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听说忘川河上的孟婆总是要煮一锅浓浓的汤, 路过的魂都得喝一碗, 忘却今生,赴往来世。 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她打个商量, 不喝或者少喝一点。 他来世还想去找他的小少爷。 正想着,头顶上突然洒下一片光, 在这黑暗之中显得格外刺眼。 青书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白光淡了,他再睁开眼时, 就见面前,杜兰若正着急地看着自己。 什么情况?青书茫然地挠了挠头, 但一动作,他总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青书看了看自己的手,意外的发现原本套在手臂上用来遮挡他那干枯如树枝的手臂的黑袍不见了,反而变成了一件有些熟悉的灰色长衫。 而袖口外露出的一截手臂,也不似往日那般枯脊,而是修长有力,手背上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不错么,长得有点小帅。” 这时,一个声音将青书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下意识地望去,就见胡葵正抱着胳膊打量自己。 青书看看左边的陶知爻和萧闻斋,又看看右边的胡葵,最后眼神落在面前一脸担心看着自己的杜兰若身上。 “小少爷,真,真的是你?”青书激动地去抓杜兰若的手,“我没死吗?” 不仅没死,而且他好像还看得见了。 青书伸出手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碰不到杜兰若的,但出乎他预料的,这一次,他真的拉住了杜兰若的手。 杜兰若也激动不已,但相比起一脸蒙圈的青书,他还是比较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着还有些傻愣愣的书童,杜兰若跑到胡葵面前,当即就要跪下。 “狐仙娘娘……” 熟料胡葵抬手一挥,杜兰若和青书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两人给托了起来。 再看胡葵,就见她抱着胳膊,仰着脸看着天窗外的星空。 “可别以为跪下磕个头就完事了。”胡葵说着,曲着手指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你们俩现在可是碧霞娘娘手底下的侍童,以后要定期给娘娘庙洒扫,清灰,供奉……还有很多活儿要学呢。” 陶知爻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失笑。 还挺傲娇。 青书此时此刻已经反应过来,他早已不算是“人类”了,应该和他的小少爷一样,以一种游魂的形式,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不仅如此,他也回到了年轻时的样貌和身体,不再需要托着一副佝偻的残躯苟活。 而这一切,都幸亏有胡葵在,否则他和杜兰若就永远地分开了。 青书立刻上前,单手搭在胸脯上。 陶知爻还以为他要好好保证,宣示决心了呢,结果没想到青书语调激动,激动得都磕磕绊绊地来了一句: “那,那我是有编制了吗?!” 陶知爻:………… 差点忘了,鲁省人。 胡葵伸手拍了拍他,一副吾家晚辈初长成的老人态度,“是啊,以后你就有编制了。” 青书大喜过望,赶紧保证道:“狐仙娘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做事。” 胡葵满意地点点头,“这个我会慢慢监督,现在还有一件事。” “您是想问那个黑衣人的事情吗?”青书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胡葵的想法,他摇了摇头,道,“我的确无法确定那人的身份,但他身上给我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而且……他的目的似乎并不在罗家镇原本狐仙的神祇之上,而是另有所图。” 陶知爻道:“那个黑袍人还有什么别的特征吗?” 青书轻轻嘶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我的视力不太好,只能辨别出一点点浅淡的颜色。”青书边说边思索,但仍然不太敢确定,“但我依稀能辨别出,他的眼睛是红色的。” 红瞳?陶知爻迅速在大脑里搜索了一下相关的信息,但很遗憾,并没有想起什么。 他去看胡葵,后者也是一脸的思考,但高深莫测的,也看不出什么来。 “我知道了。”胡葵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视线缓缓向一旁移去。 比起抓着信息局限,身体条件受制的青书问个不停,不如直接点,找个头脑清醒得有些过度,甚至可以说是狡猾的家伙来问,或许更加直接。 黄焖鸡真人趴在一旁,眼泪都快流干了。 它想用尾巴挡着光溜溜的屁股,就会露出光秃秃的尾巴;它想要将尾巴藏起来,就会暴露自己的…… 突然间一股力道从尾巴上传来,黄焖鸡真人直接被提溜了起来。 它疯狂地挣扎扭动,泪眼婆娑地瞪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你们还想要干什么?” 黄仙龇牙咧嘴起来还是很可怕的,一双豆豆眼里爆发出凶戾的光芒,何况黄仙的眼睛本来也有迷惑人心的作用,二者叠加起来,那压迫感其实并不比猛兽低多少。 只不过黄焖鸡真人刚色厉内荏地炸了一下毛,就被胡葵一扯尾巴,痛得发出了一声“嗷”的大叫。 “你还敢在这儿给我摆脸色呢?”胡葵明显发火了,两眼的眼尾明显地向上吊,连鼻子和嘴巴都要伸长出来,露出了几分狐狸的形态,“是谁偷偷溜到胡家的底盘附近,又是谁试图趁着上一任狐仙逝去,新一任狐仙还未到,想要趁机夺走神祇,自立为神?” 她每说一句话,黄焖鸡真人就缩一下脖子,说到最后,胡葵冷哼一声,“要我禀报碧霞娘娘,让上面来定夺吗?” 碧霞娘娘虽然与胡家的联系更为紧密,但其实五大仙家和碧霞元君或多或少都有着一定的关系,而且是上下的从属关系。 换句话说,黄门其实某种程度上也归碧霞娘娘管,就算是北市等华北地区的出马仙,在供奉五仙家的同时,也会供奉碧霞娘娘的神像或者灵位的。 “诶别别别!”果不其然,胡葵一搬出碧霞娘娘的名号来,黄焖鸡真人立刻就老实了,它缩着脖子举着两根短短的手臂,鼠头鼠脑的脸上露出明显的,人性化的讨好表情,嘿嘿笑道,“这位胡家仙友,胡葵姑娘,咱们有话好好商量么,何必闹那么大动静呢,真要吵到娘娘那边,也不好看啊!” 胡葵盯着它也不说话,挑着一边眉头。 黄焖鸡真人哪能不懂啊,立刻拿出了诚意满满的态度,爪爪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您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什么知无不言,你这叫抗拒从严!”胡葵一句话,把黄焖鸡真人又说蔫儿了。 胡葵可懒得同情它,这黄鼠狼阴猾狡诈得很,直问道:“我问你,你为何来东岳啊?” “呃,这个嘛……”黄焖鸡真人眼神一转,显然是在想措辞。 只是它还没来得及想好,就见胡葵给陶知爻使了个眼色。 身上本就捆着的蓝色水丝线立刻绑紧,黄焖鸡真人哎哎叫着被吊了起来。 它就见胡葵走到一旁的草丛里摸索了一会儿,然后从祠堂角落的各种家什里翻出来一条长凳,坐到了自己面前。 黄焖鸡真人顺着胡葵的手望去。 就见她手里拿着一根草。 胡葵用草尖尖一戳黄鼠狼那软软的肚皮。 黄焖鸡真人:“哈!” 胡葵再戳。 黄焖鸡真人:“哈哈哈……” 胡葵戳戳戳。 黄焖鸡真人:“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哈哈哈……” 胡葵托着下巴,悠悠哉哉地在黄焖鸡真人身上这儿戳一下,哪儿戳一下,偶尔还撩起那光秃秃的尾巴,给它来点心灵创伤。 黄焖鸡真人又哭又笑的,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恋恋哀求道:“放过我,我说,我说……哈哈哈……呜呜……我说还不行吗哈哈……” 胡葵终于是大发慈悲地收了手,在黄焖鸡真人怨念又畏惧的眼神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说吧。” 陶知爻在一旁看得直乐,忍不住伸手戳萧闻斋,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刚说完,他就见胡葵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 “咳。”陶知爻赶紧改口,“恶鼠自有善狐磨。” 胡葵笑吟吟地收回了视线,朝黄焖鸡真人抬了抬下巴,“说吧,你来东岳做什么。” 黄焖鸡真人哪还敢耍心眼,它今天算是认清了,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没见过鬼不知道天有多黑。 它算是彻底斗不赢在场的人人鬼鬼的了。 黄焖鸡真人叹了口气,挂在陶知爻的水丝上,已经成了一头废鼠了。 它老老实实地道:“我来这儿,是因为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黄焖鸡真人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胡葵,“你不生气,我就说。” “这儿还有你打商量的份了?”胡葵一举手里的草叶子,黄焖鸡真人就直接投降了。 “我说,我说!”它现在看到那草叶子就发憷,在胡葵的逼问下,黄焖鸡真人抱着脑袋,小声地说出了它大老远跑来东岳的缘由。 “我听说,这地方最近有一个天地灵宝要出现。” “而那灵宝能助黄门彻底超过胡门,成为五仙家之首,登堂入室。” 黄焖鸡真人说完,现场陷入了一片沉默。 胡葵被这个答案弄得愣了一会儿,随即失笑道:“这你也信?” 地仙一脉,五仙家为首,而五仙家之中,又以胡黄二门最为优异,但千百年以来,胡门仰仗着碧霞元君的青睐,一直都是压黄门一头的。 黄门对此当然是不服气,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碧霞娘娘庙宇香火鼎盛,胡门借着优势占尽了便宜,出尽了风头,多少年的香火,孕育了多少代强大的胡门子弟,这滚雪球效应长期积累下来,根本不是想变就能变的。 私底下,估计不少黄门都想着能不能一朝翻身,将胡门狠狠压制一把,让黄门的名声也在五仙家之中成为“首位”,好好响亮一回。 黄焖鸡真人估计就是其中一个,所以它听到这消息就赶来东岳,似乎也并不奇怪。 “然后呢?”胡葵一挑眉。 “然后。”黄焖鸡真人刚说了两个字,就带上了点哭腔,它伸出爪爪,一指陶知爻,“然后,我就遇到了这个坏东西!” 陶知爻:??? “关我什么事?”他一脸蒙圈。 “要不是你拔了我的尾巴毛,我怎么会被其他狐仙瞧不起!”黄焖鸡真人一脸的崩溃,爪爪捂着脸,大哭起来,“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被各种狐狸欺负,从这条街撵到那个村,从这个庙赶到那个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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