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抬眼瞥过去,瞬间就懵了。 时钟上清清楚楚写着此时此刻的时间,7:50。 “完了,”林舟痛心疾首,“十分钟赶不过去的!” 裴歌勾了勾嘴角,逗完小孩什么也没说,从盘子里拿了第二片吐司,开始仔仔细细给自己的吐司涂满巧克力酱。 *** 赶到大学的时候,已经是八点一刻了。林舟挎着帆布包,在大学校园里转来转去,愣是找不到自己的教室。 他踩着一地落叶,用手机在Google地图上输入教学楼L,大部分的艺术系课程都在L楼上课,这个楼按理说应该非常显眼,因为本身学院就以艺术课程出众。 按照导航的指引,他反而没找到自己的教室,而是被导航带到了某个教学楼的顶层。林舟翻来覆去查导航,上面白底黑字写的非常清楚:教学楼L楼。 林舟走出电梯,推开金属铁门,这才发现他被Google地图带到了天台。天台的门并没有上锁,虽然说是天台,却是个非常宽阔的天台,视野也极好。 学校甚至在楼顶的天台上铺了一层假草,摆上了许多粉色郁金香充作装饰,大概平时也会用它作为开会的场地。 时间走到了8:30。 林舟老二次元了,对这里多多少少有点好奇,学校的天台看起来和动漫里描述的场景很像,他就顺着郁金香继续向前走。 先前大学开迎新周的时候他没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更何况经常出没于动漫和漫画之间,所谓的恋爱圣地——日本校园里的天台。 8:35。 年轻的少年缓慢地弯腰,解开鞋带,脱下黑色运动鞋。他的手探向粉色外套的口袋,摸出来一枚硬币,轻轻放在水泥台子上。 少年把长长的头发散开,银色的发丝顺着风的方向,轻盈的仿佛一只蝴蝶。 8:40。 林舟顺着郁金香走到了最后面,紧接着他发现了堆放在郁金香花盆旁的便当盒子与书包。但只能看到东西,却不见这些东西的主人在何处。 8:42。 少年面朝天台,抓着铁栏杆,只穿着纯白色的袜子,摇摇晃晃地站在了栏杆上。他的手心满是汗水,面色苍白却又看上去平静如常。 粉外套被风吹得翻涌,沉默地扬起衣角,露出了林舟惊恐的表情。 8:43。 林舟冲了过去,一把抓住粉外套少年的手腕,带着他往后摔。 粉外套的少年被他一把扯了下来,两个男孩一同重重摔在天台上,所幸这里铺了一层厚厚的假草,林舟只觉得害怕,并没有很严重的痛感。 摔在假草上的少年一脸恐惧,茫然地看着四周,淡粉色的瞳孔流露出惊惧。林舟被他吓出一身的冷汗,无意间碰到对方的手心,发现这孩子也是一手心的汗,冷得像个冰块一样。 是在恐高么?还是在害怕? 林舟皱了皱眉,来不及思考太多:“你在做什么!你要自杀么?!” 他下意识用了母语,丝毫没反应过来他在这个时候说中文,对方大概也听不懂。 “我……”粉外套少年抿唇,竟然也是一口流畅的中文:“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男孩垂下眼,小心翼翼看着林舟:“我叫立夏,柳城立夏。”
第34章 我其实还挺听劝的 “我不是在要你道歉!” 林舟狠狠瞪他一眼,气急败坏:“你刚刚那样很危险你知道么?差一点儿我就没抓住你!” 立夏轻轻嗯了一声,也不说话,就盯着水泥地面看。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蹬上运动鞋,跟个没事人一样走到角落,捡起了自己的背包。 “我也知道,给你添麻烦了。”他垂下头,把自己的便当盒子塞到林舟的怀里,“所以这个送给你,我亲手做的,味道应该还行。就当赔礼了,不用还给我。” 立夏鞠躬,掉头就跑,林舟还没反应过来,那小子就挎着背包跑没影儿了。林舟怀里揣着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份手做便当,有点纳闷又有点无所适从。 他追到门口,但立夏那孩子跑得很快,门口干干净净,甚至他还顺手把歪倒的郁金香盆栽扶正了。林舟看了手机,时间已经九点钟了,还有一个小时就该下课了。 他把便当塞进自己的包里,打算等下了课再去找立夏。他沿着走廊随便抓人问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教室。教室极大,属于大学特有的那种阶梯教室,林舟顺着后门坐到了后排,从背包里摸出来电脑准备上课。 大概是第一节课的原因,教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深究林舟迟到的原因。 这让他略微松了口气,总不能真的和教授解释说,原本是在学校里迷路了,结果被导航带去了天台,还顺手救下了一个轻生想要跳楼自杀的男孩。 他打开文档,第一节课相对轻松一些,理论居多,他只需要在幻灯片上记笔记。正当他认认真真、勤勤恳恳把教授讲述的重点全都记录下来时,他的肩膀忽然被谁戳了戳。 林舟疑惑地扭头,就看见藤原小枫咬着一颗青苹果,吃得嘎嘎香,还向他递了一下手里的三明治袋子。 林舟瞅了一眼,那里面装的倒不是三明治,而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草莓。 “好巧啊,你说是不是,”那妞继续啃苹果,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来,“原来你今年大一啊,是新生么?我妈妈以前倒是说过,这个大学的艺术很不错。” 林舟悄悄从袋子里拿了一颗草莓,慢慢咬着草莓尖吃。 藤原小枫嘿嘿一笑,大咧咧道:“放心啦,这个教授听说人超级好,只要吃得不是那种很有味道的东西,他都不会说的。” 林舟诧异,这放在他们高中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林舟点了点头,吃东西的动作也不再遮遮掩掩。他想了想,小声问她:“你不是高中生么?怎么也往大学里跑。” “东京艺术大学是我妈妈的公司的对外项目,他们大学的物业都是我家公司在管理的啦。没事儿的时候,我就用员工证去图书馆借书,很方便的。”藤原小枫啃完了苹果,接着吃草莓。草莓在日本售价极贵,这妞儿带了一整袋草莓当小零食吃。 她见林舟只拿了一颗草莓,就干脆把袋子打开,抓了一把草莓塞进林舟的手里。 藤原小枫继续小声说,像是分享秘密一样兴奋:“我本来是想去图书馆借书看的,但是今天有几个楼要重新维修设施。维修公司考虑到学生的安全问题,就要求学校把包括图书馆在内的那几栋楼都关闭了。” 女孩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我没事情干,就四处溜达呗。看哪节课的教授顺眼,就进去蹭蹭课,反正大多数教授都很好,也不在意这个,就当提前体验大学生活咯。” 林舟总觉得这女孩变了很多,但又说不上来那里变了。他无声地笑了,不论如何,这应该是个好现象。 教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讲得眉飞色舞。林舟从包里摸出来笔记本,用黑色墨水笔沙沙写到:那你明明没什么事儿,为什么不联络我们呢?不想委托香水了么? 藤原小枫瞥他一眼,一边吃草莓一边写字:你觉得,我有你们的联络方式么? 也是。他也没有这家伙的联络方式,碰面都是在浅草寺碰面的。 林舟就接着写字:那你姐姐的那个香水,你还需要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先生在日本没有合适的调香工作室,他又很挑剔原材料,特别完美主义。 林舟抬起头,目光望向讲台上的教授,悄悄把手里的纸条塞到藤原小枫的面前。藤原小枫咬着草莓,写字断断续续,犹如在犹豫一样。 最后她用了很长时间,把整张纸都写得满满当当。 林舟接过来一看,被她所写下来的话所震惊: 我有模糊的印象。我记得我和你们委托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其实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应该知道我杀了一个人吧? 但其实那天的一切,对我而言更像是一场梦。非常真实的梦境。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形容,怎么和你描述那种朦胧的感觉。像是虚幻,却又像是一场过家家。 其实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到被害者家里的,或者说在这场案件里,我也是被害者。 我不记得那天的天气、情景、眼前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刀刃捅进去,撕裂血肉的触感。 那些不属于我的血溅了我一身,脸上也都是血。听妈妈说,我是自己去的警局自首,告诉警察先生我杀了人。他们看我很奇怪,可能那时候我说话是断断续续,语序混乱,他们就带我去了精神医院做鉴定。 至于结果……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医院鉴定我是精神病患者,连我母亲都说我患了精神分裂。特点就是幻听、幻触、幻觉。可我觉得很奇怪,他们说得那些症状我都没有。 但我很狡猾哦,我知道如果我说没事,我说不定就要坐牢了。于是我告诉他们,我的头特别疼,有一个女孩子带我去了一场葬礼,而她最终死在了那场葬礼。 其实这些虽然是假话,但也是半真半假。 我不敢告诉他们全部的实话。那个女孩也许跟我有什么过往?林舟,你认识她么? ps.我没有姐姐啦,我是试管婴儿哦。我是妈妈的第二个孩子,我以前在妈妈的笔记上看见过她的名字,我的姐姐在我出生以前就夭折了。 虽然没见过她,但我记得她的名字。 ——Sakura,盛开于春日的樱。 林舟沉默了一下。 他盯着自己手里写满了汉字的纸,只觉得这张纸太沉了,沉得他有些拿不住。 原来不是藤原樱死了,也不是藤原小枫不想要那瓶心心念念,惦念已久的香水,而是她遗忘了。 被遗忘的人死在那天的落日中,死在那场所谓的葬礼上。她从未存在过,死的时候也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犹如春日之樱一样仓促地盛开,又迅速凋零。 藤原小枫把纸拿了过去,接着背面继续写字: 我知道你在困惑。 其实我也是,我的记忆中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好多好多的事情都被我忘记了。 我知道我杀了人,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杀他。在法院的时候,因为我未满十六岁不算是成年人,所以法院没有判我有罪。 可我后来悄悄去看过我的日记,发现有几页纸被人撕掉了。我妈妈是不会偷看我的日记的,她是个很有分寸和边界感的人。如此一来,会撕掉日记的就只有我了。 可是我为什么会撕掉它?明明是我自己写下的文字不是么? 我想去找你们,可我又没有你们的联络方式,所以我就往裴歌先生的商务邮箱里发了一封邮件。但我没有收到回复,也许是被当作了垃圾邮件。 我等了好几天都没有回音,实在没办法我就放弃了。而且现在的妈妈也和以前的妈妈不一样了,虽然妈妈依然很忙,但她会抽出半天的时间陪我玩,或者陪我去公司附近的公园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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