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感情,错付的真心,一个白亦然就几乎磨灭了他二十几年建立起来的骄傲。 而自家母亲的那番话,算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然然从未喜欢过他,都是碍于他母亲的威胁,才逼不得已陪在他身边。 这么久以来,他没有一刻得到过对方的爱,从始至终也都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可笑的是他还因为占有欲和嫉妒心,责怪然然太放荡。 他根本就不知道然然这段时间里有多矛盾、多委屈,他在意的只有自己。 面对一个毫无兴趣的男人,必须强颜欢笑,默默忍受,那感觉比死了还恶心。 周易寒,你真该死。 口口声声说爱他,其实带给他伤害最大的人就是你。 抬起胳膊挡掉周夫人的手,周易寒讥笑道,“母亲,看到我变成这副样子,您总算开心了吧。”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周夫人呵斥了他一句,扭头去看周老爷,“老公,你去叫医生来,让医生检查一下,易寒是不是伤得太严重精神不正常了。” “哎,好。”周老爷应下。 这些年周家大大小小的事务,一直都是由周夫人掌管。 周老爷这个笑面虎,虽然在外头混得如鱼得水,做了不少坏事,但对自家夫人情深义重,婚后二十几年都未曾有过绯闻。 看着闹脾气的母子俩,周老爷左右为难。 他只好暂时退出病房去找医生,给他们俩一个独处的机会把话说开。 周老爷刚离开,周易寒就冷着脸拔掉右手背上的输液针,“我要出院!” “你现在不能动,易寒,别再使性子了,乖乖躺好了等医生。”着急忙慌的周夫人,赶紧按住周易寒的胸口。 周易寒的头部和脖颈缠了很多纱布,脸颊上也被碎裂的玻璃割坏了皮肤。 不过这些都是轻伤,花点时间休养即可。 问题最大的是他的右腿,小腿的骨骼都裂了,从膝盖往下没有任何知觉。 他狂怒地一把推开周夫人,抬起两条腿同时踩到了地上。 然而当他试图从病床上站起身的时候,右小腿却不听使唤。就跟被什么东西融化掉一样,完全感受不到右小腿的存在。 意料之外的他没站稳,朝着右侧直直地倒下,摔得很狼狈。 顾不着身体上的刺痛,周易寒呆若木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随即仰望旁边的母亲。 “……怎么回事?” 他使劲去捏小腿肌肉,突然惊慌,“我的腿怎么了?” 周夫人终于没忍住哭意,嘴唇微张着,无声的泪水啪嗒嗒落了下来。 她弯腰搀扶着周易寒坐回病床上,闪烁其词地说道,“你别担心,易寒,你的腿没事,这是麻醉药的效果还没过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啊。” 周易寒撩起两只裤腿,病号服底下的两条腿,左边正常。 右侧的小腿充血,肿胀得很厉害,皮肤表面有一大块青斑。 跟迎面行驶的大货车发生车祸时,周易寒的右腿被长时间挤压,昏迷了半个多小时才在高速公路上等来救援队。 等送到医院救治已经晚了一步,里面的骨头裂开了,肌肉神经坏死。 幸运的是腿部细胞没有全部损坏,血液仍然流通,不需要截肢。 但医生也下达了高危通知,周易寒的右小腿再想复原,想重新站起来,是不可能的了。 “易寒,没事的,妈会给你找来最好的医生治疗。一定会有办法让你恢复正常的,你别太激动,医生说你还很虚弱,不能受到刺激。” 周易寒紧低着头,乱糟糟的刘海挡住他上半张脸,他呼吸声很弱,周夫人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 很快下嘴唇咬出血了,周易寒尝到自己口腔里蔓延的血腥味。 事情的起因是他酒驾,他是过错方,自作自受。 而真正把他逼到绝境,害他落得这般下场的,追根究底也有他母亲的错。 周易寒越发地觉得,自己就是个用来传承周家香火的工具人。 自打他出生,父母就给予他极高的期望。 过分严苛的精英式教学,把他教育成了一个空有才华、性情冷漠的人。 他总是惦记着自己背负的责任,尽管这责任是父母强加给他的。 渴望回馈父母的期许,想得到夸奖,于是他不得不压抑内心深处那个真实的自己。 他像是一朵从根部就已经烂掉了的花,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却一天天腐败。 无尽的财富和地位,仅仅是在给枯萎的他涂抹上一层又一层的防腐剂。 令他痛不欲生的不是失去爱情,而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抗父母,争取到四年的自由时间,结果却发现,原来拴在他脖子上的那根弦,一直攥在他母亲手里。 白亦然对他的感情是假的,笑容是假的,只有他父母偏执的控制欲是真的。 这该死的周家独生子的出身,到底要控制我到什么时候?! 周易寒垂死挣扎,周夫人却把怨气转移到白亦然身上。 “都怪那个白亦然,都是他害的你。易寒啊,你不会一个人独自承受痛苦的。假如你真的站不起来了,妈妈会让那个白亦然也变成残废。” 自己过得不顺心,就要让别人也遭受折磨,甚至更加惨烈。 不能两全其美,那就玉石俱焚。 唯利是图的伪善者父亲,性格强势的母亲。他们从未教导过周易寒,喜欢一样事物不仅要努力争取,还要懂得无私付出。 “哈哈哈……” 忽然间,周易寒莫名其妙地低声笑了出来。 他面色癫狂地看向周夫人,咧起的嘴角还没有落下,“母亲,您说过周家不需要无用之人。我已经是个残废了,你们干脆杀了我吧。”
第144章 期待我们的未来吗 “啪——” 气得急红眼的周夫人,扬起手一巴掌甩到周易寒脸上。 放下来的手指慢慢在身前紧握,周夫人满怀悲痛,心尖儿都在抖。 “平时没规矩也就罢了,现在竟然为了一段失败的感情自轻自贱,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很清醒,母亲。”周易寒半边脸稍微发红了一些,眼神坚毅无比,“废了一条腿是我自作自受,我的错我认,但你们这两个不称职的父母,我不认了。” 他话刚说出口,走廊外的周老爷就领着主治医生走进病房。 刚好看到周夫人气急败坏,含泪甩下的第二个巴掌。 “周易寒!有胆子你再说一遍!你对得起我这二十多年的付出吗?没心肝的东西。” 周易寒坦然接受母亲的打骂,两边肩膀都被周夫人捏疼了,虚无的表情目空一切,似乎有种慷慨赴死的决绝。 此刻的周易寒深深绝望,所有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听不清周夫人痛骂了他什么。 周老爷和医生走过来拦下发疯的周夫人,将他们母子俩分开,好生劝导了一番。 等病房里安静下来,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 …… 白氏集团,会议厅。 八位股东坐在会议桌的左右两侧,陆震作为执掌公司十年的代理董事长,身居主位。 人都到齐以后,会议厅门口的白亦然略显局促地走了进来。 他站在陆震右手边,先向几位董事们鞠了躬,“各位前辈好,我叫白亦然。” 在座的八位股东,都是很早就加入集团旗下的,跟白亦然的父母都非常熟悉。 其中还有两位老前辈,李忠和杜成远。 这二位老先生在集团内部德高望重,拥有很高的话语权,白亦然的父母在世时对他们也颇为敬重。 后来白家父母去世,陆震做了新一任的代理董事长。 尽管陆震恪尽职守,把白氏集团管理得蒸蒸日上,李忠和杜成远这两个老顽固也时刻提防着他。 “白氏集团未来的领导人,只能姓白。”这是陆震第一天新官上任时,两个老头的原话。 随着陆震的人脉势力一天天壮大稳固,他也动起了谋权篡位的念头。 前几年,陆震提议在集团内部进行大规模的改革,招揽一些新成员进入董事会,提案被两个老家伙连票否决。 他们佩服陆震的领导力,却忌惮他的野心。 白亦然小的时候很顽皮,经常被爸妈带来公司玩,跟这些股东们都见过面。 他们之中最年轻的是一位34岁叫王珂的女士,大学刚毕业就以优异的表现正式进入白氏集团。 那时候王珂还是个青涩活泼的女孩,在白亦然的父母手底下干活。 在一次极其重要的场合,她犯了个致命的低级错误。 会议开始了她才发现,自己搞错了要签约的项目数据。 她在会议室外急得满头大汗,刚好6岁的白亦然端着一杯茶走过来,睁着一双可爱的大眼睛问她为什么哭。 那份文件有误,无论签约与否,都势必会给集团带来金钱或者名誉损失。 当时白亦然看着蹲在地上捂着脸崩溃的她,淡定地喝了一口茶,转身走进会议室。 在妈妈面前的桌子上看到两份签约合同,白亦然偷偷举起水杯,把温水洒在了上面。 然后一脸无辜地戳了戳白夫人的胳膊,“妈妈,水水洒掉了。” 白夫人当时微愣,随即脸上荡漾开了宠溺的笑容,刮了一下白亦然的鼻尖。 “小坏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她大大方方地对合作方说了句抱歉,扭头让王珂重新准备两份合同。 这件事王珂一直都记得,毕竟白亦然可是一个举动就拯救了她的职业生涯。 目前,王珂女士是公司的第四大股东。 陆震空有代理董事长的名分,却并不拥有实际控股权。 能坐上这个位置,是因为他是白亦然法律上的监护人,并且能力超群,足以服众。 陆震的手放在白亦然的后背,向众人介绍,“各位,根据白夫人和白先生在世时立下的遗嘱,然然已经成年,有资格继承公司。” “鉴于他年纪尚小,经验不足,我决定让他先在公司里实习一段时间,慢慢掌握各部门的信息和经营情况。等他有能力独当一面的时候,我就会退位还贤,将白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让出来。” “如果诸位股东没有异议,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陆震全程都是微笑的,可是没有人能察觉到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股东们和白亦然都秉持着同样的看法,那就是陆震还觊觎着白家的财富,说出那番话,只是为了让众人安心而已。 若是放在十年前,陆震会为了得到更高的权力和地位拼命。 但现在,他在乎的只有然然一人。 他深沉的城府,阴狠的性格,只是一种自我防御的保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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