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聿从瞌睡中清醒过来,他不说话,从傅朝华手里拿了缸子放到桌上。 “我叫傅朝华。”见他不说话,傅朝华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自报家门。 等关了灯,两个人在床上躺好,傅朝华才听见背对着他的云聿回答,声音扭扭捏捏的:“我叫云聿。” “巫山云雨?”傅朝华故意曲解道。 云聿果然吭哧吭哧的转过身,圆圆的眼睛有点瞪他的意思:“是“‘律师’那个‘律’的右半边。” 对面的男人嘴角好像有些笑意,声音却很正经:“好,我记住了。” 这么一打岔,云聿也睡不着了,被窝还有些冷,他想靠近傅朝华,因为男人好像身体很好,被窝热烘烘的感觉,但知道傅朝华上半身没穿衣服,云聿又不好意思了,虽然他们都是男性。 “你什么时候走呀?” 云聿想,他可以养傅朝华一小段时间,但是等傅朝华解决了道上的恩怨,回到自个儿家去,得把这段时间花的钱给他报销一下,如果能有感谢费,再好不过了。 傅朝华安静了一会儿:“恐怕走不了了。” “啊?”云聿有点害怕:“你上头的大佬那么厉害?他一定要你,要你死?” 那他救了傅朝华,岂不是成了共犯,得一起被做掉。 云聿的表情很鲜活,语气也是,傅朝华有些好笑的安抚他:“没有什么人一定要我命。” “我只是……不记得过去的一切了。” 用了一点时间云聿才理解这句话:“你失忆了?那你怎么还记得你名字?” 傅朝华这下有点尴尬:“只记得名字了。” 到手的钱堆堆飞了,云聿心疼极了,别人都是捡钱,他倒好,捡个病号。 “你把被子拉起来。” 傅朝华不解的看过去,发现云聿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我冷。”也是十分委屈的语气。 钱是注定没有了,那如果连他冷了帮他暖暖床都不行,他这事儿做的也太亏了,毕竟给傅朝华已经花的和将要花的钱,大概能买十几床他舍不得买的电热毯了。 云聿这时候还不知道有个词叫理不直气也壮,但已经颇有这风范。 傅朝华立刻把被子拉起来,甚至往云聿那边扯了大半,云聿嘴上很坚定,心里还是不好意思,慢吞吞的挪过去,被窝里因此进了冷风,没那么暖了。但傅朝华的胳膊仍然是火热的,云聿自欺欺人的贴上去一点,只要傅朝华不说,他就假装对方没发现。 慢慢的,傅朝华感觉云聿像树懒攀着树枝一样细胳膊细腿全搭他身上取暖了。 云聿很瘦,这是傅朝华通过他分外明显的锁骨得出的结论。 此时云聿的手搭在傅朝华腹部正中央,他没忍住伸手仔仔细细的去摸云聿的手。他先是有些吃惊的发现,自己手比云聿大了一圈儿,握起来几乎可以把他全部包住。而后仔细感受,虽然云聿关节处骨头比较明显,但皮肤太好,虽然没涂护手霜,轻轻摸起来手感仍是滑腻。加上一点肉,手掌捏着颇有柔若无骨的意思,到底是比傅朝华一身腱子肉软多了。 要是云聿醒着,肯定第一时间抽回手去,用自己知道最讨厌的词去骂傅朝华:“流氓。” 所以傅朝华转头去看时,云聿果然已经睡着了。他大概有些时间没理发,稍长的头发看起来柔软乖顺,呼吸的幅度也很小,傅朝华用能活动的右手给云聿掖紧了被角,自己才睡了。 早上五点多傅朝华就醒了,他这几天睡得够多,并不缺觉,倒是云聿,呼呼大睡到七点多点,才迷迷糊糊睁了眼。 这时候他也没算醒,呆呆的看着傅朝华,似乎大脑再努力在处理眼前的一切,让人想起WindowsXP开机时需要加载的进度条。 没几秒云聿张大眼睛,慌慌忙忙的掀了被子,又被空气冻的躺回去,盖好被子感受暖意。 如果真的是电脑,这时候右下角一定会有电脑卫士的弹窗:“恭喜!您的开机速度打败全国99%的人脑!” 他这一系列动作傅朝华看着觉得可爱,还有些失笑,他不过是有男性早晨时正常的生理现象,云聿图暖和,扒拉他扒拉得太紧,感受到再正常不过。 平常早上醒来,云聿是还要再躺一会儿的,但弄了这一出,他感觉自己脸颊发热,大概闹了脸红,于是悉悉索索的在被窝里穿好衣服,丢脸的下床洗漱了。 随后端了水和毛巾让傅朝华自己来。 云聿难道打算从此以后都不和自己说话了?傅朝华没想到他脸皮这么薄。 那自己偷偷摸人小手的事儿可得藏好了。 洗漱完了傅朝华主动开口:“今天几点去医院。” 很自若的语气,云聿也冷静下来:“那现在出去吃个早点,然后就过去?你能自己走吧?” 傅朝华点头:“都听你的。” 这话似乎有些亲密的意味,但又很正常,云聿不知道该不该气,但他心里不舒坦,就还是偷偷瞪了傅朝华一眼,这事儿才算过去。
第四章 太单纯 出门前云聿发现个问题,傅朝华没衣服穿。两个人身高差了估计有十几二十公分,骨架更是一大一小,他的衣服傅朝华决计是穿不了的。至于原先那身,云聿觉得风度很有,温度没有。 最终傅朝华还是穿了原先的毛衣和裤子,不过外套变成了厚重的深绿色军大衣。 因为男人胳膊不方便,云聿帮他穿衣服扣扣子,系扣的过程中傅朝华的气息近在咫尺,云聿感觉自己汗毛都要竖起,系完十分不满的看傅朝华,没想到和男人正好对视。这张脸实在是英俊,云聿本来也没多少的气就这么消了。 秋冬季节,小诊所里充满了因为流感而来输液的老人和小孩,年轻人即便有,也是来陪同的。这就显得云聿和傅朝华两个似乎年轻力壮的人分外打眼。 云聿在前面领路,感觉好像有很多人看自己,实际上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就算有人经过也只是扫一眼,并不上心。 傅朝华倒是发现云聿埋头走路不讲话,没猜到是这个原因。 挂了号拍了会儿队,云聿和傅朝华一起进了诊室,三个人呆在一起,显得屋子很小。 医生听了傅朝华的描述,又看了看他小臂的状况:“你这得去大医院啊,我怀疑是骨裂。但是咱这儿拍不了片子,没法儿知道。” 向医生道谢后,云聿拉着傅朝华往公交车站走。 云聿住在城中村,大医院在市中心,一来一去坐公车差不要多费一个钟头。 前几天下了两阵雪,现在没有,只是冷,这个点过了通勤高峰期,街上没多少人,只有轿车行驶的声音做背景。 公交车人也少,两人都有座位可坐,不过云聿没和傅朝华坐一起,挑了个最远的位置。想来是怕傅朝华在车上和他聊天。 平北市人民医院是云聿知道最近的三甲医院,三甲果然远非小诊所可比,早上的号已经没得挂了,只有下午四点钟的还剩了几个,但也都不是专家号。 出于之前黑道的猜想,云聿挂号时谨慎的报了自己名字和年龄。 挂完号,云聿有些感慨:“你应该也没想过,自己有天会需要挂号排队看医生,还连专家号都没得挂吧。” 傅朝华不解:“我以前很有钱吗?” “不知道。” 云聿也不确定,但这似乎是一种直觉:“可能因为你长得跟像有钱人吧。” “煤老板,官二代,你觉得你是哪个?” 傅朝华顿了顿:“至少不是煤老板。” 云聿微微歪头。 傅朝华却不解释了:“咱们就在这等到下午四点吗?” 云聿在他旁边坐下来,人民医院的椅子相当人性化,是皮质坐垫,比一般铁椅子冬天坐上去冰屁股强许多。 “对啊。中午在医院食堂吃好了。” 说完云聿两只手互相揣进袖筒里,漫无目的的发呆。 他皮肤白皙,脸又小,此刻慵懒的半靠在椅背上,显得很乖。 “云聿。” 傅朝华叫他:“我们还没怎么说过话。” 云聿想了想:“和你好好说话可以,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傅朝华挑眉。 “你看,那天下大雪,你晕倒在雪地里,是我把你捡回去的。今天这么冷,我又来医院陪你看病,你说,我是不是也能算你的救命恩人?” 傅朝华点头。 “但是,但是你恩人比较穷。所以等你病好了,你要出去打工,把工资都拿来还恩人的债,这也是天经地义的,对吧?” 原来打着这主意,傅朝华不禁微微笑起来:“对,天经地义。” 听他同意把工资都给自己,云聿有点开心,不过他还是很有底线的:“等你把医药费还完,我就只要你的房钱和伙食费,我不贪心多要的。” 看见傅朝华又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自己,云聿皱皱鼻子转过头不太想和他说话了。 傅朝华也不在意:“我答应你了。”暗示云聿和他聊天。 云聿也不是话多的人,但他不喜欢违约,于是道:“总感觉你还要和我一起住一段时间,至少在你找到自己的住处以前……不如我给你讲讲我的过去?” 他没说的是,总感觉傅朝华会一直和自己住下去。 尽管过去的记忆一片空白,它们赋予傅朝华性格中的沉稳还在,他是一个非常贴心的聆听者,云聿不知不觉把自己底儿全交了。 十九年以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冬天,丧偶的大学教授在下楼倒垃圾时发现桶里有个只是用床单包裹住的婴儿。 家属院和大学的主校区在一起,估计是大学生生下来的,实在没法养,就这样扔了。 老教授把婴儿抱起来,带他去了医院,本是怕天寒地冻,冷出什么病,没想到竟查出婴儿有先天性心脏病,如果开刀,不仅开销昂贵,风险更是不言自明,很可能人财两空。 恐怕这才是云聿成为弃婴的真正原因。 老教授本就一无所有,不会再怕失去什么,因此让医生给云聿尽快安排手术,同时药物也不必在意价格,什么有用就上什么。 差不多掏空了老教授的存款,医院把云聿治好了。 因为经过丧偶这样的大起大落,老教授对云聿的教育相对而言非常宽容,他想学的乐器每样都试过去,最后发现没天赋,说自己想演戏,老教授也没生气,只是问他:“这个目标确定啦?” 得到云聿肯定的回答,他慈祥的笑:“好。那要好好努力。” 在云聿十七岁那年,老教授因病去世,除了云聿他没有子女,于是云聿为他送终。在来到平辈市之前,楼里的长辈都建议云聿把房子租给学生们,这样可以有一份较为轻松的收入,但云聿不想老教授生前的居住痕迹被抹去,于是只是把钥匙交给邻居,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下,而后带着存款一个人来到平北,在这里报了专门为艺考培训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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