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不惯归看不惯,梁序笙骨子里是一个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人,他不屑于梁儒海的所作所为,却还要靠他的钱过活,因此纵使内心有再多逆反的想法,他也只能灰溜溜地回家。 进门时阮寻澜正在门口帮梁儒海脱外衣,梁序笙无视他还未扬起的笑,径直穿过两人,到餐桌边坐下。 阮寻澜挂好了衣服,转身进厨房盛汤,一碗给梁儒海,另一碗递给了梁序笙。 不知是有意无意,梁序笙接过时他并没有立即松手,微凉的指尖点过手背,一路往下,划出一道无端暧昧的曲线。 指尖所过的地方泛起轻微的痒意,面前的人笑容晏晏,眸光盈盈流转,梁序笙心里没来由漏了一拍,下意识错开眼抽回了手。 “啪”的一声,陶瓷白碗因他突然的抽手而掉落,摔在地上裂成数道碎片。 骨汤洒了一地,阮寻澜被这声响吓到,向后退了一步,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溅到,裤子沾上了脏痕,白皙的脚面被滚烫的温度灼出一片红。 “怎么了?”闹的动静太大,梁儒海也不由起身查看,在瞥见阮寻澜脚面上那片刺目的红时脸上的神情变得急切起来,“痛不痛?” 阮寻澜被他半揽着没有动弹,只是垂眸盯着一地的狼藉,喃喃问道:“小笙是不喜欢我吗?” 梁序笙原先还有些愧疚,听见他这话后却冒出一股无名火,冷哼一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我知道了。”阮寻澜轻声说,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梁儒海看不下去了,骂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平常怎么教你的?” 梁序笙扭过头犟着不答话,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拉起蹲下身收拾碎片的阮寻澜,声音柔和了不少:“这些事让家里的阿姨来做就好了,过来这边坐着,让我看看你脚上的伤……” 很快有人递来冷毛巾和药箱,梁儒海还颇为小题大做地打电话叫来了家里的私人医生,关切的话语扰得梁序笙耳朵痛,他本来就没有用餐的心情,这么一闹更没胃口了,饭也不吃就直接上楼把自己闷进了房间里。 他戴上耳机痛痛快快打了一晚上游戏,等心里的不爽快和别扭都宣泄得差不多了,肚子也不争气地饿起来。 梁序笙撇撇嘴,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袋薯片嚼。他中午挂心着约秦潇月的事,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只占了五成饱,到现在早消化完了,一袋薯片不仅不够他充饥,反而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熬到夜里十一点时,梁序笙饿得前胸贴后背,终于坐不住了。 外面一片寂静,他估摸着梁儒海和阮寻澜都睡下了,便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打算摸去厨房找点吃的。 一拧开门就跟门外站着的阮寻澜撞了个对脸,梁序笙反应迅速地拉过门,想也不想就要重新关上。 阮寻澜抬手撑住,仗着力量优势挤开了一条缝,没让他得逞。 梁序笙没力气跟他对抗,索性不关了,倚在门框上问道:“你来干嘛?” 话问出口他就猜到了,阮寻澜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托盘,里面盛了份意面和一杯柠檬水。 梁序笙咽了下口水,别开眼睛。这个动作被阮寻澜看得一清二楚,他笑道:“给你送点吃的,一晚上没吃东西,肚子饿不饿?” 阮寻澜看着像刚洗完澡,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真丝布料的睡饱,领口开得很大,一大片白洁紧致的皮肤裸露在外。他看着瘦,肩膀胸膛却生得宽阔,顺着V字领往下还能看到一层若隐若现的肌肉。 梁序笙蓦地想起晚饭前的小插曲,顿时没出息地红了耳尖,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有一张嘴还是倔的:“不饿,你拿走,我不想吃。” 阮寻澜揶揄地“哦”了一声,越过他看向书桌上的薯片包装袋:“真不吃?” 君子不吃嗟来之食,但梁序笙的肚子先一步替他作了回答。咕噜叫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明显,梁序笙面无表情,内心麻木,想当即挖个地缝钻进去。 阮寻澜没忍住笑出声,又觑着他的脸色收敛住,问道:“不请我进去一下吗?” 两个人杵在门口讲话实在容易惹人注目,梁序笙只好侧身让他进来:“你放桌子上吧。” 阮寻澜放了也不走,抬眼在他卧室里打量了一圈,跟没见过似的。 “还有事吗?” “厨房里没什么食材了,剩饭你估计不爱吃,我随便弄了点,你趁热吃。”阮寻澜转过身来,笑眯眯地说完接下来的话,“这次可不能再扔掉了哦。” 梁序笙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他:“你没走?” “只是不巧看见了。”阮寻澜无所谓地耸耸肩,冷不防俯身凑近来,“下次再做亏心事,记得要找个隐蔽点的角落,起码不能是校门口这种一眼就能望到的地方。” 精致的五官在眼前放大,梁序笙凝住了呼吸,不自在地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这张脸笑起来的时候无疑是极好看的,他在初见时也曾因阮寻澜一个笑看恍了神,但那一瞬的惊艳过后,他一直觉得阮寻澜的美是有极强的攻击性的,面带三分刻薄,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不笑的时候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凛冽和压迫感。 这也是他打心底里不愿意接近阮寻澜的原因——他总觉得阮寻澜的亲和是经由伪装后形成的,这副面具一旦被撕裂,将会有无数獠牙和利爪向他扑来。 一如此刻,阮寻澜分明还是和和气气的,可说出口的话却有种无形的压迫和威慑,让梁序笙轻易就缴械,磕磕巴巴为自己找补:“我、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阮寻澜状似随意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那晚餐的习惯总该有吧?” 大抵真是为了看着他把饭吃完,阮寻澜迟迟没有离开,梁序笙在他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卷了面往嘴里送。 面的摆盘很精致,边缘还点缀了几颗小番茄和一点迷迭香,味道吃起来中规中矩,但梁序笙此刻饿过了头,懒得挑三拣四,加之阮寻澜的目光实在让他如芒在背,他眼下只想快速解决完面前的食物逃之夭夭。 “好吃吗?” “就那样吧……”梁序笙吃完最后一口面,叉了颗番茄送进嘴里,想了想还是含含糊糊地道歉,“傍晚,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 吃人的嘴软,梁序笙加大了音量:“我说,对不起行了吗?” 阮寻澜欣然接受:“没关系。” “那你的脚没事吧?” 阮寻澜看见他这副别别扭扭的样子就想逗:“脚没事,手比较有事。” 梁序笙瞪他:“手可不是我害的,你别讹我!” “是刚刚做饭的时候不小心弄上的。”阮寻澜伸出左手,食指指节上多了一道口子,最外层的皮肉翻开了一点。 梁序笙心直口快地嘀咕:“看着不像有什么大事。” “可是很痛。” “哦。” “是为了给小笙做饭才切到的……” “我又没让你给我做。” “但小笙好像吃得挺开心的。” “……”梁序笙认命拿出抽屉里的应急胶布,低头捏着阮寻澜的手指歪歪扭扭地包扎。 在他的视野之外,阮寻澜心情很好地弯起了唇角。
第3章 3 梁序笙在几天后如愿约到了秦潇月。 他的喜怒全都写在脸上,一大早出门时春光满面,连起床气都散了三分。 阮寻澜看一眼就知道他藏了什么心思,在这天下班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去了梁序笙学校。 梁儒海今晚有酒局,八成不会回来,他有相对充裕自由的时间可以逮住梁序笙逗一顿。 正值下班晚高峰,阮寻澜在路上堵了一会儿,到沂大时天色将暗,呈现出一种偏灰调的蓝。 远远的便瞧见梁序笙同一个女生面对面站着说话。阮寻澜将车开近了些,靠边停下,注意到梁序笙手里还拿了把花,是几枝粉色郁金香,用淡色的包装纸束得精致怡人。 在他面前张牙舞爪没个好脸色的人此刻正红着脸将背在身后的花递到女生跟前,双眼亮亮的,跃动着他没见过的光彩。阮寻澜皱眉,正欲下车,转眼想到些什么,又按捺着急躁坐了回去,静静地在车里注视着两人。 梁序笙对面的女生笑容莞尔,不知说了什么,就见梁序笙提着花的手缓缓垂了下来,阮寻澜碍于视角受限看不清他的神态,却依稀能从那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中窥出些低落来。 他在心里默默猜测:这是告白失败了。 不多时,秦潇月转身离开,梁序笙盯着人的背影驻足了良久,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鸣笛声响,梁序笙反应迟缓地转过头来,看见熟悉的车身时还在纳闷司机怎么这么准时,跟踩着点来看他的热闹似的,看完了再顺便接人。 拉开车门却发现驾驶座上坐着的是阮寻澜,梁序笙微微一愣:“怎么是你?” “你还想看到谁?”阮寻澜问,扬起下巴示意他上车,“刚从公司出来,顺路。” 梁序笙还沉浸在暗恋落空的失意中,没多想学校和公司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顺的是哪门子的路,垂头丧气地上了车。 那几枝郁金香被扔到了车前的置物箱上,松松散散地挨着,看起来蔫了吧唧的。为人而生的花失去了人的欣赏,也就如同失去了光泽,不复鲜艳了。 梁序笙的脸色比花还要黯淡,靠在车门上盯着窗外一言不发。 阮寻澜打着方向盘,分了一眼看他:“看不出来啊,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这人果然看到了,非但看到了,还要逮着机会当面笑话他几句才肯罢休。 “少说风凉话。”梁序笙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他还在想着秦潇月拒绝他时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没有心情插科打诨,一路都保持着一个姿势闷闷不乐。 等红灯的当儿,阮寻澜忍不住问:“就这么喜欢?” “你懂个屁。” 人生中的第一场暗恋惨败告终,他难道还不能难过一下吗? “你看上她什么了?” 梁序笙不想回答,但又关不住满腹的惆怅,忍了一会儿还是小声说:“她……长得很好看。” “我难道不比她好看么?” 梁序笙对着西装革履的人上下打量,露出了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你知道自己是个男的吗?” 阮寻澜沉默一瞬,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下:“我还不至于有这方面的认知障碍。” 梁序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意识到看的是什么时猛地移开了头,咬牙闭了闭眼:“有病。” 阮寻澜但笑不语,听见梁序笙不服气似的接着说:“她人很好,刚加入声乐队时,我跟其他人的性格合不来,都是她在费心周旋,带着我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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