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早饭,三人一同上了楼。 陶知爻格外留意了一下那消防楼梯,他有点想再试试唐文绍的虚实,但怕打草惊蛇,还是把这心思按下去了。 可谁知唐文绍倒是注意到他的动作,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怎么了吗?” “哦,没什么。”陶知爻像是随口应答了一句,道,“这几天网上不是很流行那个什么爬楼梯减脂减肥嘛,我有点好奇想试试。” 唐文绍:“我在文章里看到过,只是你们年轻人爱弄那些门门道道的,我老头子可做不来。” 陶知爻看他表情淡定,不像刻意隐瞒什么的样子。 莫非真是自己判断错了? 恰在此时,电梯门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亲眼看看应该也知道了,陶知爻想着也不再多去纠结。 唐文绍的房间门一开,陶知爻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感觉大家的房间都很整齐,就他的……乱七八糟。 两人在小客厅里坐下,唐文绍进了卧室,不多时边捧了一只大锦盒出来。 掀开盒盖,还有一层绒布盖在上方。 掀开绒布,还有一层亚克力罩子盖着。 脸谱面具按胚子的材质来说,通常分木板面具、纸浆面具和泥浆面具,在制作完面具胚子后,再用颜料进行上色。 年代一久,涂料褪色是不可避免的,而胚子材质脆弱一些的脸谱面具,更是容易出现腐坏或者朽烂。 所以虽然有些过度包装,但为了保护严密,也是没办法的事。 陶知爻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和萧闻斋交换了一个眼色,各自端详起来。 虽然说是一套脸谱,但实际上一数也就只有八个。 宋江、李逵和杨志是陶知爻在拍卖的时候就认出来了的,别的他还真不大认得。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旁伸了过来。 萧闻斋修长的手指在亚克力板上轻轻点了点,一个个给陶知爻讲了过去。 “这个是晁盖,是黄色老三块瓦脸,三块瓦是脸谱当中的一种手法,整张脸用夸张的画法,通过不同的颜色区分为三大块,老三块瓦通常用于表现老人或者迟暮的英雄,因此脸谱的眼角常会用深色画出下垂的色块……” 此外,还有僧脸的鲁智深、白整脸的张顺、武丑脸的时迁等等。 “这个是林冲,不勾脸,直接做俊扮。”萧闻斋指着一个白色的脸谱面具道。 他说完,手指往一旁移,指向最后一个。 却未说话。 陶知爻仰起脸看他。 那是一枚十字脸面具,主色是素白,眉角眼梢用大片的红色勾勒出微微上挑的走向,色块大得几乎要超过素白的主色,一打眼倒是像三块瓦的形式,且并不似男子扮相。 萧闻斋的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片刻,他摇了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 “我看看。”唐文绍听见两人的对话,也走了过来,“说起来我还没仔细一个个看过呢。” 他也好奇,连萧闻斋都认不得的脸谱人物,究竟是谁。 陶知爻将手中的盒子送了出去,就在这一瞬间,他似乎看到那最后一个脸谱面具有松动的痕迹。 虽然都装在一个盒子里,但其实每个脸谱面具上都有几根很细的丝线将面具的关节部位束缚着,免得运输或者拿的过程中因为摇晃而相互碰撞,毁了文物。 但那最后一个面具的束绳,却感觉被人拆开过一样。 不过陶知爻只是瞥到一眼,并未看得很真切。 萧闻斋给陶知爻递了个眼神。 陶知爻摇摇头,表示他也不太清楚这最后一个面具是不是今天早上在楼梯间里看到那人戴的那一枚。 而唐文绍在端详了片刻过后,轻轻呵笑了一声。 两人听见笑声抬起头。 陶知爻好奇地追问,“唐老,您知道这是什么人吗?” “要说这人,其实也算得上是水浒中的人物。” 唐文绍将那盒脸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揣着袖子思索了一会儿,抛出一个问题来。 “你们可曾听过林冲休妻的故事?” 在场的两人,对《水浒传》的了解并不算非常之深,陶知爻还是初中考试的时候看过一部分必读片段,萧闻斋也是看了个大概,约摸了解一些戏目,却也未曾唱过。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茫然。 这一来,也只能让唐文绍不吝赐教了。 “先上车吧,不然来不及了。” 唐文绍一提醒,陶知爻两人才想起要去参加今日的拍卖会来着。 三人上了车,唐文绍笑呵呵地往旁一坐,撩了撩短褂的下摆,开始讲述起林冲休妻的故事来。 且说水浒背景是北宋末年太尉高俅把持权力,民不聊生之时,而林冲在高太尉手下任八十万禁军教头,娶一女子为妻,而这一女子,正是林娘子。 但自从高太尉的干儿子高衙内盯上了林娘子之后,这对夫妻便成了苦命鸳鸯。 被称作“花花太岁”的高衙内频频对林娘子进行骚扰,林冲在和高衙内凶狠对峙了几次后,成功设计陷害林冲,将他刺配沧州。 而临行前,林冲以“保护娘子”为由,写下一纸休书,声明此后林娘子“任从改嫁,永无争执”。 而林娘子闻听后苦苦哀求,甚至说出腹中已有一子,也不能挽回林冲的心意。 最终的结果,便是林娘子上吊自尽。 陶知爻听完,良久没有说话,期间他不经意间看到了萧闻斋的表情,就见对方也略微有些出神,像是在思索什么。 “在想什么?”唐文绍笑呵呵地问道,“在感叹他们时运不济而做了对苦命鸳鸯,还是在骂高俅和高衙内?” 陶知爻唔了一声,抓了抓后脑勺,道:“我觉得……这林冲自己也有点没担当吧。” “哦?”唐文绍脸色流露出几分好奇来,示意陶知爻详细说说。 “按说,高家父子横行霸道惯了,哪怕林冲休了林娘子,说任凭她改嫁,又有谁敢冒着「抢高太尉儿媳妇」的罪名去娶她呢?”陶知爻说到这,忍不住撇撇嘴,“要我说他真那么爱,大可以领着媳妇儿跑嘛,反正留也是被害,走也是被害,区别倒也不大。” “你这小子,以后肯定是个恋爱脑。”唐文绍笑呵呵地伸手点了点陶知爻,“不过呢,这想法倒也新鲜。” “晚辈拙见,唐老切勿笑话。”陶知爻笑呵呵地抱拳晃了晃手,模样特别逗趣儿,把唐文绍逗得哈哈大笑。 只不过,陶知爻眼神落在那林娘子的脸谱面具上,稍稍深邃了些。 所以,这面具究竟是不是他早上看到的那一枚呢? ☆ 酒店离宝岳府的距离也不算太远,几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入场后,自然是茶水点心上桌,侍者分发拍品清单。 陶知爻拿着清单和宋曜兴列的东西比对了一下,做好了记号,想了想又给他拍了张照片。 宋曜兴立刻激动地拨了视频过来,叽里呱啦和陶知爻说了一堆想要买的东西。 陶知爻听得脑仁疼,索性找侍者要了个手机支架,换成了后置镜头,对准拍卖台上,宋曜兴要什么就给他报价,他替宋曜兴举牌。 也就是按这么个诡异的方式,陶知爻先后帮宋曜兴拍下来一对青玉双耳杯以及一套十二月花神瓷杯。 青玉双耳杯,顾名思义就是青玉为材质的双耳杯。 而那十二月花神杯则有来头,分别是以一年十二个月的花卉为主体,在骨瓷杯上绘制花卉纹样,并在图样旁绘制对应的诗句。 每只杯子自成一景,一套排列开时更是自三月桃花起直到傲雪寒梅,一眼赏遍春夏秋冬,甚是美妙。 陶知爻为了这套花神杯举牌聚得手都酸了,最后才从一位女士手里将其夺来。 这花神杯也是今天最亮眼的拍品之一,拍卖师的表情显然对最后的成交价感到十分满意,笑容都比刚开场的时候明亮不少。 朝陶知爻看过来时,眼神更是像在看一只大钱袋。 陶知爻看着他那副笑得牙都要飞出来的样子,突然想起今天早上视频的时候听到宋曜兴和秘书说的话。 宋曜兴气哼哼的,显然对于自己汞中毒的事情也并非全不在意。 “务必请最好的律师,最好把那一对鎏金龙首茶壶的钱都弄回来!” 而秘书则是信誓旦旦:“您放心吧宋总,我们请的这律师可有名了,听说发挥失常把被告送进去,正常发挥把对方律师送进去,超常发挥能把敲锤的都送进去呢……” 陶知爻嘻了一声,也朝那拍卖师笑。 拍卖师不明所以,看陶知爻对自己笑,他也笑,嘴巴顿时咧得更大了。 十二月花神杯被送了下去,拍卖师一挥手,下一件拍品便被端了上来。 “下一件,是我们文人墨客会爱的啊,在场各位喜好风雅的来宾可要打起精神了。”拍卖师说着,伸手捏住红布的一脚,缓缓将其扯开,“第八件拍品,清代镂雕和田玉笔一支。” 陶知爻听见后也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又坐回去了。 他还在思考早上唐文绍给他们看的那套脸谱面具,思考那个林娘子脸谱,是不是就是他早上在楼梯间里看到的那个。 如果不是的话,那又是什么?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是它,背后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至少陶知爻早上拿着面具观察的那一点时间里,他暂时还没发现什么不对。 反而是一旁的萧闻斋从出神状微微拉回了点注意力,坐直了点身体。 说起来,萧闻斋好像一个早上都在走神。 陶知爻看了过去,就听一旁的唐文绍笑呵呵开口道:“打算给你家里人买吗?这和田玉笔还不错,镂雕工艺更是少见,竞争估计不会很大。” 萧闻斋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声音不大,陶知爻却是听得清楚。 他好奇地将视线投向了台上,就见那和田玉笔的确是做工精美,年代应该不算太久远,玉质还未因时间而褪色,呈现出乳白与青翠交接的色泽。 而最精致的地方,在于其镂雕的方式。 镂雕就是镂空雕刻,这只漏掉和田玉笔整体做成了竹子的形状,自上而下一共九节,内里已经被掏空,在竹子的每一节之中都雕刻了一位神仙,最上面是张果老倒骑驴,再到汉钟离踏芭蕉……一直到最下方的何仙姑立荷花,正是八仙过海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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