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爻的衣服很薄,这阵风吹得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而也就是这一阵风过后,陶知爻映着灯光,看到了地毯上的东西。 那是几颗小珠子。 银灰色,圆溜溜的小珠子。 “这是?” 萧闻斋盯着那几颗珠子,伸手拉着陶知爻和宋曜兴退开了很远。 他眉头轻皱,淡声开口,“是水银。” 救护车的声音响彻了酒店,大堂经理紧张地攥着手站在一旁。 随车的医护对救护床上躺着的宋曜兴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医生表情严肃地道:“这是你们两兄弟的父亲吗?怎么这么久都没注意到他水银中毒,也太不小心了!” 陶知爻刚想开口,就被医生说得“啊?”了一声。 “医生您误会了!”陶知爻摆摆手,赶紧解释了几人的关系。 医生听完,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道:“水银中毒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老人家反应慢,认知也不如你们年轻人清楚,还是要多照顾和注意一下。” “嗯嗯。”陶知爻连连应声,问道,“医生,那……没有致命危险吧?” 医生摇了摇头,“虽然是汞中毒,但吸入的剂量不大,刚刚给他灌了两瓶牛奶,现在带回去医院洗胃……究竟是怎么搞的,连吸入了水银都不知道。” 陶知爻也不清楚缘由,他下意识地看向萧闻斋。 萧闻斋道:“可能是不小心打碎了温度计的缘故吧。” 陶知爻知道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但萧闻斋应该也是不想多说,只要宋曜兴人没事就好。 不一会儿,宋曜兴的生活助理和秘书都赶来了,两人陪着上了救护车,一同去了医院看护。 车走后,酒店的经理着急地迎了上来。 “两位,宋先生他……” 萧闻斋摆了摆手,“和酒店没什么关系,辛苦你们处理那些水银了,自己也小心些。” “哎好,我们已经找专业的人士来了。”大堂经理连连应声,也是松了口气。 宋曜兴在酒店汞中毒,至今原因未明,最怕的就是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面前的几位都不是小人物,要真计较起来,他一个小小的值班经理可怎么担待的起。 两人上了楼,陶知爻想了想自己房间里的一团“狼藉”,觉得还是去萧闻斋那里吧。 一推开门,果不其然如陶知爻所猜想的一般,萧闻斋的房间整齐得要命,虽然东西都有使用过的痕迹,但依然不显得有一丝混乱。 那两只鎏金的茶壶已经被萧闻斋拿到了房间里,正包在两只密封塑料袋中。 萧闻斋将窗户打开,让风吹了进来。 “萧老师,你是不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陶知爻找了张椅子坐下,问道。 他从刚刚萧闻斋的反应就知道,对方应该已经知道了宋曜兴中毒的真相。 果不其然,萧闻斋点了点头。 陶知爻以一个十分乖巧的坐姿,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睁圆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求知欲地看着萧闻斋。 萧闻斋想了想,拿出手机点击了几下,将屏幕送到陶知爻面前。 陶知爻伸手接过,就见那是个百科词条。 “鎏金?” 萧闻斋点了点头,现在他们已经知道,宋曜兴出现异常的原因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在背后作祟,而是因为汞中毒的缘故。 但为什么会汞中毒,其实问题就出在那茶壶的“鎏金”工艺上。 现代给物品外层贴一层金,往往使用的是电镀法,但在古代,电力并未发明出来的情况下,华夏的先辈们同样也有给物品外层加上一层金的方法。 就是鎏金法。 鎏金法,也可以叫汞鎏金法,是以汞——也就是水银——为溶剂,将汞和金一同溶解,搅拌均匀成为“金泥”,再将其涂抹在器具上。 汞的熔点低,而且具有容易蒸发的特性,通过加热涂抹了金泥的器具让金泥中的汞蒸发,剩余的金子就留在了器具之上。 但也正因为如此,古时候的鎏金技工都不长寿,甚至死相凄惨。 “我当时看到那鎏金茶壶的颜色不对,可以为是因为古时技术不纯熟,金含量较低所以发生了氧化,或是磨损的原因,却没想到这一层。”萧闻斋说着揉了揉眉心。 陶知爻伸手拍了拍他以作安慰,这也不能怪萧闻斋,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不过幸好,宋老板应该问题不大,医生刚刚也说吸入的量不是特别多,只是屋子不通风,然后汞中毒太久了,影响了他的神智。” 估计宋曜兴是中毒后体温失调,异常怕冷,把室内的暖气开得更大,而那茶壶上残余的汞就因此而蒸发得更多了。 他就说么,哪有那么多什么“藏品里有鬼魂”之类的巧合事情。 宋曜兴想得真的太多了。 陶知爻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医生发来的。”陶知爻看了一眼消息,刚刚他和医生留了个微信,说有什么情况及时沟通,“医生说已经安排洗胃了,没有生命危险,一会儿给宋老板输液,大概两天就能完全康复。” 萧闻斋点了点头,原本的担忧终于微微放下了一些。 陶知爻刚准备将手机放到一旁,却又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医生说,宋老板彻底晕过去前,让我们帮他留意这几样藏品。”陶知爻一脸无奈地把藏品名字复制发给了萧闻斋。 他对这些肯定没萧闻斋精通。 萧闻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好。” 不过,这样他们短时间内也没法去参加泰山庙会了。 “早点休息吧。”萧闻斋见陶知爻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泛起一点泪花,开口道。 陶知爻嗯唔了两声,撑着沙发站起来,边往外走边抬起一只手挥了挥。 到了走廊,陶知爻顺手带上身后的们,转了个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可又突然顿住了。 他眼神左右飘荡了一下,缓缓回过头。 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很小的方框画。 画上画的是一张京剧的红脸,似乎是关公,但距离远画面又小,看不太真切。 陶知爻也没多想,只揉了揉眼睛,嘀咕了一句。 “是不是太困了……” 而在他走进房间,关上了门后。 一个身影从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而那个人的脸早已不是人脸,而是一张京剧的脸谱,他一双毫无黑瞳的白目缓缓转向过道,凝视了片刻后,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开。 鲜红的面庞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刺目,几乎都要滴出血来一般…… ☆ 次日清晨,陶知爻被太阳公公从窗外伸进来的手打了几下屁股,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忘记拉窗帘了……”陶知爻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屋内暖气开的很足,他只穿了一条短裤,踩着拖鞋下床时,布料堪堪垂到膝盖上方。 刺目的朝阳被窗帘阻隔,陶知爻晃晃悠悠回床边刚打算看看时间,睡个回笼觉,结果手刚伸出去,手机就响了起来。 陶知爻:………… 没有比刚打算睡回笼觉,结果手机闹钟立刻响了要更加悲惨的事情了。 他非常无语地关掉了闹钟,简单地洗漱过后,和刚好同时开门的萧闻斋会和,准备坐电梯下楼去吃早饭。 电梯在走廊中间的门拐出去的一片区域,一旁是消防通道,灯泡似乎坏了,光线很暗。 门外楼梯拐角处贴着的“安全出口”标识牌散发着绿油油的灯光,在有些昏暗的楼梯道里,显得有些刺目。 时间还早,也只有陶知爻和萧闻斋两个人在等电梯。 电梯厢里传来绳索和齿轮活动的嗡嗡声,陶知爻正刷着微博打哈欠,同时思考一会儿早饭该吃什么。 而也就是在这时,一阵规律的“笃、笃、笃”声传进了两人耳中。 什么声音? 陶知爻抬起头,辨别了一下声音的来处,回头朝一旁的消防通道望了过去。 原本清晨还算晴朗的天,此时不知为什么变得灰蒙蒙的,窗外的天空在不知何时已经被云朵所覆,似乎随时就要落下雨来。 而屋内的光线就更加昏暗了,酒店的灯光也偏黄,还好总体还算明亮。 可消防楼梯里的灯确实是真的坏了,即使在能见度这么低的情况下也没亮。 陶知爻注意到,刚刚还绿的刺目的“安全出口”提示牌,此时却和接触不良一般,开始闪烁起来。 闪烁的频率,和那怪异的“笃、笃、笃”声完全一致。 陶知爻将手机揣回兜里,好奇地走了过去。 萧闻斋跟在他后头半步远的地方。 随着两人走近,那怪异的笃笃声越来越清晰明显,陶知爻扒着消防门,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探了出去。 萧闻斋看着陶知爻的背影出神。 良久,他就见陶知爻缓缓地把身体缩了回来。 “怎么了?” 陶知爻摸了摸下巴,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对萧闻斋道:“要不你还是自己看吧?” 萧闻斋走到陶知爻那个位置,身子略略侧出一些。 在看清楼道里的场景后,他也陷入了沉默。 此时,楼梯间里,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正在楼梯上缓缓地行走着。 看身量,应该是个男人,穿了一身赭红色的短褂,和一条深黑色的长裤,一身打扮感觉已经有点年纪了。 他的动作很慢,但腰板挺得很直,缓缓地踏着台阶,一级一级地往上走着。 陶知爻也贴了过来,脑袋从萧闻斋的肩头探出来。 因为不方便借力的原因,他一只手搭在萧闻斋的肩膀上。 萧闻斋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奇怪?”陶知爻轻声问。 他凑得有些过近,气息几乎就在萧闻斋耳侧,偏偏陶知爻整个人还处于一个一无所知的状况。 萧闻斋有些不太自然地活动了一下肩膀。 而陶知爻则是专注地盯着那个人影,想了想,他故意咳嗽了两声。 萧闻斋下意识地朝楼梯上方看了过去。 陶知爻咳嗽的声音并不算小,而且明显是很刻意的那种,经过楼道的回音扩大,更是异常的明显。 但楼梯上的那个人就好似没听到一样,依旧是一步一顿地在楼梯上走着,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很快,他的身影就隐藏在了楼梯上半段的黑影之中,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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