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一起出门,外人通常能一眼看出他哥是爸妈的孩子,但对于他的身份,总要稍稍迟疑一下。 几分钟后,江杳忘了要给陈一棋点赞的事,给他哥点赞之后,直接关掉了微信。 不知道是不是和段逐弦那个混蛋讲了太多话的缘故,他胸口忽然有点发堵。 回到家,江杳冲进二楼房间,火速换了衣服,把那件黑色衬衫丢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然后团巴团,一股脑塞进垃圾桶里。 今天光顾着借酒浇愁,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不巧保姆告假,他只好自己摸进厨房,找了点速食填肚子。 回来路过书房的时候,从虚掩的门缝里,江杳听见他爸妈谈话,提到了他的名字。 他驻足偷听了一会儿,发现他爸妈居然是在商量给他安排联姻的事。 袁莉明显不太赞成,话音从门缝传出,掷地有声:“杳杳有自己的人生,不该受拖累,更没义务奉献自己的未来。” 江擎天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嗯,你说的也对,实在不行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江杳站在门口,略微拧起眉头。 江家原本是在南方小城做硬件生意的,二十年前,互联网第一波浪潮袭来,两口子慧眼如炬,当即求来船票,搭上时代巨轮,带着全部身家漂到菱北市扎根,创立了江利科技。 然而从今年年初开始,江利这艘大船因为某些政策原因,驶入了暗礁区,股东们分歧不断,大会连着小会,如今就连合作的投资方也起了跳船撤资的念头。 这种情况,通常得找个靠谱的对象当靠山,而联姻不失为一种简单粗暴的好手段。 江杳他哥江琛大他两岁,两年前,已经和孟氏集团的千金结婚了,也是商业联姻。 江琛当时闹了好久,还质问爸妈如果是弟弟,他们舍不舍得送去跟人和亲。 也不怪江琛口不择言,从小到大,江擎天和袁莉的确格外迁就江杳一些,无论他犯了什么错,从不打骂,总是对他和和气气的,和棍棒底下养大的江琛形成鲜明对比。 江琛因为这类事情吃过好多回醋,还偷偷跟江杳讲,怀疑自己是捡来的。 最开始,江杳也得意过能被父母偏疼,可随着年龄增长,他愈发觉得爸妈好像对他小心得过头了,反倒有种将他隔开的疏远。 就比如现在,他哥可以被爸妈以家庭奉献为由,毫无介怀地推出去承担责任,为什么他不行? 甚至还用“拖累”这么生分的话…… 他难道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吗? 况且结婚又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过不下去了还能离,当务之急,是先帮家里渡过难关。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江杳推门而入。 “爸,妈,你们别为难了,我也不是不能结婚。” 宽大的办公桌前,面容干练的女人和一脸福相的男人齐齐看向门口。 袁莉没想到江杳全听见了,她收束了刚才和丈夫谈话时的气场,有些艰难地开口:“杳杳,对方是男孩子。” 江杳点头:“嗯,我听到了。” 坐在沙发上的江擎天放下手中茶杯,抬头看向江杳,语气和蔼地说:“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爸爸妈妈无权替你主张,更不会逼你做什么。” 被父母迁就的目光环绕,热血缓缓下头,江杳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冲动了。 他今天突遭败落的滋味,严重折损了自尊心,脑子这会儿还是乱的,总想证明点什么。 虽说他目前的人生追求里并没有“谈情说爱”的选项,对结婚这种事也看得很淡,但毕竟是做一个关乎自身乃至家族的决定,不能光凭热血和责任感。 他沉吟片刻,还是留了点余地:“到时候先见见人吧,觉得不合适再另说。” * 睡前,江杳做了好久心里建设,才走进浴室,还是愣在了镜子前。 江杳从九岁就开始学格斗,尽管肤色偏白、体型偏瘦,却仍然充满力量感,如同破土的修竹,绝非任人宰割的类型。 然而此时此刻,这副身躯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欺凌。 就连膝盖也有点发青。 从酒店醒来那会儿,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在外面,房间里非常昏暗。 再加上他当时太惊慌,穿上衣服后就慌不择路逃出了酒店,根本没心思仔细检查自己。 “段逐弦这个杀千刀的狗东西!!” 江杳没忍住,痛骂出声,干脆仰着脖子不去看那些痕迹,一把拧开花洒,任凭水流在他身上冲刷。 第一遍泡沫冲掉后,他又重新打了几遍沐浴露,像有强迫症和洁癖症一样。 昨晚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记忆里充斥着潮湿,被汗液包裹着,整个人仿佛溺毙一样。 但醒来之后,身上并没有脏兮兮的感觉,可见有人帮他进行了清理。 想起段逐弦说给他上过药,江杳脑中不可控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段逐弦站在床边,替他一点点抹匀药膏…… 江杳忍不住“草”了一声,猛然涌起的热意由内向外刺着他的脸颊,一路烧到耳根。 他把水温调低,却还是没能缓解面上一阵阵涌起的燥热。 这个澡,江杳足足洗了一个小时,冷热水来回交替,皮肤都搓红了。 躺进被窝的时候,他总觉得身上有股味道没洗干净,像是某种禽兽的气味。 昨晚一整夜都没开大灯,四周暗得仿佛在做梦,只有一盏模糊的夜灯高频率地摇晃,分不清是光在动,还是他的视野在动。 他夜视能力不好,看不清的时候,其他感官就会格外敏锐。 醉意朦胧间,他能闻见段逐弦身上某种难以忽视的气息,清冽又危险,每一次吸入,都能勾起一阵心跳。 如同踩在悬崖边,被高纬度雪原上的夜色铺天盖地包围,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由于心力交瘁,江杳很快入眠了,但睡得不怎么安稳,光怪陆离的梦境如同铅块一样沉重,梦里还被个疯子追杀。 那人从后方勾住他脖子,变态一样用刀尖挑破了他后面的西裤布料,他吓得回头,看到狂徒长着段逐弦的脸。 第二天大早,江杳呵欠连天起床。 刚到公司没多久,他会见了一位合作方,之后便脚不沾地忙碌了起来。 江杳做惯了乐天派,最擅长自我调理,很少长时间地处于低迷退潮的状态。 全身心投入工作后,逐渐满血复活了。 至于那晚的荒唐,权当被狗咬了。 连狂犬疫苗都不用打,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成家立业,走上人生巅峰。 谁有空去管段逐弦那个早被他踢出人生大局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人生大局:是吗?(转头掏出一个小段)
第4章 “我老婆怎么是你?” 这天中午,江杳在办公室小憩片刻,到点准时睁眼,活动筋骨,端起秘书送来的摩卡啜饮几口,然后拎出小喷壶,给办公桌旁绿油油的常青树浇水。 窗外阳光正好,那抹悠悠然的午后惬意,昭示着他阴雨连绵的心情已经放晴大半。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发小陈一棋发来消息,约他周六出去happy。 江杳:「周六没空,要见人。」 陈一棋:「谁啊,又是客户?你都加班十几天了,不怕猝死啊。」 江杳:「见老婆。」 下一秒,陈一棋甩来几十个问号。 江杳起身把喷壶放回柜子里,等陈一棋发完癫,才慢悠悠扣字:「准确说是未来的老婆,我可能要结婚了。」 发出去后,聊天框顶部的名字立马跳转成“正在输入中”,保持了一分多钟。 结果蹦出来的消息只有俩字:「恭喜。」 这一分钟里,陈一棋的确打了好多话。 譬如“对象是谁”、“怎么这么突然”、“被逼的你就眨眨眼”、“需不需要兄弟帮你逃婚”。 只是最后都删掉了。 他和江杳穿一条裤子长大,除了沈棠,他没见江杳喜欢过别人,但沈棠已经做了人夫。 出身他们这样的家庭,没几个人的婚姻是自己能完全做主的。 两人被利益扭在一块儿,要么客气配合走形式,要么横眉冷对成怨偶。 江杳能想这么开,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件好事儿,他何必出些馊主意影响兄弟心态。 再说以往多少逃婚的例子,离家出走,被家里断掉经济来源,吃了几顿糠咽菜后,还不都老老实实滚回来结婚。这生来泼天的富贵,没谁甘愿放弃。 陈一棋:「要是成了,记得帮我给未来嫂子带声好哈。」 江杳靠在办公桌边,懒懒回了个“OK~”过去。 陈一棋是个嘴把不住门的,没过几分钟,就有几个平时经常来往的朋友打探情况。 以免其他人排着队跑来问,江杳干脆群发了一个“相亲预告”,一一通知到位。 说自己可能要娶老婆了,收到一箩筐饱含震撼的“恭喜”。 * 大约是某种逃避心理作祟,之后的几天,江杳一直没问和他联姻的男人是谁。 他爸妈也像在照顾他情绪一样,从没主动提过对方的信息。 转眼到了和联姻对象见面那天下午。 江杳坐在车上,捧着手机,跟陈一棋和另一个朋友玩牌,连续三把王炸。 陈一棋在公屏发言:「这运气属实牛逼啊,出去踩到狗屎也能染一身香吧,看来咱们杳哥要娶个贤妻了。」 朋友:「最好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温柔乖巧不惹事的,可千万别像陆家顾家那两位,两个都不着家,没几个月就离了,闹得鸡飞狗跳。」 朋友说的是房地产大鳄的长孙和私立银行的小公子。 传言两人压根没见过面,婚礼当天,顾家那小子还认错了结婚对象。时至今日,二人逝去的婚姻早已沦为圈内笑料。 江杳倒是没担心过这种情况。 毕竟两个被利益凑在一起过日子的人,处成相濡以沫的爱人,和处成分外眼红的仇人一样,几率都是微乎其微。某种意义上讲,陆顾二人也算是“天选之人”了。 江杳:「借你们吉言。」 他一赢牌就心情好,勾着唇角嘎嘎直乐,一点也不像个被迫联姻的倒霉蛋。 车子驶入最后一段路。 袁莉在江杳耳边唠叨:“杳杳,人家是个恪守本分的正经男孩子,等下到饭店了客气点儿,别吓着人家了。” 江杳腾出一只打牌的手,有点儿不耐烦地摆摆:“知道了妈,我穿成这样已经够给面子了。” 在他妈的督促下,他特意摒弃平时那些花里胡哨的潮流穿搭,只套了件姜黄色薄卫衣,搭配休闲裤,头发也没用发胶打理,任刘海纷纷搭在眉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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