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也许是因为从小就在玉泉院避世修炼,陶知爻感觉他的性格要比同龄人更加单纯些,也更活泼些。 “玄玉师叔一直都是苦修的,吃用都相当节俭,师父平日也会让我们多向玄玉师叔学习,不过即使做不到,也不会因此而受罚或者被批评。” “不过玄玉师叔对玄清师叔的做法一直都颇有微词,他觉得玉泉院当一座避世而居的宫观就是最好的,用不着什么拍纪录片、打广告、评优秀文化机构之类的宣传手段,但这些事情一向都由玄清师叔负责,师父又是默认的,大家似乎也高兴,所以他也不好说什么。”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玉泉院的最深处,陶知爻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片区域应该是道士们的宿舍,走廊的杆子上晾着雪白的内褂和靛蓝的外袍,因为最近没什么香火,道士们都并不忙碌,现在也不是需要洒扫大殿和念经的时间,所以基本上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不少人注意到了新来的两幅生面孔,远远地好奇张望着。 玄元的房间并不和其他道士们在一起,而是要穿过一片竹林,沿着石板路到尽头的一间小屋,虽然偏僻但也清净,倒恰好适合作为他养伤的地方。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阵呼喊。 “玉虚师兄,玉虚师兄!” 玉虚回过头,看清来人后招了招手,“怎么了玉诚?” 来人也是个年轻的小道士,看上去年龄和玉虚相仿,他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在陶知爻和郑飞鹏身上来回打转。 玉虚介绍道:“这是我师弟玉诚,他也是玄清师叔的亲传弟子。” 按他刚刚回忆时的说法,这位玉诚倒也是从小在玉泉院长大的。 陶知爻注意到,这位叫玉诚的小道士虽然管玉虚叫师兄,但他的眼神却一点都没有往玉虚身上落,明显……没放在眼里。 “这位应该是郑导吧。”玉诚先是打量了两人一阵,眼神最终停留在郑飞鹏身上,他笑着伸出手。 郑飞鹏虽然意外,但还是和他握了握手,“你认识我?” “郑导说笑了,您可是名导,盛名在外呢!”玉诚笑呵呵地夸赞了一句,又解释道,“而且我师父和我说了您要来咱们玉泉院采景的事儿,贵客上门,自然是要来打个招呼了。” 郑导被玉诚吹得有些晕乎,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拉过一旁的陶知爻介绍道:“哦对,这位是小陶,是我们剧组的青年演员,也是你们道教的一份子。” 玉诚看向陶知爻,伸出手道:“我是玉诚,请问怎么称呼?” 相比起玉诚的无比热情,陶知爻的视线则是在玉诚伸出来的手上。 金目儿漂浮在一旁的空中,头顶的笔毫随着林间吹出来的微风轻轻晃动,语调拖得老长。 “哎呀,好好的一个道士,这手上的阴煞之气浓的……看来这玉泉院,也藏着不少秘密呀。”
第35章 陶知爻不动声色地伸出手, 和玉诚握了一下,“我叫陶知爻,叫我小陶就好。” “那你叫我小玉和小诚都行, 不过小玉有点像姑娘家。”玉诚笑着玩笑了一句, 他的性格应该是挺有趣的, 和他交朋友想必会很有意思……如果忽略他手上浓郁的黑气的话。 “诶对了, 郑导说你也修道,敢问是承的哪一派啊?”玉诚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般说了一句。 陶知爻笑了笑, “哦,我们只是小门小户,和全真这样的大门派没得比。” 就在这时,慢众人一步的玄玉和玄清也来了。 “师叔/父。”玉虚和玉诚上前施了一礼。 玄玉点了点头,越过几人踏上石板, 显然不想多言,“嗯, 抓紧时间吧。” 穿过竹林到了尽头, 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小屋, 玄玉的脸色比走进来之前更加沉了些,伸手推开竹门。 竹门打开的一瞬, 映入陶知爻眼帘之中的便是铺天盖地的黑气,浓郁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一旁的郑飞鹏虽然看不见, 但也明显感觉到了什么,伸手搓了搓露在袖子外凉飕飕的胳膊。 困在屋内的黑气渐渐散入风中,陶知爻跟着玄玉走进了屋内,就见屋内一角的床榻上躺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 郑导往床上看了一眼, 立刻惊道:“玄元观主?他怎么伤成这样!” 陶知爻低头仔细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玄元观主此刻躺在床榻上, 明显已经意识模糊,感知不到外界了,而他身上的白色内褂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血点。 玄玉在一旁重重地叹了口气,“送过医院了,在医院里好像治好了,但只要一回来,就立刻出血,你应该也知道,那些东西留下的伤,不是现代医疗可以解决的。” 他伸手将玄元观主的领口撩开了一点,露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伤口。 玄元观主的双臂及胸口处,分布着不下数十个血点,四周的皮肉凹陷,就好像有什么尖锐的物体扎在上面,让血液汩汩地往外流一般。 而在陶知爻的眼中,玄元观主身上的每一个血点,都在丝丝缕缕地往外冒黑气。 那一缕一缕的黑气,就好似剧毒的小蛇一般,正舞动着自己细长的身躯,撕咬着玄元观主身上的血肉。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陶知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问。 玄玉再次长叹了一口气,把玄元观主受伤的前因后果给他讲了一遍。 “事情发生在大概半个月之前,当时玉泉院开坛祭天。” 陶知爻眨眨眼,半个月前的法事,那不就是面点刘来的那一次么?而且陶知爻还记得,面点刘回去的时候脸色很差。 开坛祭天,实则就是普通的法事,道教弟子以自身门派独特的仪式表达对天地和先师的祭祀与尊崇,也是为了祈求宫观来年风调雨顺,香火不断。 可这一次的法事,却出现了不同。 “香炉之中,出现了一道金光。”玄玉低声喃喃,仿佛眼前再次看到了当时的场景,“那金光自山顶而下落回了玉泉院附近,我们一路追下山,来到了十二洞。” 祖师显灵,足以让所有的修道子弟为之疯狂,就连玄元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众人跟着那金光来到了位于玉泉院东侧的十二洞,只是没想到,在那儿等着玄元的并不是什么祖师显灵,而是遍地杀机。 “不知道是谁在那里布下了阵法,师兄好像是先失去了方向,在林中茫然地来回踱步,根本走不出来,我们喊他他也听不见。然后,然后……”玄玉说到这儿,他居然抬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还是玄清将话接了下去,“师兄到了那里后,不知道是谁布置了迷魂阵,还有一个杀阵,等我们冲破阵外封印闯进去时,师兄已经浑身鲜血地躺在地上了。” “伤到玄元观主的究竟是什么?”郑飞鹏追问道。 玄清沉默了一会儿,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来一根木箭。 箭锋挫得分外锐利,即使是木质的,也丝毫不用怀疑它穿透人体的能力,而在箭锋的前端处,更是附着着一股夹杂着红色血煞之气的邪恶黑气。 就是这东西一直折磨玄元观主的身体,让他无法康复。 看到那木箭的一刻,沉默从玄清转移到了郑导的脸上。 “我们担心的反而不是师兄的皮肉伤,其实那并不严重。”玄玉抹了抹眼睛,恢复了原来惯常的板着脸的样子,他对陶知爻道,“你应该看得出来吧,如果你真的能救师兄的话。” 玄玉显然还没有完全信任陶知爻,他并没有直接说出玄元重伤不愈的真相,而是打算考察一下陶知爻的实力。 陶知爻和他的目光对碰了一下,坚定地开口道:“我能救。” 在场众人都是一脸的意外,玄玉更是直接抓住了陶知爻的手臂,“真的?!” 陶知爻点了点头,正如玄玉所说,玄元皮肤上的出血点只是表象而已,真正致命的,是那木箭上的血煞黑气入体所造成的内伤,那些黑气不断侵蚀玄元的三魂七魄,不仅导致他长时间昏迷不醒,时间要是拖得再久些,即使救回来了,估计也神志不清了。 但偏偏陶知爻所学的五显道法就是针对这样的情况,所用的方式,正是他之前为萧闻斋所做过的“水宫”。 “准备一缸清水、一只空缸、一桶糯米、一叠黄纸、一碟朱砂。”陶知爻将背包放到一旁的凳子上,从里面拿出随身带的那支毛笔,还有自己带来的那盒香珠。 他将香珠点燃,放进了书桌上的小香炉里,一缕缕青烟顺着炉盖上的镂空云纹飘出,跟有灵性似的钻入了玄元的鼻腔之中,一旁的玉虚动了动鼻子,忍不住叹了一句,“这香珠的品质真不错啊!” 玄玉听了陶知爻做水宫要的材料,一开始还惊讶居然这么简单,经陶知爻确定后,他亲自去取所需的物材。 但真正去准备的时候,倒是犯了难。 还是那句话,玉泉院是全真教一脉的,主张内丹修行,而陶知爻祖上是正一道的,五显一脉由此发源而来,继承的自然是正一道的“巫傩”路子了。 所以糯米、朱砂、黄纸这些东西虽然听起来非常“江湖道士”,但玉泉院内基本上是没有的。 玄玉立刻安排了两个弟子出去采买,自己则带着玄清和玉虚、玉诚两个徒弟亲自去挑了满满一缸水,倒进了屋门口的深腹大缸之中。 待所有物品收齐,陶知爻用朱砂写了十八张纸符,再将糯米研碎成粉末,化入水中,其他人虽然有心帮助,但却无力于这“巫傩”之道,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干看着。 糯米是祓除阴煞之物,朱砂同样有辟邪镇恶之效,两者相辅相成,效果会更上一层。 玄玉领着众人先出了小屋,给陶知爻留下了充足的操作空间,大家都挤在小屋子里反而碍手碍脚的。 陶知爻将朱砂符纸在自己身体四周摆了一圈,双腿交盘坐在了地面上。 随着他手中捏着的毛笔轻轻抬起,门外的水缸泛起一阵波澜,水流穿过门扉,交缠舞动如同数条小龙一般,在陶知爻身后凝聚。 陶知爻轻轻一挥手,那几条水龙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朝床榻上昏迷着的玄元观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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