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超过的事?”段逐弦语气略缓,像是在把玩这五个字,“我们之间,还会有什么更超过的事?” 江杳指的是勾销他们之前的那些恩恩怨怨。 他知道段逐弦懂他的意思,是在故意拿他话柄挤兑他。 他翻了个白眼,不想理段逐弦。 “既然以后要合作了,总不能连合作对象的微信都没有吧?” 段逐弦拿出手机,在江杳面前晃了晃。 江杳停顿片刻,“哦”了一声,掏了手机,直奔黑名单而去。 段逐弦略垂头,目光顺着江杳冷白修长的指尖落在屏幕上。 江杳的黑名单里,就躺了他一个人。 段逐弦眉梢微挑:“你只拉黑过我?” 江杳低头盯着手机,哼哼地说:“是啊,给段总安排的豪华单人大牢房,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一声笑毫无预兆撞上耳膜,带着磁性的质感。 江杳操控屏幕的拇指一顿:“你笑什么?” 段逐弦道:“没想到我对你而言这么特别。” 江杳抬起眼皮凶他:“再多哔哔一个字就不放你出来了。” 段逐弦抬抬下巴,示意江杳继续,表情恢复了高深莫测。 江杳没好气地点开段逐弦那个多年没变的飘雪水晶球头像,关闭“加入黑名单”按钮。 段逐弦的微信终于刑满释放。 刑期七年零九个月。 * 其实高三那个糟糕的雪夜,在校外那间小杂货店门口分道扬镳后,江杳并没有当即拉黑段逐弦微信。 好歹亦敌亦友地相处那么久,共同创造了无数回忆,心情平复下来后,难免会有不舍。 这样复杂的情绪,一直持续到高考后第一个圣诞节,他去Q大找沈棠。 那天,他坐在约好的校内餐厅,等沈棠下课。 到了时间,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叮咚咚响起,他满怀期待地朝门口望去。 身披风雪走进餐厅的,却是一个身高腿长的青年。 对方一身深灰色大衣,没系纽扣,肩膀沾满的雪粒像是行色匆匆的痕迹。 内里的黑色高领毛衣衬得那人脸色苍白,有种落寞的氛围,但丝毫没能撼动那副疏冷的神情。 “你怎么来了?” 视线上下交汇的瞬间,江杳身体猛然前倾,不自觉拔高音调。 “Q大的学生出现在这家餐厅,似乎比B大的学生更合理。” 半年未闻的嗓音由远及近,听上去更成熟了一些。 段逐弦缓步朝餐厅内走来,一张骨相优越的脸,自门外的天光逐渐没入昏暗。 江杳自知理亏,不以为然地哼哼两声,正要低头给沈棠发消息,忽然感觉面前光线一暗。 抬头,段逐弦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找服务员要了杯热美式。 江杳环顾四周,店里只有零星几个顾客,不存在没空桌的情况。 段逐弦一坐下来就自顾自地喝咖啡,也不像是要找他叙旧的样子。 何况段逐弦不把他当朋友,跟他也无旧可叙,硬要攀关系,他们最多算个情敌。 江杳微微眯起眼,目光升起明晃晃的疑惑,正要开口质问,玻璃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 沈棠来了。 一同进来的,还有个长发女孩,两人戴同款红色围巾,手牵手。 江杳大脑有点短路,坐在椅子上愣了许久,直到他们言笑晏晏地走来,才从他们交握的手上挪开视线。 “她是谁?” 江杳抬眼问。 女孩面色稍稍泛起红,她心思敏感,察觉到了江杳情绪上的细微起伏。 “这是我女朋友。”沈棠掌心覆上女孩手背,温柔地替她解围,“还是逐弦听说你要来,临时提议的,要我趁这个机会,把小薇带过来,让你见见她。” 江杳闻言,凝固的思绪顿时如同惊飞的鸽子,在脑中炸开。 他第一反应,不是回应沈棠的解释,而是去看一旁的段逐弦。 彼时,段逐弦正搅动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动作不疾不徐,神情淡然,仿佛身处明净优雅的高级餐厅。 女孩试探着往前一步,轻声对江杳说:“你好,你就是江杳吧?我叫许玥薇,听沈棠说,你以前特别照顾他。” 许玥薇,也就是沈棠后来的妻子。 度过最初的动荡,江杳脸上恢复那种懒散的笑,站起身,亲自邀请许玥薇落座。 “应该的应该的,我俩是哥们儿嘛。没想到沈棠这么单纯的小朋友,居然刚上大学就搞对象了。”说完他捶了沈棠肩膀一拳,“你小子可以啊,谈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也不早点公开。” “我们才刚确定关系没多久呢。”沈棠看了眼女友,贴着她坐下,又仰头笑吟吟地对江杳说,“以前的朋友里面,你和逐弦是最先知道的。” 这顿饭,三人间的气氛一如既往,表面平和。 段逐弦依旧惜字如金,江杳还像以前那样,偶尔拿话去逗沈棠。 但沈棠不再对江杳做出温吞羞赧的反应,而是把更多注意力放在照顾身边的女孩上,举手投足都有种成熟的感觉。 江杳全然看在眼里,心中说酸不酸,反倒有种奇迹般的、难以言喻的释然。 记忆中,那个总是挂着腼腆笑容的男孩,随着这顿饭的进行,一点一点改头换面,不再是正中他胃口的模样。 江杳当然知道自己没那么深情。 能从高中坚持到大学,无非就是心有不甘,更不想轻易输给段逐弦。 而此刻,他和段逐弦一同落败,也就没有再强求的必要。 但他还是非常不痛快,想了想,和沈棠关系不大,多数源自某人。 饭后,沈棠送许玥薇去勤工俭学的地方。 江杳和段逐弦都没跟上去当电灯泡,依旧面对面地,坐在杯盘狼藉的饭桌前。 沈棠消失在门外的刹那,江杳在桌下伸长腿,憋了好久的右脚用力踩向段逐弦胯间的座椅横杠,脸上浮起阴沉沉的笑意。 “怎么,看到我失恋,你心里终于平衡多了?” 段逐弦目光略微摇曳了一下,没说话,往他怀里扔了个东西。 江杳低头一看,是他给沈棠准备的圣诞礼物,一只腕表,用小盒子装好放在羽绒服口袋里,不知何时掉了出来,还落到段逐弦手上,或许是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但已经不重要了。 江杳猛然起身,撞得椅子向后发出刺耳的擦地声,大步往餐厅外走去。 十来万的表,毫不拖泥带水地被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黑色的缎面盒瞬间被盖了一层薄雪,如同冰封一样。 不一会儿,后面传来踩雪的声音。 江杳转过身,是段逐弦跟了出来。 尽管段逐弦刚才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但以他对段逐弦的了解,再结合段逐弦故意让他见到许玥薇的举动,他断定此时此刻的段逐弦是心情愉悦的。 他其实丝毫不惊讶段逐弦会做这种事。 段逐弦从来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那颗求而不得的心,早都不知道扭曲成什么样了。 雪下得浩大,两人都没打伞。 江杳皱起的眉宇下挂了几片雪花,被皮肤的温度牢牢摄住,随着眨眼的动作,逐渐化成了细碎的水沫,缀在颤动的眼睫上,使得整双眼睛好像遍布湿意。 从段逐弦身边擦肩而过时,他听到段逐弦叫他。 “江杳。” 他抬头,一只温热的手蓦地拂上他的眼睛,又轻轻擦过颧骨。 “别太伤心了。” 路边人声嘈杂,北风呼啸,他听不清段逐弦的语气,但能感受到指腹烙下的温度。 很烫。 毫无预兆地偷了他一拍心跳。 太温柔了,温柔得如同戏弄。 他怔忡在原地,视线猛然望向那双黑眸,却被挡在冷静和深沉之外。 如同记忆中,那次毫不留情的拒绝。 江杳心中霎时燃起一阵怒火。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心了?想用这种事看我笑话,省省吧。” 他怒气冲冲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事实上,那天的他究竟伤心与否,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段逐弦专门跑来看他笑话,又故意装出关怀,试图借此嘲弄他的嘴脸有多可恶。 他原本计划陪沈棠过完整个圣诞,但当天下午就告辞了,并拒绝沈棠送他的提议。 离开Q大后,他拉黑了段逐弦。 * “杳杳,这会儿只有自家人在,你实话告诉妈妈,你和段逐弦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从餐厅回家的路上,袁莉坐在车里,神色担忧地问江杳。 她到底是女人,天生通透,尽管整场饭局都在谈投资,但还是察觉出异样。 被拽出久远的回忆,江杳淡淡道:“以前同校,打过照面,但是不熟。” 江擎天闻言,从副驾座回过头来,一脸乐呵呵的表情:“你看我说吧,俩孩子要真有矛盾,人段逐弦也不可能主动担起这个联姻。” 江杳也说:“妈,你就别给我操心了,公司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你处理呢。” 袁莉被父子俩哄着,点了头:“这样妈妈就放心了。” 江杳露出宽慰母亲的笑,脑中还是不自主地浮现出过往种种。 对于这场联姻,他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尽管段逐弦给了他一个非常官方的解释。 他窝在车座里,点开微信,问段逐弦:「你该不会是想故意恶心我,所以才主动和我联姻的吧?」 几分钟后,收到段逐弦回复:「随你怎么想。」 江杳都能脑补出段逐弦打下这句话时,那种风轻云淡的欠揍模样。 有点想顺着网线杀过去干一架。 他眉头打结,哒哒扣字:「现在悔婚来得及吗?」 段逐弦:「来不及了,老婆。」 草! 江杳眼都没眨一下,再次把段逐弦拉黑了。 【📢作者有话说】 段逐弦:喊声“老婆”判几年?
第7章 “他脾气不太好。” 江杳是家里的老幺,打娘胎里带出了一点含金汤匙的性子,后来磕磕碰碰地长大,才逐渐磨平了一点棱角,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伪装成一个成熟的大人。 但与段逐弦相关的某些记忆,似乎永远无法成长,无论何时想起,都带着最新鲜最冲动的十几岁的情绪。 车窗外的街景倒退成模糊的画片,江杳蜷起手指,抵在额角,眉眼恹恹地,朝外边发了会儿呆。 不爽的感觉稍稍平息的时候,收到一条添加好友的消息。 他点击通过,对面很快发来自我介绍:「江先生您好,我姓林,是段总的生活助理。」 江杳眉梢微挑,顿了顿,问:「加我什么事?」 林助:「是段总交代的。」 见江杳半天没回复,对方又补充一句:「还请江先生通融一下,可以吗?(黄豆人哭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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