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难受了?”陆邵坤声音一紧,赶紧一抻裤腿蹲下。 江朔卷起裤管,头也不抬,撕了张暖宝贴,贴到膝盖后面,“你早上那张哪里弄来的?” 陆邵坤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手,随口回答,“我去买的。” 江朔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 “今天风大!”陆邵坤焦急地把他裤管扯下来。 “买的?”江朔问。 陆邵坤这才注意到他的表情,心念一动,眨眨眼睛对他和盘托出,“我昨晚查了一下,开车回市里,去便利店买了一箱过来。” “你从这里直接开回申港?”江朔惊讶地瞪大双眼。 陆邵坤轻轻嗯了一声。 土路难走,从这里回去申港,一来一回,至少得三、四个小时。 可能是平时工作太累太忙,陆邵坤其实很能睡,这点江朔最清楚,以前休息日他都睡烦了,陆邵坤还能抱着他继续呼呼大睡到下午,而且一旦被中途吵醒,脾气大得能掀翻屋顶。 那时候江朔总想把他坐在床上发脾气的样子录下来,偷偷寄给八卦杂志,让全申港人看看亦尊集团陆总孩子气的丢人模样。 想到这里,江朔的视线落在陆邵坤眼下的乌青,心说难怪,大早上的有火没地撒,拿一只老母鸡出气。 “不都说了他们有。”江朔冷着脸,说话的语气却是软的,这寒冷的冬天里听着热乎乎的,一路热到陆邵坤心里。 “那怎么一样啊。”他把毯子盖到江朔腿上,仔细掖实边角,一边卖惨一边卖乖。 江朔却不再搭理他,拿起剧本,将一张脸挡得严严实实。 两个星期后的周三,电影正式开拍男二的戏份。 陆邵坤的第一场戏,是在码头搬货,那天,李天去码头打零工,蹲在地上帮渔民分拣网兜上的虾壳海鲜,就在那里,他一眼看到了在码头上搬货的男人,这是两人初次相遇的戏份。 为此林殊特意等了将近一个星期,终于盼来一个大晴天,整部电影的基调昏暗压抑,即便白天,天色也永远是阴沉沉的,唯有这一镜,阳光明媚。 围村两公里外就有一片码头,已经废弃多年,电影开拍前,林殊带人去做了一番清理,周三一大早,大半个剧组的人陆陆续续出发,转至码头拍戏。 江朔已经做好了妆发,简单的皮筋将头发绑起来,衣服还是那一套,只不过手上多了一副袖套,是李天奶奶留下的遗物。 陆邵坤出现的时候,正热火朝天忙着准备的剧组集体安静了一瞬。 江朔疑惑抬头,随即看到远处朝这边走来的陆邵坤,穿着粗衣麻布,上衣大敞,裸露的肌肤被均匀涂成性感的小麦色,时不时被风吹起的几片布根本挡不住那健硕的胸肌和腹肌。 他看起来有些不自在,拧巴的眉心在看到众人紧追不舍的目光后,随即皱得更深。 林殊差点儿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哟,陆总真材实料啊! 江朔收回目光,低头继续看剧本。 同样饰演码头工人的几位演员不约而同低头,相形见绌地偷偷将衣服拉上了些。 宋清是第一个看到陆邵坤这副模样的人,也是第一个受到荷尔蒙暴击的人,此刻满脸通红,一路小跑到江朔身边,拉着他的手臂拼命摇晃,“我的妈呀!江朔,他身材可真好!” 江朔,“……” 为什么要用这么羡慕的语气? 林殊清了清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来,“演员就位,马上准备开拍了!” “来,先走一遍!”副导演举着喇叭喊。 陆邵坤第一次演戏,以前虽然偶尔会去剧组参观,但都是走马观花,一听到走戏,走向江朔的脚步一顿,乖乖按照副导演的指示,站到了一堆破旧的箱子前。 男二号我们姑且叫他男人,是个没有名字也没有容貌的角色,第一场戏,他在码头上搬货,夏天,男人豪迈的敞开着衣衫,汗水划过被阳光晒成小麦色的肌肤,勾勒出饱满壮硕的肌肉线条。 林殊说,这个角色必须充满性、、张、力,所以剧本里很多镜头都具有极强的性、、暗、示,暗示李天被极度压抑的天性。 一开始所有人都有些担心,这个陆坤成天围着江朔打转,很少同剧组其他人交流,一看就知道脾气性格不太好。事实也确实如此,第一次演戏,陆邵坤的肢体动作难免僵硬,林殊来来回回让他试了几次,见他耐着性子十分配合,惊奇万分的同时也默默松了口气。 最后又调整了一下动作,林殊觉得这一次还不错,于是举起喇叭,宣布正式开拍。 “电影《夜》第三十一场,第一镜,第一次!” 一条湿滑的死鱼被丢进装满冰块的木箱。 李天蹲在地上,抬起胳膊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勾在渔网上的贝壳摘下来,仔细放到分好类的箱子里。 码头上喧嚣嘈杂,挑货的,卖货的,装运货物的络绎不绝,就在这时,各种声音中突然传来几声铃铛般的轻笑。 李天抬头看过去,花婶的小女儿看着他笑着吐了下舌头,女孩儿的笑容天真烂漫,在刻意放大到极致的镜头里,却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旁边几个挑货的大人捂着嘴嘲笑李天秀气斯文的动作。 一只手伸过来,是花婶,女人死死捂住女儿的嘴,将她拖到了一边。 花婶狠狠瞪了李天一眼,扭头继续和老板讨价还价,“多少钱啦,再便宜点咯!” 李天干活很细致,但也慢,鱼摊老板催促了好几次,最后赶他到旁边去补冰。 李天抱着一箱子冰块回到鱼摊前,抓起一把冰块均匀地往上铺。 “欸!” 身后有人嚎了一嗓子。 那是在码头搬运货物的工人,一箱箱沉重的货物被丢在地上,堆成山的箱子中间,穿梭着无数穿粗布麻衣的健硕长腿。 李天埋头认真干活,觉得那声音有点吵,用力晃了晃手里的箱子。 冰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挡住那些粗鄙的喝声,然后就在这片犹如海浪扑打礁石的声响中,他听到了一个人爽朗的笑声。 夏日明媚的阳光照在冰块上,折射出晶莹耀眼的碎光,李天停下动作,不由自主地扭头,寻着那个笑声看了过去。 他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男人。 和一群码头工人一起,男人靠坐在箱子上,动作粗俗又豪放,镜头只分割到他的下半张脸,男人仰起头,清晰的喉结上下滚动,汽水流淌过嘴角,洋洋洒洒滴落在胸肌上,染湿了缠在胯上的粗布。 李天猛地回过头,瘦弱的胸膛剧烈起伏,瞪大的双眼中始终麻木茫然的目光,逐渐漫上惊恐。 下一幕镜头,砰的一声,汽水瓶口流出浓稠的白色泡沫,喷在那条湿滑的死鱼上。 箱子掉落在地,里面的冰块倾泻滑向四方。 “喂!喂!” 看着李天跑远的背影,鱼摊老板气得骂骂咧咧。 “神经病啊!”
第89章 自那天后,李天经常去码头。 有时是打散工,有时仅仅只是躲在树干后,远远望着那群在码头上搬运货物的工人,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几乎每天都在,穿一身脏兮兮的粗衣,衣襟敞开,任由汗水在健硕的身躯上肆意流淌,搬货的时候,会大声喝,休息时,和一群同样粗鄙的男人聚在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声讨论着哪家娘儿们的皮肤更白,哪家娘儿们的胸脯更大,然后发出粗野的笑声。 这天,李天将自己窥探的目光再次隐藏在充满鱼腥味的阴暗角落,埋头摘下网兜上的几颗虾子,少年的余光始终停留在男人身上,为了将自己藏得更好,甚至加快了干活的速度。 “今天怎么手脚这么麻利。”鱼摊老板将网兜丢到他脚边。 浓重的海腥味令人作呕,李天拿出手帕,细细擦掉沾在头发上的海藻。 看他这副娘儿们唧唧的样子,老板冷笑一声,又故意往他身上丢了几条死鱼。 死鱼顺着大腿滑到地上,李天默默捡起来,分类放到身旁的箱子里。 身边一阵风过去,“欸!” 李天下意识抬头,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向码头,看到男人笑着朝这边看了过来。 这一瞬间,李天的心脏像是要跳出喉咙,低头手忙脚乱地假装整理箱子里的死鱼,余光里,男人跳下箱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李天手里紧紧抓着条死鱼,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就在头顶。 叫他那人往他怀里塞了包东西,两人嘀嘀咕咕一阵,那人突然笑着推搡了男人一下,随即转身离去。 男人的脚一直停留在原地,李天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壮起胆子,慢慢将脸转过去,想要偷偷看一眼。 这时,镜头切到男人举起打火机的手,顿了顿,然后点燃嘴里的烟。 “这鱼怎么卖?” 李天吓得立刻背过身。 “按公斤卖的。”老板随口回答。 接下去这个镜头变得很慢,男人指尖夹着烟,在镜头前露出一截清晰的下颌线,将烟送到嘴边,用力吸了一口后,嘴唇张开,缓缓吐出一口烟。 缭绕的烟雾深处,能看到男人随着吐息收紧的胸肌。 “不买还问。”老板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嘁了一声。 脚步声渐渐远去,李天看着脚下,泛白的嘴唇微微颤抖。 “卡!” 一听导演喊卡,陆邵坤立马转身,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朝江朔跑过去。 海边风大,吹了一整天,即便衣服里贴满暖宝贴,人也冻得够呛,厚实的外套一罩在身上,一股热意瞬间席卷全身,让江朔不禁松了口气。 陆邵坤将裹在外套里的暖水袋塞进江朔手里,弯腰帮他拉上拉链。 江朔连袖子都没套,像只企鹅一样站在码头上。 宋清拿来陆邵坤的外套。 陆邵坤也冻坏了,因为得装作不停干活,所以身上总是喷满了水,拍一个镜头补喷一次,冷风一吹,好几次都忍不住打起哆嗦,穿帮后还得重拍。 就这么简简单单几个镜头,拍摄了一整天,陆邵坤总算是体会到了演戏的辛苦,看着鼻头冻得通红的江朔,忍住想要抱他的冲动,从前面抓住他的袖口,防止风从那里漏进去。 林殊对刚才的镜头很满意,尤其是陆邵坤吸烟那个镜头,实在是太性感了,轻轻松松一条过,一副姿态游刃有余。 难怪啊,那么多小明星前仆后继,有钱有颜还是娱乐圈大佬,同样都是睡,总比伺候那些大腹便便的强。在心里啧啧感叹两句,林殊看着那俩人,手往腰上一插,一嗓子把江朔叫来身边。 江朔赶紧走过去,“导演。” 陆邵坤手心空空,眯了下眼睛,抬脚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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