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估计是实在不知道该买什么,偶尔还有几本少女杂志夹杂其中,一个星期后,那些杂志在客厅角落垒成一座小山,看起来崭新如初。 见他似对杂志不怎么感兴趣,于是第二周,保镖又开始买书,小说,散文集,漫画,甚至各类专业书籍,就差把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买回来了,又是一个星期过去,客厅角落多了另一座小山,和那堆杂志码在一起,新得随时能全价转手。 江朔很少离开卧室。 保镖们也不知道他每天在房间里做什么,只有到了饭点,在孜孜不倦敲了十多分钟的门后,里面才会传出一丝细微的动静,打开门,便会看到他坐在床边,沉默看着窗外的孤单背影。 一开始,江朔每天还会问一句陆邵坤呢,脸上的表情平平淡淡,仿佛例行公事,对得不得到回答或者得到什么回答根本毫不在意,后来渐渐地也就不问了,反正问来问去,保镖的回答都始终是那句“陆先生最近忙于公务,江先生好好在这里休息即可”。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地看似毫无变化。 这里的冬天比申港更为阴冷,阳光也极少,江朔每天坐在窗前的身影仿佛被一圈灰蒙蒙的雾气笼罩,某天,保镖开门进去,突然察觉他比两个月前竟瘦了这么多,印在窗上的侧影单薄得惊人。 保镖有些慌了,开始想尽办法试着让他多吃,然而送进去的饭菜,原封不动退出来的居多,往往都是只动了几口,大概勉强维持活着的份量。 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几位保镖无奈找来了专业营养师,可就连经验丰富的营养师也没能撬开他的嘴,眼看着江朔一天天削瘦下去,正一筹莫展,突然有一天,保镖端着餐盘进屋,上面照例全都是江先生最爱吃的菜,江朔如往常一样坐在窗边发呆,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过来。 见他目不转睛盯着盘子里的鱼汤,保镖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忙不迭跟他介绍,“江先生,这鱼是今天早上从申港直接——” “我想吃三明治。”江朔说。 保镖愣了一下,“三明治?” “嗯,”江朔将头转回去,窗上印出他削瘦的面庞,似乎在回忆什么,说话的语调很慢,“那种很简单的,只有一个煎鸡蛋的那种。” 他现在就是想吃煎鸵鸟蛋的保镖也会立刻给他弄来,十分钟后,江朔看了眼盘子里厨师按照他的要求,重新做出来的一份新鲜热乎的三明治,说,“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是哪个? 保镖一头雾水,只好端着盘子出去又找厨师做了一份,然而十分钟后,看到保镖再次端着原封不动的三明治回来,两个人不禁站在厨房里茫然地面面相觑。 “你确定他说的就是加一个煎蛋?”厨师一脸为难。 “对啊。”保镖耸耸肩,把盘子放到料理台上。 厨师思来想去也不明白江朔要的是哪种三明治,不就一个煎蛋嘛,难道还能做出朵花来? 哦,或许是面包的问题? 从那之后,江朔的一日三餐里必多出一份三明治,外面的面包里面的蛋,全麦的、黑麦的、杂粮的,松质的、硬质的、软质的,市场里的、超市里的、进口商店里的,煎蛋炒蛋甚至松花蛋,厨师各种花样按照排列组合轮着上,然而想尽各种可能,始终没能找到江朔想要吃的“那个”三明治。 只有一次,江朔看到盘子里那份厨师多少带着点情绪做出来的、看起来有点丑不拉几的三明治,伸手拿起来看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但也就一口,咽下去放下就再也没拿起来过,搞得旁边的保镖空欢喜一场。 天天都说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所以到底是哪个啊? 于是在保镖和厨师眼里,江朔成了一个特别奇怪的男人。 某一天,那个奇怪的男人又开始作了。 一群保镖正在客厅里无聊地玩手机打发时间,卧室门突然就开了,一抬头,卧室里没开灯,只能看到一个骨瘦嶙峋的瘦高黑影站在那里,吓得一群人后背齐刷刷一凉。 “江先生?”保镖们赶紧收起手机起身。 “我晚上睡觉有点冷。”朝他们丢下这句话,江朔又轻轻关上了门。 “……” 这天气晚上睡觉不开空调确实有点冷,保镖们惊觉自己的失职,于是那天晚上睡觉前,帮江朔打开了卧室里的空调。 调到27度,一个大男人,再虚都不会觉得冷了吧?保镖心想。 然而第二天早上进去送饭,保镖惊讶地发现卧室里竟然冷得像是冰窖,一抬头,窗户居然开着。 这还了得! 江朔人就坐在窗边,保镖慌忙过去关上窗,正想打开空调,却发现遥控器怎么也找不到了。 咦?奇怪,昨天不还在这里? 保镖在卧室里爬上趴下翻遍了每个角落,愣是没找到空调遥控器。 傍晚江朔又说睡觉时有点冷。 保镖飙车去附近的商场,加钱请来了师傅,硬是赶在九点前给卧室换上了一台新的空调。 结果一夜过去,窗户又开了,遥控器又没了,保镖看着坐在窗边的那个背影,这回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他们给江朔换了新的被子,房间里加了两个电暖器,热水袋也备上了,江朔在那之后又冷了一个星期,后来也就慢慢地不冷了。 时间就在这样诡异的平静中一点一点朝前走,可是保镖们才松了口气没几天,有一天,卧室的门突然又开了。 条件反射似的,一群人还没抬头,背上的汗已经先淌了下来,几位保镖如临大敌,起身齐刷刷开口,“江先生?” 江朔站在那里,逆光中的身影行销骨立,垂着眼睛,看着脚下木地板白晃晃的反光。 “你们可以出去吗?” 出去?去哪儿?保镖们困惑地面面相觑。 “到外面去。”江朔说。 其中一位保镖反应过来,迟疑道,“江先生是说房子外面?” 江朔点点头。 这里每扇房间的窗户上都安了铁栏,倒也不怕有什么意外发生,几位保镖闻言立刻转身朝外面走,“没问题!吃的以及生活用品还是每天按时给您——” “你们买了放在玄关就行。”江朔说。 几人愣了愣,互相看看,随即答应下来,“好的,江先生。” 流水般的脚步声一股脑淌出大门,眨眼,公寓内便只剩下江朔一人,他从昏暗的卧室走进灯光明亮的客厅,身上的衣服松垮垮地挂在削瘦的肩头,环顾空荡荡的客厅,视线最后落在客厅的窗帘上。 尽管每天都在,但那些保镖从不随便碰这间公寓内的任何东西,客厅的窗帘依旧拉着,和两个多月前自己拉上的模样分毫不差。 他走过去,将窗帘慢慢拉开。 挂钩轻蹭合金杆,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如水的月光洒进来,对面那栋大楼密密麻麻的窗户眼再次映入眼底。 江朔凝视着那些窗口中一闪而过的人影,许久过去,将额头贴上冰冷的玻璃,轻轻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这章看懂了吗
第101章 保镖们表面上看似积极配合,实则非常担心,毕竟江朔现在在他们眼里是个很奇怪的男人,于是第二天,他们趁着天不亮,偷偷在公寓里各个角落都装上了摄像头,然后开始每天挤在逼仄昏暗的楼道里,对着几块屏幕眼错不眨地盯着。 可是几天过去,他们发现江朔好像只是在公寓内—— 正常活动。 那大概意思就是类似于正常人的那种日常活动。 他不再每天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而是会在早上九点准时起床,起床后先在客厅做一套简单的瑜伽,做完瑜伽,他会去厨房给自己做顿看起来不怎么可口的早饭。 看得出来,江先生在做饭这件事上毫无天分,一个星期过去了,翻来覆去还是那么几样,不过他做得倒是很认真,之前买来的那些美食杂志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估计也是闲吧,揉个面团都要精准到刻度,一顿早饭能磨两、三个小时,看得摄像头对面的保镖们简直抓耳挠腮,恨不得撸起袖子替他上。 吃完早饭,或者说吃完早午饭,他会坐在沙发上看看书,午饭有时吃有时不吃,总之吃了就会和早上一样,在厨房里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甚至更久,吃完往往都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不吃的话就继续看书,或者在跑步机上跑跑步做做运动。 晚饭一般会在晚上七点左右开始准备,吃完后回去卧室,洗澡上床睡觉,十点之前保证盖被子闭上眼睛。 他每天都看起来很忙,把醒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得极为充分,但仔细一分析其实又很闲,这种仿佛家里有十栋楼可以收租、不用出门工作的自律宅男生活,让一群每天窝在狭窄楼道里,盯屏幕盯到眼睛都快脱窗的保镖们羡慕不已。 保镖们拿不准他到底想做什么,但这情况怎么看都比前段时间正常了不少,就这样观察了一周左右,一群人也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很快,眨眼又是半个月过去,这时候几个保镖已经十分放心江朔,毕竟他目前的生活,除了不能出门以及和外界沟通之外,健康规律得基本只能在寺庙里找到同类了。 然而好景不长,差不多三个星期后,某天早上负责盯梢的保镖正翘着腿玩手机,寂静的楼道里全是游戏激烈的音效,熬了一夜,那保镖困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就在这时,监控画面上突然有了动静,眼睛撇过去,就见江朔开门从卧室里出来,慢慢朝厨房那里走。 保镖敬业地放下手机,揉了揉酸胀的眼眶开始工作,看着江朔从一个屏幕走到另一个屏幕,然后和往常一样,拿出砧板开始做饭。 他们早都将厨房里刀具之类的危险物品全都收了起来,保镖老神在在地看着江朔慢慢往面粉里加水,然后卷起袖子开始和面。 “今天又和面,怎么天天和面——”保镖嘀咕了一句,无聊地靠回到椅背上,看了眼时间,心想那群人下去买个早饭怎么还不回来? 如今和面的本事江朔已经掌握了七七八八,从监控上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熟练又仔细,但其实如果保镖这时候再多上点心,或许还能察觉到一丝异样,但这段时间江朔实在是看起来太正常了,所以等其他人买了早饭回来,一群保镖坐在楼道里吃吃喝喝地聊起了天,把屏幕上正在发生的一切理所当然地当做了背景。 直到快两个小时过去,才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他怎么还在和面啊?”有个保镖抽出嘴里的烟,拧眉看着屏幕。 一群人登时深感不妙,哗啦一下都挤了过去,紧张地盯着屏幕。 看起来正常,又好像不太正常。 江朔面前的料理台上其实已经摆满了东西,看数量都能喂饱一个团了,可他居然还在和面,动作依旧慢条斯理,揉完揪出一个白色的面团来,搓圆后放在掌心一点一点地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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