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前市长都要亲自登门造访,他一个没权没势的小辈,居然一点准备也没有,就这么糊里糊涂跑来拜见。 江杳想了想,不禁起了退缩之意,脚步也放慢了许多,慢慢落到段逐弦后方。 “那个……我突然想起我没带见面礼,要不你先去,我改日再来吧。” “我替你准备好了。” 走在前面的段逐弦晃晃手里拎的礼盒,像是长了后眼睛一样,另只手往后一捞,精准握住江杳的手,把某只企图溜走的小狐狸拽到自己跟前,踏进玄关的刹那,堂而皇之将四根手指插进江杳指间。 江杳低头,错愕地看着十指交握的两只手,硬生生把进门头两步走成了顺拐。 再一抬头,便和太师椅上身着中山装的段老爷子打了个照面。 段老部队出身,尽管如今八十多的高龄,也依旧藏不住周身的肃杀之气。 江杳本就心里没底,被那双鹰隼般的浑浊眼睛盯住,更是浑身不自在,就连身边道貌岸然的段逐弦都变得和善可亲了起来。 屋子里燃着香,供着神,气氛有些阴冷,江杳下意识地贴近了段逐弦。 段逐弦捏手提醒:“叫爷爷。” 身旁的青年立刻牙牙学语:“爷爷好。” 呆呆的,楞楞的,乖得像只鹌鹑,半点嚣张的狐狸样也没有。 段逐弦压了下唇角欲起的弧度,将手上的盒子打开递到段老面前:“这是江杳为您准备的见面礼。” 江杳也跟着探头看了看,里面躺着一枚玉玺模样的文玩,看上去价值不菲。 段老将玉玺拿出来,把玩了两下,眉眼露出一点和气,看样子是被戳中了喜好。 “你有心了。”段老放下玉玺,拍了拍江杳的肩膀。 “爷爷愿意笑纳就好。”江杳咧着嘴,笑得略尴尬。 老爷子晚上还要见客,没留他们吃饭,同他们喝了午茶,又询问段逐弦一些公司事务之后,就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 除了最开始的紧张,江杳后续表现还算得体,凭本事讨了老爷子几声笑,帮江家刷了点好感度,但他心里全程绷着根弦,直到下山才终于放松。 坐在车里,江杳舒展了一下四肢,歪过头:“见面礼的事,谢了。” 一旁驾车的段逐弦“嗯”了一声。 江杳问:“那个文玩多少钱啊?等下回去还你。” 段逐弦报了个数字,江杳听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盘算了一下把他车库里那辆宝贝跑车卖了够不够。 “没要你还。”段逐弦语气似笑非笑,“你可以把它看做婚内共同财产的支出。” 江杳哼哼了两声,不置可否。 见江杳难得不拌嘴,兴致不高,段逐弦问:“累了?” “嗯。”江杳有气无力地说,“你家氛围太阴森了,去一趟掉一地鸡皮疙瘩。” 段逐弦挑眉:“江少还会怯场?” 江杳掩饰性地“呵”了声:“只是不适合我这种需要阳光浇灌的人罢了。” 段逐弦道:“其实我也很少去。” “哈?”江杳没明白,“那儿不是你家么?” 段逐弦解释:“不算,那是我爷爷住的地方,能经常过去的小辈,都是他比较器重和认可的。” 江杳惊讶,心说原来出挑强势如段逐弦,也有不被重视的时候,可又想到段老爷子年轻时四处开枝散叶,最不缺孙辈,而且段逐弦他爸从他小时候就给他娶了个后妈,还生了只小半岁的弟弟,恐怕是爹不疼娘不爱…… 思及此,他瞟了眼段逐弦。 这是他九年前亲自挑的对手,无论这人品性好坏,都抹杀不掉他对段逐弦能力的肯定。 自己一直割舍不掉,明里暗里较量的人,竟然被其他人轻视,江杳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不屑地摆摆手:“那种压抑的地方,不去也罢。” 见段逐弦依旧盯着前方不说话,他赶紧补充:“我的意思是,像你这种不够阳光开朗的人,去多了只会更孤僻。” 江杳语气别扭又生硬,但段逐弦听出了其中的安慰。 江杳多数时候神经大条,好像特别没心没肺,但偶尔又会冷不丁地细腻一下,比谁都更敏锐地察觉到段逐弦藏在表面情绪之下的东西。 当初就是在这些出其不意的小瞬间里,段逐弦一点点地沉沦下去,以至于在他心中,江杳无论怎样都是个特别可爱的人。 夕照四起,沿途的夜来香终于捱过漫长的白昼,段逐弦眉眼落了层柔和的天光。 “那我们以后都少去。” 江杳“啊”了一声:“就不能不去吗?” 段逐弦道:“不去不太现实,我爷爷这人疑心重,肯定会像今天这样抽查我们的感情状况,确保联姻稳定。” “唉,结个婚也太麻烦了。”江杳打了个哈欠,像被打击了积极性,“那你爷爷的合格标准是什么啊?” 车子停在红灯前,段逐弦看向江杳:“要求不高,有点夫夫该有的样子就行。” 江杳不解:“什么叫夫夫该有的样子?” “比如说话的时候靠近一点,像这样……” 段逐弦伸出手,掌心扣住江杳的后脑,朝自己转了小半圈,下一秒,面对面按近。 “耳鬓厮磨懂么?” “草……” 江杳被两人唇间薄薄的空气噎住,往后猛地一退。 好险,老子初吻差点没了! “这要求还不高??” 江杳音量都被吓高了。 当初在他哥面前演戏的时候,他可没要求段逐弦做到这份上。 “不会是你自个儿瞎定的吧?” 江杳心脏怦怦跳,眯着眼睛质疑。 “你觉得呢?” 段逐弦反问,在跳转绿灯时重新发动车子。 见段逐弦似笑非笑的表情,江杳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段逐弦想跟他耳鬓厮磨的可能性,就和段逐弦暗恋他一样低。 江杳琢磨了一下,八成是段逐弦太想在他爷爷面前表现,获得认可,所以才病急乱投医,算是一种被打压太久,急于求成的心态吧。 他倒是挺能理解的,他平时在爸妈和他哥面前,也有过不被期待,从而想争口气的时候。 由此往前推断,他甚至有点儿明白了,段逐弦一个自持清高、从不低头的人,为何会主动献身,和他这个死对头结婚。 想想还挺令人唏嘘。 极罕见地,他对段逐弦发了善心,突然很想成全段逐弦这个小小的愿望。 “行吧。”江杳转头看向窗外,“我尽量。” 段逐弦没问江杳接下来去哪,直接把人载回了婚房,一路畅通无阻,连车都没堵过一次,整个过程别提多自然多丝滑。 等江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家门口。 段逐弦把车停稳,绕到副驾,亲自替江杳打开车门。 江杳没立刻下车,绷着脸和段逐弦约法三章,以后不许见到他就发丨情。 段逐弦单手撑着车门顶,眼里染上隐约的笑:“那江少以后也不要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 江杳立刻反驳:“谁离家出走了?我那是在忙工作。” 段逐弦“嗯”了声,做了个“请”的姿势。 江杳从车里出来,盯着段逐弦似笑非笑的侧脸,总觉得段逐弦根本没信他的话。 * 前段时间在公司连轴转,江杳给自己放了几天假,恰好收到沈棠的邀请:「我和小薇已经搬进新家了,想请你过来吃顿便饭。」 江杳问:「还有谁?」 沈棠回复:「就你一个,其他人以后再请。」 江杳打字的指尖顿了顿,还是轻敲出四个字:「段逐弦呢?」 过了好一阵,对面才发来一大段话:「我还是直说好了,其实我早就发现你和逐弦之间有矛盾了,以前是看你们都瞒着我,我才装聋作哑,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琢磨着还是把你们错开为好,这些话等我之后邀请他的时候,也会和他说。」 对于沈棠这番突然的剖白,江杳有点惊讶,他还以为沈棠并不清楚他和段逐弦关系破裂的事。 毕竟学生时代,他和段逐弦大多都是以对手的形式碰面,后来高中毕业了,也没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变得生分很正常。 不过,沈棠这样安排最好,他还没做好同时面对未婚夫和未婚夫的暗恋对象的准备。 * 沈棠素来没有铺张的习惯,江杳便挑了两瓶私人酒庄酿制的赤霞珠,当做恭贺乔迁新居的礼物。 小两口的新家位于二环内,百多平米的四室两厅,是学区房。 江杳到的时候,夫妻俩正在做饭,领他进屋后,便返回厨房继续准备晚餐,没要他帮忙。 江杳这个厨房杀手也乐得清闲,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目光恍惚间,投向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沈棠和许玥薇虽然已经结婚了,但行为模式依旧停留在热恋期,连一勺汤都要你一口我一口地尝咸淡,整个厨房弥漫着温暖的烟火气。 江杳看在眼里,心底难免生出几分羡慕。 他出生在商人之家,从记事起,爸妈就整天忙生意,他和江琛大多时候都是保姆在带,成长环境里总缺乏几分家的温暖。 后来,到了青春萌动的年纪,他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也曾幻想过未来能和这么一款温柔贤惠的帅哥组建家庭,弥补童年遗憾。 江杳眯着眼,前方恩爱忙碌的小两口逐渐化成虚影,脑中缓缓浮现出的清晰影像,是他和段逐弦一起做饭的画面。 小炖锅咕嘟咕嘟冒泡,窗外天光降落在段逐弦专注的背影上,黄晕晕,暖融融的……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江杳“草”了一声,赶紧把某人从脑子里赶跑。 下一秒,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段某人。 看了眼沈棠,确定他一时半会顾不上自己,才走到窗边。 刚一接通,对面就单刀直入:“你在哪?” 江杳挑了挑眉:“我好像没有向段总汇报行程的义务。” 段逐弦放缓语调:“在你面前,我不是段总。” 江杳知道段逐弦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们明天就要去民政局扯证了。 他本来不想说出实情,但又怕段逐弦这个疑神疑鬼的家伙误会他去夜店,再给他摆一堆利弊和大道理出来。 权衡再三后,他决定说实话:“我在沈棠新家。” 对面突然陷入了沉默,半晌才道:“不要待得太晚。” 虽然语气不带什么情绪,但江杳听了,心里莫名有点烦躁。 除了要求他在外部眼线面前注意维持“已婚男人”形象之外,段逐弦不算事多的人,前段时间他泡在公司和工地那么久,段逐弦也没亲自找过他一次,这次突然连他见朋友也要管,恐怕只有一种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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