方。 万万没想到原本空白的界面已经被接连不断的照片填塞得满满当当,从上周一直持续到今天,日日不断,每日皆然。 每张照片上面都是差不多的汤盅,配在旁边的文字内容也大差不差。就比如周一这天—— “今天去给老婆送汤,又可以和老婆见面了,好幸福,人生足矣。” 同样的内容足足发了十几遍,然后到了昨天,时川似乎终于满足了,但也只是把文字内容编辑成了—— “送汤,见面,幸福。” 朋友圈下面的评论远比内容本身来得精彩,毕竟时川在确认心意后一直致力于对老婆敞开自己的朋友圈,所以游洲基本加满了时川身边的好友。 在第一条朋友圈内容出现的时候,大家的反应准确而又整齐划一—— “时哥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确定本人?” “时哥终于疯了?” 而在同样的内容持续重复十多次后,大家似乎都麻木而平静地接受了。几十条评论和谐得齐心齐力,复制粘贴得同心同德—— “幸福哥,你又幸福了。”
第99章 昭昭之明(五) 游洲简直无语凝噎,满头大汗地把评论翻到最后一条,然后发现在齐整的评论区间出现了一个异类。 小秦总:“恭喜时哥啊,几斤几两?” 游洲倒是对这个小秦总有点印象,挺高挺帅的年轻人,可惜就是人憨了点,记性差了点,说话常常不经大脑了点。后果也显而易见,二十多岁还是母单,这辈子的桃花运全都断送在这张嘴上。 这也是为什么时川当时痛痛快快地让他加了游洲的联系方式。 当然,对这句话抱有疑问的显然不止游洲一人,号主已经率先发问。 A时串:“什么意思?” 小秦总:“啊?嫂子不是在坐月子吗?” 小秦总:“我看你每天都给老婆煲汤来着。” A时串:“......” 屏幕外面的游洲:“......” 后来有人发现时川的十几条朋友圈竟诡异地在一夜之间消失于茫茫人海,后来又不知道号主与何人达成了神秘交易,最开始的那条朋友圈终于得以被放出来,历经坎坷,最终还被时川设置成为了置顶。 当然最后这条朋友圈也未能幸免,毕竟据某不知名梁姓秘书透露,那十几条查重率高达90%的内容还倔强地躺在各大列表好友的手机中,只是经过编辑后,唯独屏蔽了“AAAAA游粥”。 再后来,有人发现时川的置顶出现了全新的内容。 没有文字介绍,只有一张简单的图片。 画面上是两双交握在一起的手,修长的手指上戴着一模一样的男式婚戒。 虽然看不见他们的五官,但所有人却还是莫名想象出他们依靠着彼此的般配模样。 当然也包括再次点进时川朋友圈的游洲。 揶揄笑意慢慢淡去,游洲看着这张于自己熟睡时被悄悄拍下的照片,眼底神色逐渐温柔。 指尖在照片上方停顿了很久,他最终还是长按住照片保存到相册中,然后点开自己的朋友圈,悄悄将这张一模一样的照片设为了置顶。
第100章 昭昭之明(六) “我真的,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出院了。” 时川刚提着东西匆匆走进病房,下一秒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没忍住轻笑一声,登时吸引了两双直勾勾看向自己的眼睛。 坐在床上的游洲表情无奈而痛苦,旁边的汤筠则是一脸不赞同神色。 “哥,你还是在这里再休养几天吧,”他说话时用余光悄悄瞥向时川,发现对方和自己想法一致后底气更足:“何况医生现在也不建议你太早出院,你说你急个什么劲啊。” 游洲只能哑口无言,但他不忿的目光渐渐偏移落到了时川身上,言下之意溢于言表—— 你倒是说说他啊。 时川哭笑不得地在床沿坐下,假意查看了下游洲的伤口,放缓声调转移话题:“警察前两天联系我了。” 认识太久的人果然会逐渐变得相似,当旁边的两人齐齐扭过头的时候,时川俨然生出了一种正被一对亲兄弟注视着的感觉。 他强行压下唇边笑意,清清嗓子说道:“陈述和现在已经被逮捕了,判决书过段时间就能下来。” 游洲怔了一下,反倒是旁边的汤筠率先反应了过来。时隔多日他心中仍旧愤愤不平,抱臂冷笑道:“到底捡回来一条命,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游洲的反应倒是比他冷静一些,只是淡淡问道:“警方打算怎么处理?” “抛开故意伤人,”时川挑了下眉,看着游洲的眼睛说道:“光是倒卖文物就够这小子喝一壶了。” 床上的人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窗外的方向,不知对这样的判决结果有何感想。 “你放心,等把这个姓陈的送进去之后,我会找认识的朋友好好‘照顾’他的。” “至于回家的事情——”隔着一层毯子,时川轻轻拍了下他的小腿,柔声道:“你不要着急,一旦医生说你的身体情况允许,我立刻就着手把你接回去。” 游洲眉心微动,他显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事实就是这样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妥协地叹息了声。 站在一旁的汤筠自觉像个大号电灯泡,几次想插话都没成功,急得抓耳挠腮。但下一秒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嘴唇翕动两下,露出来个有点稚气的笑容。 “对了哥,我今天不用训练,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晚上给你带过来。” 游洲的眼睛终于亮了下。 他第一次在弟弟面前露出如此一言难尽的表情,“只要不是汤汤水水之类的东西就行,天天吃这些东西嗅觉都快失灵了.......” 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游洲甚至了停了下来,警惕地环视左右,然后招手把汤筠拽到自己的身边,小声耳语几句。 时川从隔间中的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兄友弟恭的场景。 他久违地觉得有些吃味,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又在背着我说些什么呢?” 这副模样也就能唬住游洲,汤筠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拿起外套后耸耸肩就当作回答了。他慢悠悠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路过时川的时候停了下来,挑衅地扬了扬眉毛,“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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