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告诉过别人。”萧闻斋摇了摇头,他身上的黑纹其他人也解决不了, 说出去也只是徒添他人烦恼而已。 “说起来。”陶知爻摸了摸下巴,睁大眼睛用一种充满好奇的眼神去看萧闻斋, “为什么感觉萧老师你走到哪里认识人到哪里啊?” 如果是换个人来问这个问题,萧闻斋有无数种将问题敷衍过去的答案。 但面对陶知爻,他却不想糊弄。 沉默了片刻,萧闻斋轻声道:“我们戏班大院十几年前就住着数十户人家,如今基本都在京城生了根,从事的行业也相近……” 陶知爻一听,心中便明了了。 他想起来之前听人普及,又从网上看到的资料。 萧闻斋出道便凭着《京风》一炮而红,不仅有颜值有演技,而且还在京剧上有造诣,当年《京风》里的戏曲桥段便是他自己唱的。 但说起来,自那之后,萧闻斋似乎从未展露过这项技能。 而十多年前,京剧班子其实已经到了没落的年代,听戏的人远比听收音机、广播,看电视电影的人少多了,但听萧闻斋的意思,当年那些戏剧班子里的人应该都转到了相近的行业之中,比如电影电视、商业、文玩等等。 鲁山鸣的姓氏和萧闻斋不一样,看样子应该是没有血缘,估计是父辈之间有结拜之情。但尽管如此,一个戏班里出来的人感情总是要深厚些,大家相互扶持,在北市各行各业的土地里扎了根,时间将一株株小树苗发展壮大,成为了今日的森林。 这般想来,倒是合情合理。 “不饿了?”萧闻斋突然道。 陶知爻被他一提醒,肚子立刻“咕”了一声,立刻答道:“饿啊,我们快吃饭吧!” 萧闻斋点点头,两人坐到桌边开始吃饭。 陶知爻给萧闻斋递了个汤匙,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其实他看不出萧闻斋有心事吗?那怎么可能。 但陶知爻并不打算追问,因为他也看出来,萧闻斋并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多提。 陶知爻也不在乎什么别的,反正他只知道,自己和萧闻斋的关系很好,这与其他都无关,这就够了。 在这些事情上,陶知爻一向看得很开。 ☆ 午饭过后,大家又休息了一小时,下午的拍卖会在两点半左右重新开始。 陶知爻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打哈欠,手边是堆成小山的开心果壳和瓜子壳。 刚刚又拍出了三件拍品,分别是一方刻了君子赏兰图的端砚、一把据说是某朝贵妃用过的檀香扇子,还有……一枚口含玉蝉。 陶知爻去看旁边的宋曜兴,恰好看到他猛灌一口浓茶,然后捂着嘴巴脸色奇差的样子。 宋曜兴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就是想起一点事情,想吐而已。 陶知爻还注意到,从下午开始,每一样拍品开拍,或者有其他人叫价后,那拍卖师都会看他们这边一眼。 这就是“关系户”的感觉吗,连拍卖举牌都有人专门关心一下的。 只可惜,他们今天不买东西。 陶知爻刚这么想罢,准备找侍者问问有没有蜜饯果干什么的,瓜子吃多了有点咸,又不想喝茶,弄点甜的压一压。 结果就听台上的拍卖师开口道:“下一项拍品,永乐年间京剧脸谱一套。” 陶知爻看了一眼,那脸谱应该是讲的水浒,光他认识的几个人物就已经在里面了,比如白脸长须的是宋江,脸碧绿碧绿的是杨志,黑乎乎的是李逵…… 陶知爻下意识看向萧闻斋。 萧闻斋倒是看了台上一眼,不过除此之外并未有其他动作,显然是并不感兴趣。 陶知爻突然有些好奇,“萧老师。” 萧闻斋缓缓转过头看他,低声应了一声,“嗯?” “说起来。”陶知爻托着下巴,盯着萧闻斋的脸开始脑补他涂上脸谱油彩的样子,“好像没听说过你有继续唱剧了。” 萧闻斋对他有此一问,显出几分意外来,眼神闪烁了几分,而后轻声开口。 “现在听戏的人也不多……” 陶知爻想想也是,现在各种戏曲、杂耍、工艺都需要专门做节目和纪录片才能达到一定的宣传,甚至很难找到真正的传承人了。 “你想要吗?” 萧闻斋被陶知爻又问得愣了一下。 “就当给你补个生日礼物嘛!”陶知爻认真地说。 他和萧闻斋认识后没多久,萧闻斋就生日了,只不过当时的他还不知道。 “我生日过了半年多了。”萧闻斋失笑,哪有这个补法的,“而且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说着,他眉眼轻敛,“而且,这礼物可能不要会更好……” “啊,为什么?”陶知爻很纳闷,感觉萧闻斋对这东西还挺抗拒,他开口之后其实就察觉到了一点,但不明显。 但刚刚那句话基本上是把抵触情绪摆在明面上了。 萧闻斋抬起眼,目光落在正中的展台上,少见地有些走神。 片刻后,他看向陶知爻,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平日的淡然温和。 “唱戏很辛苦,基本功都得从小练。”他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瞳中的目光再一次有些散,好像陷入了回忆。 陶知爻啊了一声,“如果练不好的话,会没饭吃吗?” 萧闻斋点点头。 “啊,好辛苦。”陶知爻搓了搓脸,一想到没饭吃这件事就觉得实在令人难过。 他伸手拍了拍萧闻斋,“没关系的,不喜欢,那就不做嘛,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不过陶知爻看了一圈,发现在场的参与者们似乎都有些兴趣缺缺,只有少数几人在往台上看,但也并没有举牌。 他甚至还怀疑过是不是替换了什么拍品,因为刚刚没在清单上看到,可拿出来一翻看,倒还真的有,只是他注意力只在那串玉五帝钱上,给忽略了。 陶知爻正想着不会流拍吧,就听宋曜兴笑着开口了。 “不会的,总有人会出手,且等着呢。” 陶知爻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四下望了一圈,拉拉萧闻斋的衣袖,朝他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萧闻斋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宋曜兴所指是谁。 大堂里有了一瞬的寂静,拍卖师尴尬地笑了两声,手指在领口的扣子上不安地摩挲了几下,“呵呵,这套脸谱是永乐年间的真品,虽说不是宫廷御器,但应该也是某个王府里的王爷养的戏班所用之物……” 拍卖师又将这套脸谱的来历和起拍价介绍了一遍,满脸期许地在场上扫视了一圈,渴望着谁能出价。 他的视线还在萧闻斋身上格外停留了一会儿,只可惜萧闻斋垂着眸,并没有一点兴趣。 拍卖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当他想要叫人将这件拍品撤下去时,一个牌子在安静的人群中显得十分突兀地竖了起来。 但那人动作慢吞吞的,似乎也是很犹豫。 不过举牌就是举牌了,拍卖师大喜过望,立刻报了出价人的号码。 “58号客人出价,还有其他客人想要加价的吗?”他说完还没等其他人反应,立刻连续报了三次价格,敲下了拍卖槌,一副生怕人跑了的样子。 拍卖师一副吁了口气的样子,也有人跟陶知爻一样,好奇地伸长脖子想要看看那位58号客人是谁。 只可惜那位58号先生似乎并不想让人看得太清楚,他坐的位置又比较边缘,面前放了一只大茶壶,他端着茶杯也不喝,就这么挡着半张脸,似乎很早就维持着这个动作了。 反倒是宋曜兴笑了一声,“还是这么诡计多端啊。” 萧闻斋也道:“那位58号,应该早就看中这套脸谱了吧?” “嗯。”宋曜兴点头表示赞同,“所以我说他诡计多端么。” 拍卖场如商场,其实每一次出价都是在博弈。 来拍卖会,大部分人都不会只买一样东西,基本上最少也是看中两三件,尤其是每一场拍卖会最后的那件压堂货,往往会引起多方竞争。 当然,陶知爻这样的属于另类。 既然要买的东西不止一样,那每样东西该分配多少资金,就是每一个竞拍者都需要考虑的问题。 而在八成竞拍者都冲着最后一件压堂货来的情况下,每个人除了想方设法地扩大自己的资金池,调动多方资金来源之外,还有一个办法。 “让别人多花钱!”陶知爻恍然大悟。 萧闻斋点点头,每个人手里的钱都有限,在其他拍品花多了,那能放在压堂货上的资金就更少,竞争也就小了一分。 如果刚刚那位58号先生在这套脸谱刚上场就表现出极大的购买欲,可能就会让其他人恶意和他竞价,不管他有没有欲·望去参与最后一件拍品的竞拍,总归是得花点冤枉钱的。 不过听宋曜兴的意思,他好像和那位58号先生认识? “你应该也认识啊。”宋曜兴转头说了一句,看的是萧闻斋。 萧闻斋正喝茶,手上动作一顿,放下茶杯望了过去。 那位58号先生也正好把杯子放下,露出茶杯后的半张脸来。 陶知爻就见那是个风度翩翩的帅大叔,年轻时应该也很好看的那种,他穿着一身低调的深灰色褂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的确很有那种民国时期听戏文人的味道。 萧闻斋眼底露出几分了然,看来的确是认识。 “谁啊谁啊?”陶知爻现在就像个疯狂的吃瓜猹,他感觉自己谁都不认识,但身边的两个人和谁都认识。 “一个长辈。”萧闻斋向陶知爻解释道。 “他应该很喜欢你。”宋曜兴给两人添了茶,笑呵呵地道,“毕竟你的戏唱的顶好,他又是顶顶爱听戏的人。” “那应该很熟咯?”陶知爻左看右看。 萧闻斋很想按着身旁这只探头探脑的好奇小狐狸,但还是忍住了,他思索了片刻,开口,“应该算是「我小时候抱过你」的关系。” 陶知爻发出了鹅鹅鹅的笑声。 经过两人的介绍,陶知爻知道了那位58号先生名叫唐文绍,和宋曜兴同岁。 陶知爻看了一眼身材气质都保持的十分年轻的唐文绍,又看了一眼肚皮滚滚的宋曜兴,摸了摸下巴。 的确如宋曜兴所说,唐文绍很喜欢萧闻斋,跟他的父亲也算是有交情,但和萧闻斋本人并没有非常熟悉,只是在萧闻斋小时候有过几面之缘,听尚还稚嫩的他唱过几段经典曲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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