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要去找律师吗?” “这么说过,现在出门好像就是去见律师朋友。” “最近如果有陌生人打电话给你不要接,有家里人吗?” “不在本地。” “可以的话通知他们一下,也别回答陌生人的问题。” “那些你说的记者还真能找到外地去?”谢天将信将疑。 “防范于未然。”苏擎和商界、政府、社会上各路人马打的交道太多,看待问题的方式也喜欢未雨绸缪。谢天的事要么就他自己独立处理,别人一点手都不插,只要苏任帮一点忙,请了一个谢天这样的底层工人根本请不起的律师,自然会有闻风而动的人来挖掘幕后新闻。他们可能并不在乎是否能够帮助伤者讨回公道和工资,但肯定对一个黑户建筑工和明龙集团小公子之间跨越阶层的关系非常感兴趣。 苏擎庆幸今天偶然发现了这件事,他的重点当然不是关心谢天这个只匆匆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而是苏任、是苏家,是明龙集团和股价。 谢天正在思考“防范于未然”的建议,苏擎问:“他出去多久了?” “挺久的了。” “那我先走了。” 苏擎站起来,谢天似乎打算送他到门口。 “你受伤了好好休息,不用送。” 谢天对苏擎这样严肃正经的人没办法像对苏任一样随意开玩笑,更何况苏擎身为一个大公司的实际掌权者,对他这个搬砖的态度既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鄙夷歧视,反而认真地给他出谋划策,谢天对他印象很好。可谢天也不傻,虽然苏擎一句都没问他和苏任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会成了关系这么亲近的朋友,他也能听出这位能干的精英哥哥,每一句话都在提醒他不要给苏任带来麻烦。 苏擎在这个富有的家庭里,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谢天望着茶几上没有动过的那杯水,认真思考起来。 苏擎离开苏任的家,先坐在自己车里打电话推掉后面几个不是特别重要的行程安排。 谢天说苏任已经出去很久了,苏擎又打给苏任问他在哪。 苏任正和方大律师谈工地事故,看是苏擎打来的电话连忙先接。 “哥。” “你在哪?” “在外面和朋友聊点事。” “是瀚海吗?” “……”苏任不由自主地抬头往四周看,“你在附近?” “没有,我过来一下,是不是瀚海律所楼下的咖啡馆里?” “是……” 苏擎很干脆地挂断了,苏任一句“有什么事”才说了一个字,只能无奈地放下手机。 “你哥?” “嗯,他说他要过来,不知道是什么事?” 方瀚海喝了口咖啡说:“等他来了不就知道了吗?” “那你有事先走吧,这个委托你先考虑一下。” “这个委托我不接。” “怎么,怕人家打工的不给你钱吗?” “当然不是了。”方瀚海说,“我早上看了网上的新闻,那个死了弟弟的工人大概是被媒体找上了,发布了很多信息给自己讨公道。医院里还有三四个重伤员躺着,照这个情况下去事情会闹得不小。” “这不是正好?” “闹大了等于多了很多围观群众,就不只是个简单的工伤赔偿问题,属于重大社会舆情事件,那么多人一起用放大镜调查,背后会有多少人和事被牵扯出来都是个未知数。” “你还怕舆论?” “我不怕,但是你怕。” “我?” 方瀚海笑了笑说:“不知道你哥什么时候能到,我等他半小时吧。” “你也等我哥?” “他刚给我发了消息,让我和你一块儿等着。你这个哥哥手眼通天,天底下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你上次说要办户口的也是这个叫谢天的朋友,他是不是把毕生的运气都用在遇到你这个贵人上了,不然别的事上怎么能这么倒霉,人生这么多坎坷?”
第五十四章 相敬如宾不可取 苏擎是二十分钟后赶到的。 他没到之前,苏任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苏擎找他就算了,怎么连方瀚海也得一起等,事情显得有点不简单。 苏擎一来就直截了当地说:“我刚去过你家。” 苏任眼皮一跳:“你进去了?” “有人开门我当然进了。怎么不能进吗?” “能……我那个朋友手骨折了,在我家住几天。” “我知道。”苏擎说,“他都告诉我了,我还知道他受伤和远康房产那个工地事故有关系。” “你们这是聊了多久啊?哥你不会是刑警吧,套话这么厉害,什么都被你问出来了。”苏任郁闷。按谢天那种张口就来的聊天方式,又遇上苏擎这么会问话的人,聊五分钟都有可能被摸个底朝天。苏任相信就算谢天反应迟钝没觉察出他的用心,苏擎是绝对会起疑的。 他这个聪明能干的大哥和他一样,都有从老爸那里遗传来的执着,只不过他的执着用在暗恋上,苏擎的执着用在每一件事都必须要有合理的解释上。 “他说你要帮他请律师打官司,有这回事吗?” “有。”苏任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处理,我顺手帮一下,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擎转头去看方瀚海:“给他请这么好的律师?” 方瀚海笑了:“你这第一次夸我,太突然了,我都没个心理准备。你没来之前我们刚聊了会儿,我还没答应。” 苏擎说:“你不能接这个委托,你们事务所的律师也都不能接。” “为什么?”苏任忍不住问。 苏擎的目光又投向他:“你要是不怕你爸知道了判你几年有期徒刑,就别听我的。” “我爸不就是你爸吗?”苏任听到老爸还是有些犯怵,“这事和他老人家有什么关系?” “你凭什么帮他?” “他是我朋友。” “我可以不用知道你怎么交到这个朋友,但是如果你什么都不考虑清楚就胡乱地帮他,不止是爸,还会有很多人来探究这个问题。一个工地打工的小子到底是怎么搭上明龙集团苏家二公子的。”苏擎说,“这话不好听,但是传开了会比我说的还难听,你想这么被人八卦吗?还是想让爸第一次看你上新闻是因为这种消息?” 苏任不傻,没想太多主要是因为关心谢天,其次是没来得及上网查消息,只觉得找律师处理个工伤赔偿很正常,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现在苏擎一提醒,他也觉得大有问题。 “方大律师的瀚海律所平时都打什么官司?你觉得一个工地工人凭什么能请得起他?”苏擎说,“你朋友在这场事故里不是伤得最重的,被拖欠的工资也不多,本来可以低调处理,你非要给人家搭个台子当主角,是想捧他出道吗?” 方瀚海在一旁听了会儿说:“那看来这事和我没关系了,要不要让你们兄弟单独聊?” “没让你走呢。”苏擎说,“我上次给你看的合同条款你看了吗?有没有问题?” “你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谈公事。”方瀚海无奈,“要不去楼上,我把团队找来开个会?” “不用,我有几个法务上的问题顺便找你咨询一下。” 方瀚海替他叫了杯咖啡,两人竟然真的严肃认真地聊起了公事。 苏任被晾在一边,也不敢打断苏擎的正事,只好默默等他们谈完。半小时后苏擎话题一转,又谈到工地事故的事,苏任立刻竖起耳朵听。 “先这样,你帮忙找个新人律师,多转几道关系,以提供法律援助的名义主动联系媒体和受害者,为事故中受伤和死亡的工人团体打赔偿官司。运康房产背景不深,最多是扯皮点赔偿金额的问题。舆论之下责任方压力更大,具体怎么做你比我有经验。” 苏擎这么安排既能为谢天要到赔偿,又不会引人注意,还把自己深藏幕后,一举数得十分妥当。 “你放心,我来安排。” “总之对外要谨慎一点。” “知道,世上没你这么谨慎的人了。” “没办法。”苏擎看了看苏任,“谁让我有个这么正义的弟弟,不顾一切要帮人家出头。” 苏任说:“我哪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弯弯绕,就想一件小事,方大律师抬抬手就搞定了。” “好了,那你们慢慢聊,我时间到了。”方瀚海站起来要走。 苏擎打了个招呼道别,接着就只剩他和苏任面对面坐着。 苏任心虚地喝咖啡。苏擎问:“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你不是说不用知道吗?” “没有的话那我走了。” 他不是嘴上说说,真的就走了,临走忽然又对苏任说:“我记得楼上有家咏记餐厅的荷香糯米饭很好吃,你可以买一份打包回去。朋友受伤了,好好照顾着。” 苏任愣了一下,苏擎已经转身走了。 “哥!” 苏任想解释,可仔细想想,解释什么呢?除了承认自己喜欢谢天之外,实在没什么好解释,只会越描越黑。现在他除了摸不透谢天的心思,连自己哥哥的心思也是摸不着边。 苏擎和谢天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究竟聊了些什么,苏任没从苏擎那里问出来,回去问谢天就更难了。 他还想不明白苏擎为什么要告诉他糯米饭好吃,还让他好好照顾伤员。 苏任想不通,可想不通归想不通,走的时候还是听话地去咏记买了苏擎推荐的糯米饭带回去。路上苏擎又发消息叮嘱他远康房产的事情不准管。苏任当然相信苏擎接手的事一定会办得周全,心里却有点说不出的不安,不停猜测自己不在家时两个人都说了点什么和自己有关的秘密话题。 不管怎么样,苏擎就算知道了也永远不会直接问他是不是,只会等他自己想通再主动坦白。 一切尽在掌握的人就是这么自信、可怕和讨厌…… 苏任出门时心情还不错,回程就心事重重了,有点逃避现实不急着回去,路过一个手机专卖店,想起谢天的破手机还没拿回来,干脆进去逛一会儿,打算买个新的给他。 磨磨蹭蹭地回到家,他把新手机留在车里,想先看看情况再找合适的机会送,只提着打包盒准备开门。蹲在院子里的丑狗溜溜达达跑过来,伸着鼻子在塑料袋外面蹭来蹭去。 苏任把袋子提高了些不给它闻。 “干什么?又不是给你吃的。” 丑狗也不着急,就歪头看着他。 苏任本来受了苏擎一通打击,觉得自己智商只有老哥十四分之一,正郁闷着,看见丑狗竟然有一种亲切的感觉,那张脏兮兮的龅牙脸也好像清秀了几分。 想到这里,苏任没忍住打了个冷颤,觉得自己最近肯定是压力太大,于是努力平复一下心情,又再看了丑狗一眼。还好,还是和以前一样丑。他放心地开门进屋,丑狗大概知道谢天在家,仗着有人撑腰,一低头就从他脚边窜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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