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床单被子上落满了血迹,江朔就蜷缩在这片触目惊心中,两只手还拷在床头,手臂无力垂着,脑袋埋在被子里,这画面竟让人无法辨别他是死是活。 陆总怎么会—— 江朔未着寸缕,林姐总不好这样直接进去,捂着咚咚直跳的心脏,站在楼梯口小声叫了一句。 “江先生?” 床上的人动了动,林姐顿时松了口气,低着头侧身挪进去,想去浴室帮他拿条浴巾盖上,“你还好吗?” 问完才觉得自己问得有多多余,好不好,这不是明摆着吗? 江朔眼睛都哭肿了,胸前两处不断传来刺痛,下面更是难受得动一下都撕心裂肺的疼,而比起身体上遭受的痛苦,一丝不挂这副模样被人看去,才是最让他觉得难堪的。 好在林姐贴心,帮他拿了浴袍过来盖上。 江朔扯扯嘴角,抬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喉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林姐,可以帮我解开手铐吗?” “可以可以,”这阵仗林姐也是头一回遇见,慌乱地原地转了一圈,才想起来问他,“钥匙在哪里?” “第二个抽屉里面。” 林姐拿了钥匙,帮他解开手铐。 江朔的手腕全都磨破了,看起来血肉模糊很是吓人,林姐嘴里哎哟哎哟叹着气,心里替他难受,却见江朔只是一脸平静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顿时感到惊讶不已。 别不是被折磨出问题来了。 “这是怎么了啊,不一直都好好的——”见他穿上浴袍要下床,林姐赶忙拦着,“你先别动,也别洗澡,等着,我去帮你拿药箱。” 说完,忙不迭下楼去了。 手腕上的伤其实没什么大碍,江朔反而更担心影响下个月进组,他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洗掉这一身脏污和狼狈。 而他自己心里也知道,有些东西,留下就再也洗不掉了。 但最后江朔还是听了林姐的话,乖乖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身上裹着浴袍,安静地看着窗外。 林姐走进来,看到他的样子,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来来来,赶紧先擦点药,不处理到时候感染了怎么办?你这还得拍戏的人。” “我自己来就好了。”江朔伸手去拿棉签。 “你两只手都成这样了,还怎么上药。”林姐不让他乱动,戴上眼镜,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帮他上药。 药上到一半,客厅响起电铃声,林姐赶忙下去,看了眼监控,开门放人进来。 周悦带着医生进门,林姐抬手指指三楼,又猛地想起什么,出声把人叫回来,急急忙忙上楼,想先去换掉那些床单被罩。 然而三楼已经没了江朔的身影,林姐心里一惊,第一反应居然是扒开窗户往下头花园里看,没见着人,这才松了口气。 也是觉得现场太过不堪入目,江朔听见周悦的声音后,便下楼去了二楼卧室。 比起林姐的一惊一乍,周悦就要淡定得多,推门带着医生进去。 江朔抬头朝她笑笑,医生走上前,熟练地开始帮他检查身体。 十分钟后,医生走出卧室,和等在门口的周悦说道,“没什么大碍,有点发炎,已经打了针,手腕上也包扎好了,这段时间尽量不要沾水,另外就是,”医生欲言又止几秒,“这几天要多注意休息。” 周悦心想你跟我讲这个也没用,朝医生点点头,扭头就给陆邵坤汇报了情况。 陆邵坤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冷,听完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周悦心想陆总这脾气是越发叫人难以捉摸了,拿着手机叹了口气,她敲门走进卧室,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江朔,不禁一愣,“你去哪儿?” 江朔拿起行李箱,“我先回去了。” 见周悦开口要拦,于是他实话实说,“陆总这段时间,应该不想看到我。” 闻言,尽管满肚子疑惑,周悦还是立马让到了一边。 “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我叫了车。”江朔摇摇头,戴上帽子口罩,越过她走了出去。 目送江朔离开别墅,周悦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抬头看向三楼的方向,看到林姐手里抱着的床单被罩,顿时震惊地倒吸一口冷气。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林姐摇摇头,拿这些下楼去丢。 回家后,江朔蒙上被子睡了一觉。 他做了一个十分颠倒混乱的梦,先是梦见许久不见的江启东和江榕,他们三个被丢在一座荒岛上,江启东非要下水去打鱼,结果被一条海鱼拖走消失不见,他紧紧抱着江榕,漆黑的海面上下着滂沱大雨,最后一道巨浪袭来,将他们一起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之中。 江朔浑浑噩噩做着梦,睡得极不踏实,正在海浪里翻卷,突然被一个电话吵醒,抓过来一看,是许辉的电话。 江朔接起来,“喂?” “我靠,你嗓子怎么回事?”许辉吓了一跳。 江朔咳嗽一声,“着凉了。” “哦,我回来了,你晚上还出来吗?”许辉问,“要不咱换一天?” 江朔看了眼时间,原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在被窝里动了动,他从床上坐起来,“不用,老时间老地点见。” 亦尊集团高层会议室。 “好,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Emma,把会议记录整理好,明天十点前发我邮箱,另外各部门负责人——” 看着陆邵坤步出会议室,一众噤若寒蝉的公司高层顿时如临大赦,连正在跟助理交代事务的周悦都偷偷松了口气。 周末无缘无故被叫来公司加班尚不算惨,最惨的是老板今天好像心情不好,全程顶着张大黑脸,真的好可怕。 进陆邵坤办公室前,周悦抱着文件,深吸一口气。 等踏进门,又是一如既往的精干利落姿态。 陆邵坤在电脑上看邮件,周悦将文件放到桌上,静悄悄退到一边。 片刻后,陆邵坤处理完邮件,才拿起文件,仔细阅读起来。 正在交代下午商讨的几项工作后续安排,周悦突然听一直在低头认真看文件的陆邵坤开口道,“让林姐晚上炖点补血的东西。” “……” 反应过来的周悦,此刻只想立刻打电话给江朔,让他滚回陆邵坤的别墅。 可就是这短短一瞬间的迟疑,陆邵坤犀利的眼神已经投射过来。 “……” 周悦目不斜视,“下午看过医生后,江先生已经回去了。” 陆邵坤的眉心狠狠一拧。 周悦在工作上从不懈怠,努力这么多年,才做到今天的位置,绝不想因为一个小情人莫名其妙得罪老板,于是迅速撇清关系,“江朔说,这段时间,你应该不会想要看到他。” 闻言,陆邵坤盯着她一言不发,冰冷的目光像把剑,几乎要刺穿她的头颅,许久,周悦后背都湿透了,陆邵坤才收回目光,低头在文件末尾用力签上自己的名字。 “知道了。” “哈?你说什么?”许辉盯着舞池里摇摆的屁股,脑袋往江朔那儿偏过去。 江朔全副武装,黑色帽檐压得极低,口罩拉到下巴,喝了口酒,凑到许辉耳边大声说道,“我说,我想解约!” “你脑子有病吗?解什么约啊?”许辉翻了个白眼,喝蒙了,明显没回过味来,“ 我去上个厕所,等我啊!” 江朔笑笑,低头又喝了口酒。 他俩旁边那桌刚好是一对情侣,他和许辉到的时候,就看到隔壁桌那个小零身娇体软地靠在男朋友身上,怀里还抱着对方送的玫瑰,两个人卿卿我我,看起来感情很好。 那一幕把许辉深深地刺痛了,当即悲愤地又叫了一打酒,这会儿许辉不在,江朔一个人呆坐无聊,目光随意地撇过去,却只见那捧花束,那小零不在,不知道是去上洗手间还是拿酒,卡座上只剩下他男朋友,眯着眼睛望着舞池,手指随着音乐在椅背上敲打节奏。 江朔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一会儿,一个身影婀娜多姿地过去,坐到了男人身边。 不知怎么的,江朔的目光也随着那个身影转过去,重新落在了隔壁。 男人偏头看着那人,眼神显然很感兴趣,两人聊着聊着,对方凑过去,在男人嘴上亲了一口,然后往他上衣口袋里塞了张纸条。 “好好看的花。” 江朔听见那人说,而男人只是纵容地笑,手掌在他屁股上狠狠揉了一把。 那人从花束里抽了枝玫瑰,玫瑰花瓣若即若离撩过男人的脸颊,他说了句等你电话,赶在正主回来前,笑盈盈地起身走了。 江朔收回目光,慢悠悠晃动杯子里的酒,片刻后,仰头一饮而尽。
第38章 “不是,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许辉回来后,着急忙慌往他身边一坐,差点把江朔从卡座里挤出去。 怕给许辉看到手腕上的伤,江朔把袖子拉好,然后看他一眼,心想今天这反射弧还不算太长。 “我说,我想解约。”他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 “解约?”许辉瞪大眼睛,“和星天解约?” “不然呢?”江朔一脸无语地反问,不然还能跟谁? “那,那,”这消息太突然,许辉喝了口酒定定神,“那陆邵坤呢?你和星天解约,那你和他呢?” 听到这个问题,江朔更无语了,“那当然也是一拍两散了。” “你疯啦?陆邵坤能同意?” 许辉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不可能。 “他为什么不同意?”江朔纳闷,“我这三年帮他赚了多少钱?再说了,我又不是他唯一一个情人,他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要走,你当他真能有什么所谓?” 当年江启东欠下的几千万巨债,江朔半年前终于彻底还清,今年上半年,光是他演的一部《神迹》,就让星天娱乐赚得盆满钵满,集团上半年财报仅这一项就入账几十亿,江朔自认为他和陆邵坤,无论如何也算钱货两清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也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儿吧?”许辉挠挠头,“你这么大一棵摇钱树,陆邵坤会放你走?” 这才是根本原因。 江朔和他碰了下杯,耸耸肩道,“所以要想办法啊。” “硬来肯定不行啊,”许辉劝他冷静,“你当时签了几年合同?” “六年。”江朔说。 “不能熬到结束吗?”许辉不解地掰着手指头,“还剩三年,也还好吧。” “不能。”江朔斩钉截铁。 两个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许辉突然有了鬼点子,“我觉得啊,想顺利解约,你还是得先从陆邵坤那儿下手,让他对你彻底失去兴趣。” 闻言,江朔看过去,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当然肯定不能把他惹毛了,”许辉捏住下巴,作沉思状片刻,眼睛一亮,反手拍拍他的胸,“你给他找个人,代替你自己,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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